14、第 14 章 ...
-
凝香斋被官府责令关门整改，章家小摊的生意肉眼可见地红火起来。
可章序秋脸上却不见喜色，反而更加凝重。收完摊，尹云起凑到她身边：“妈，满一百了。”
章序秋动作一顿，点了下头：“兑了。抓紧把余货出清，这地方我们不能待了。”
“这么快？”尹云起下意识回头，看向院里劈柴的十五。
“必须快。”章序秋一把拉住女儿手腕，力道有些重，“上次那伙人，我怕会出什么事……”她喉头动了动，把后半句“对你下手”咽了回去，转而道，“十五也跟着，如今满街都知道他是咱家亲戚，单独留下更惹疑心。”
尹云起沉默一会，呼唤系统：“兑换新区域。”
【积分已扣除。区域地图解锁中……】
一阵微弱的晕眩感袭来，再睁眼时，她发现自己仿佛悬浮于一片虚空之中，眼前展开了一幅巨幅舆图。几处地点正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她伸手触摸，相关信息浮现出来。
江南苏杭旁注，蚕丝、珍珠粉源产地，胭脂水粉工艺精湛，客户面广，易寻代工。
西南蓉城旁注，花卉种植繁盛，宜发展香水、头油，民风包容，妆容多变。
沿海广府旁注，舶来品集散地，可得西洋香料、新奇妆品，商机活跃，风气开放。
“云起。”章序秋见她久未出声，猜测道，“看见前路了吗？”
尹云起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那片桑田蚌影交织的江南光晕。
“我们去苏州，”她语气坚定，“系统提示那里原料上乘，工匠汇聚，客户更广，经销商也更多。”
何况，天高皇帝远，或许能避开纠缠不休的祸端。
*
货物没几样，章序秋打发尹云起推车去集上，叫十五留下搭手，清点余下的盘缠和干粮。
“我出发了！”
尹云起推起那辆略显沉重的车，没回头，瞧着颇潇洒。
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沉闷的滚动声。从前怎么没发觉，这推车竟这么重，十五想。
“我去帮帮她吧？”他忍不住开口。
“让她去。”章序秋拒绝他，往面团上抹了些面粉，“你留下，我有话要问。”
十五抿抿唇，安静地走回檐下。
章序秋也不揉面了，直起身仔细端详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指尖蜷了蜷，说了实话。
“萧樗行。”
“初行？哪两个字？”
“树木之樗，行止之行。”
章序秋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名字太讲究，不像寻常人家会起的。她继续追问：“你想起来多少？”
他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闪避：“一点点，慢慢想起来的。最开始，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天你病着，为什么非要缠着云起去后山？”
他沉默。
“你们在后山，当真没遇到什么事？我养大的孩子我了解，她心里有事，瞒不过我。”
“我们回来时，孙婶说有官府的人来寻过人。”
“是找你么？”
那祸端，是不是你引来的？后半句话悬在熟悉的空气里，终究没有落下。
萧樗行垂下眼睫，瞥见袍角上沾了些许尘土，没由来的想起那天傍晚。布庄的灯光下，布料窸窸窣窣响，尹云起眼睛弯弯的。
他终究藏了私心：“我不知道。”
“既然想起来了，还愿意留在我们身边？”
“愿意的。”他说。
章序秋没说话，她继续揉面，手腕稳稳地用力。
“章姨，”他轻声说，“我……”
“去把晾着的干菜收进来吧。”章序秋打断他，“晌午云起回来，该饿了。”
“萧樗行。”
他刚走出几步，被连名带姓地叫住。他脚步一顿，回过头。
章序秋就站在灶房门口的光影里，静静地看着他，那双见过太多风霜的眼睛里，没有怒气。
“我姑娘心软，哪怕因为我吃了许多苦，可见着苦处，还是忍不住要伸手。”
她的声音很平静，“这世道，心软的人活得最累。我从前也同她说，捡人回家凶险，哪怕是个傻的。她执意要留，我只得让她管好你。”
她说完了，目光依旧落在他脸上：“这话，你听懂了，就记牢。”
萧樗行站在原地，越升越高的日头白晃晃地照下来，恍得他迷了眼。
*
尹云起推着空车回来时，院子里已变了样。原本堆在墙角的杂什家当不见了，只并排放着两个打好的包袱，干瘪利落。
章序秋正给最后一个包袱打结，听到车轱辘声，头也没抬：“回来了？正好。”她利索地系紧结，拍了拍手上的灰，“摊车放下。”
尹云起一愣：“娘，这车……”
“推去西市，连同这点柴火，找相熟的铺子折价卖了。”章序秋的语气没有商量余地，她接过车把，又从怀里掏出个略沉的钱袋，一并塞给女儿，“再加这些，租一辆脚程好的驴车。快去快回。”
尹云起捏着钱袋，更是疑惑：“驴车？我们都不会赶车啊。”
“有人会。”章序秋只撂下这三个字，便转身进了灶间，留下尹云起对着空荡不少的院子发愣。
檐下阴影里，十五正低头将晾干的菜蔬重新捆扎。察觉到她的注视，他抬起头。
午后的日头正烈，刺得他微微眯眼，那眼角自然上挑的弧度便显了出来。尹云起心口莫名一跳，慌忙别开脸，推起车转身出了门。
她依言将车和柴火卖掉，仔细嘱托车行午后将驴车赶到榆林巷口。掂量着手里剩下的铜钱，绕到当铺，将那支原主的及笄簪子赎了回来。所幸簪子寻常，当铺老板要价二千文，至今也无人问津。
*
简单吃过午饭，收好碗筷，院门外就响起了驴车的动静。
尹云起拎着最后两个包袱踏出院门，正听见隔壁孙婶听见动静，手里攥着把瓜子倚在门边，眼睛在驴车上打了个转：“这是要出远门啊？”
章序秋将手里的包袱塞到车上，转身时脸上带着笑：“是啊，去江南投奔个远亲。这些时日，多亏大家伙照应了。”
“江南？那可是好地方啊，”孙婶吐了片瓜子壳，目光在章序秋和尹云起脸上转转，也笑，“我就说你们这人物气派不一般。”
她的视线又扫过站在车旁的十五，“连这外甥都生得这般俊朗，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
“说笑了。”章序秋抬脚蹬上车辕，“不过是去帮衬亲戚做些小本生意。”
尹云起站在车旁，看着十五利落地将她的包袱接过去，在车里安置妥当。
母亲说有人会赶车时，她还不明白，此刻见十五自然地坐在车辕靠外的位置，熟练地挽起缰绳，她才知道原来他连这个都会。
驴车不算新，但收拾得干净，尹云起也跟着坐了进去。
孙婶还在絮絮叨叨：“这一去，还回来不？”
章序秋从车窗探出半身，朝她挥了挥手：“走了啊，都好好的啊。”
驴子打了个响鼻，蹄声哒哒，载着三人和他们剩下的家当，驶出了榆林巷。车轮碾过石板路，声音沉闷而陌生，将这小院，这巷子，一点点甩在了身后。
“十五，在前头停会儿。”
章序秋下了车，去跟徐献虎退租，他家媳妇李二娘正抱着孩子在门口，屋里隐约还能看见徐阿秀和两个半大孩子的身影。
见他一家几乎挤的无从落脚，便没往里走：“李嫂，院子收拾好了，我们这就走了，你们家也好松快些。”
李二娘腾不开手，只好冲她点点头：“路上小心啊。”
重新上车后，驴车沿着主街缓缓东行。
越靠近码头，空气越发潮湿黏腻，河水特有的腥气混着货物搬运扬起的尘土、人潮拥挤的汗味，扑面而来。
街道两侧的铺面越发拥挤，叫卖声、车马声、脚夫的号子声此起彼伏，构成码头独有的喧嚣。
驴车在距离码头入口尚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再往前，人流车马已堵得水泄不通。
三人便拎了包袱下车，融入涌动的人潮。十五去将驴车还到码头这边的车行，章序秋扫过四周，走向一个不起眼的杂货摊挑拣起来。最后，她买了两把带鞘的短匕，一把塞给尹云起，一把自己贴身藏好。尹云起也在一个药摊前驻足，买了几包摊主说能致人昏睡的药粉，小心收入行囊。
汇合后，他们挤到售票的窗口，章序秋掏出银钱，买了三张前往苏州府最普通的下舱船票。
跟着扛着行李的挑夫，他们踏上了那艘名为客船。船体颇大，上下三层，此刻甲板上、船舱口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旅客和送行的人，一片混乱。
他们按照船票的指引，找到位于船底的下舱。这里空气混浊，光线昏暗，两侧是狭小的统铺，已经有不少人占据了位置，喧哗声、孩子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倒是安全。”章序秋的目光扫过舱内形形色色的穷苦人，“贼人看不上这里。”她在角落里寻了处相对僻静的位置，将包袱仔细安置。
尹云起刚要开口，一个迟疑的男声自身后响起：
“表妹？”
尹云起回头，只见一个作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正站在几步开外，面带讶异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身旁的章序秋和十五，似乎也在琢磨他们这略显奇特的组合。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