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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花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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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在前低声指引:“公子这边请。”
仰林苑与坤宁宫相隔较远,一路上,萧珩只觉殿宇层层叠叠,宫墙交错间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抵达坤宁宫。
面前的宫女于宫前停下脚步,朝自己轻轻一笑,温声道:“公子请。”
院内的石板路整洁无苔,沿路两侧新栽的花卉含苞待放,枝叶上还沾着移栽时的旧泥,宫人各自忙活着手里的工作,朱色的大门被光照得锃亮,推开竟无半分吱呀声……
风吹响铃,静谧的庭院中终于有了一丝喧腾气。
绕过正殿,萧珩沿廊桥阔步向前。
一宫女从转角处走出,低垂的面上却挂着浓艳的笑容,忽抬头,见萧珩,收敛情绪,方往前行。
萧珩皱眉扫了她一眼,往她来的方向走去,便见一人坐在院中石凳上,赏花观鱼,品味着眼前的茶点。
萧珩立在身后,并未向前打扰。半晌,转身离开。
“公子怎么不过来聊聊?”一道温润的声音止住脸色骤沉的萧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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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尚宫局,郑砚秋同尚宫将上月的账目细细算了一遍,方才回到寝屋。
她快步走向桌前,掀起一堆杂乱的纸,将藏着下方的深褐色竹筒拿出来,走到书柜又将其塞到最深处。
郑砚秋取了几本书夹在外面,又整理了一番,这才转身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
稍缓片刻,尚宫的话又回荡在脑海,她只觉异常疲惫,无力再想其他,便匆匆更衣而眠。
与此同时,丞相府却正值热闹之时。
各官围坐在一起,不知商议何事,扶棠隔着窗听了几句便摇头离开,显然对此没有兴趣。
三年前,刑部因乐坊一事遭到重大打击,连着一众部下皆被处置。
齐建料理完京昱府一事,匆匆赶往大理寺,与他们细细琢磨了一番。
那日围在京昱府的百姓,各自认领了自家孩子的名。
可这与大理寺的名册根本对不上。事到如今,再无知的人都知晓,这是两起案子。
依靠这仅有的一点线索掀不起波澜,他们将矛头指向张宗平。
一连几日,即便面对大理寺的重重拷问,张宗平仍然不愿说出一丝消息。
他平日里束起的霜发正凌乱的撒在两侧,身上的华服早已脱去,只余满身狼藉。此刻他一双浑浊的双眼却露着精光,释然地看到眼前之人。
“你现在还是好好担心孤身只影的自己吧!”
他的嗓音沙哑却掷地有声,那人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方才转身离开。
一道冰凉的泪水慢慢划过张宗平蜡黄的脸颊,他对着那深色的背影大声笑了起来。
次日,也是陛下下旨处置他的第二天,大理寺传来消息,张宗平于狱中撞墙身亡,发现他时,早已没了气。
天丹再此时起兵,欧阳一派从中作梗,这案子一搁再搁,如今时机成熟,众人将其推向朝堂,可他们却以逸王婚事为由,妄想再度搁浅。
“这会试即将结束,御史台现在却无半点动静,看来,我等还需再等几日,免得对面又耍新招。”
韩雪谏止住他的想法,“近日御史台状况连连,我等应当另寻新路。往后的事情,更加复杂。”
天丹欲与我朝再开互市,此事朝中近日也是热议。
几经波折,不知何时,话题突然转向逸王。
“这有何干?只要没着他们的意,谁都一样!”此话一出,几人纷纷点头应和。
这逸王强求陛下赐婚一事,韩雪谏并未透露一丝消息,所以直至今日朝中仍然无人知晓。
今日早朝,若不是有人刻意提起,谁都认为欧阳家与逸王只差一步便可圆满。
“如今他们扳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他们自个斗去,真当朝廷是他们家啊!”
有人看了他一眼,讽刺道:“人家的心思可灵着呢,现在怕是正与他的同僚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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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郑砚秋回到尚宫局,开始料理手里的事务。
这时有人重重敲门,急慌慌地跑了进来。
郑砚秋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她,笑着问道:“发生了何事?怎么如此慌张?”
她端起桌上的茶,猛得喝了一口,气喘吁吁地说着:“那……那派去坤宁宫的宫女,今早搬东西的时候把何皇后留下的花瓶打碎了,尚宫大人赶过去,抓了好一批人。”
郑砚秋顿感不妙,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急问道:“皇后的花瓶?怎么现在还在那儿?打扫的时候不是全都挪出来了吗?”
现在还能顾得上说这话嘛。那人没有回答她,只是一把拉起她赶往尚宫局偏殿。
“我先前来这没见着你,可着急了。现在人怕是已经来到尚宫局了,你竟还不知?”
郑砚秋无奈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愧疚。
一路上那人叽叽喳喳交代着一堆,她也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这尚宫大人今日正打算至坤宁宫巡视宫女的工作,沿途便不间断地听见唏嘘声,一问才知是坤宁宫出了事。
她赶过去将情况稳住,正打算将人带回尚宫局,有人却出头举报,一内侍偷了新进的花株。
事情闹大不好收场,尚宫只好把一伙人全部都带回尚宫局,让内侍省领回去审问。
郑砚秋赶到时,里面已围满了人。正中央跪着几名“罪人”,他们低着头,一言不发。
唠叨的则是尚宫和一名宦官。
郑砚秋站在一侧,看着垂头不语的几人,不知怎的,三年前那偷镯子的宫女,竟浮现眼前。
该不会……此事……
尚宫冷笑一声,将桌上摆放着的碎瓷片夹了起来,“宦官大人不必以此恐吓我尚宫局,是错便该罚,我们担当得起。”
这宦官满目怒光,嘴唇上下打颤,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敢说。
最终怒哼一声,看着跪在身侧的内侍,厉声喊道:“带走!”,语毕,甩甩衣袖疾步走出。
待此地安静下来,郑砚秋才开口朝几人问道:“可是在查的时候多了些什么东西?不然这花瓶怎么会又回到坤宁宫呢?”
几人脸上尽是茫然,显然对此事不知。
她笑了笑,声音放低了些,“现在没有旁人,你们尽管说便是。若事实如此,何必等到现在才问你们呢?在坤宁宫处罚便是。”
她们细细想了想,只道:“查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数目都对,可没有人见过这东西。”一人指着盘子里的碎片认真说。
“花瓶太轻了,运的时候定会小心呵护,可无人有这印象。”
“今早那萧公子问我们为何要放一花瓶在此,无人知晓此物来由。只能将它又运回去,可这还没走两步,这东西自个儿就在盘里碎了,谁知道啊!”
“这东西定是一早就坏了,明摆在那儿只等着有缘人来取呢!”
她们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哽咽,满是是对栽赃的愤怒。
“羞要胡言!”尚宫厉声呵斥。
再不说,怕是要怀疑到萧家公子头上。
几人又靠在一起不说话了。
郑砚秋走到那堆碎片面前,里面除了底座外其他全都散落盘中。
底座上有层白色的东西将其与上面分开,还能扣下来一些硬的碎屑,这东西细细一看便知——浆糊。
这显然是修补后的瓷器。
可其他的碎片上所沾染的东西,不是浆糊,倒像是……珠粉。
这东西可不是轻易就能得到的。
难不成何皇后在世时这东西就修已过,然后有人又将它损坏,急忙下找了浆糊搪塞过去?
郑砚秋又想了想,被自己的念头笑到。
不对。
“那又要为何‘告发’他们偷花。”尚宫问道,早几日不说,偏偏这时候说!”
几人犹犹豫豫不肯回答。
“那萧公子住那两年便有如此名珠栽种,他们心里打起小算盘想多赚一笔,还说……”
“还说什么。”
她声音低了些,脸上写满了心虚,“还说若是我们不说,事成分我们四成,我们想想便答应了。”
“可那花瓶碎后,他们二话不说便将罪名定在我们身上,所以……”
她们没有继续往下说,后续众人皆知晓。
“在这里跪满三天,罚没两月月例。”尚宫轻飘飘落下一句便往外走。
郑砚秋端起盘子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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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王今日告假,朝堂上,两方人对他的婚事争论不休,气氛更是到了一个大高潮,大臣斗得满目怒火。
姜禾亦如此,只是她坐在龙椅上,继续观摩着。
“你这么振振有词,就想着把人家姑娘推出去,是当人家父亲不存在!”
“你……”
“嘿!知道了,几位是估摸好了才如此‘建言献策’的吧?”
“皇子婚事岂是儿戏!臣子的顾虑竟招此恶意揣测,安大人所言何意!”
嘈杂的气氛涌现,两方再次掀起热潮……
欧阳晓立于一侧,拉住急着说话的儿子,给他使眼色脸色,转头阴沉地看着韩雪谏孤高的身影。
有人在前面整顿着,高声呼喊:“肃—静—!”
众人对此置之不理。
欧阳峻松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五官挤作一团,半晌后,冲出父亲的束缚,朝众人一一行礼,方才止住这场闹剧。
韩雪谏看着他,眼里多了几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