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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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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丞相府,依旧灯火通明。
户部和兵部近来核算清国库和地方粮仓,并建立了一条稳定的补给线,需多派人手严加看管此道。
粮草、被服、药品等,皆需稳定供应。
督促好工部向民间各地招录工匠,全力开工,确保武器装备不断往前线运送,并组织好相关人员对战损兵器加以修复。
向各地征调民生时,应高效、公平,并给予相应补偿,避免激起民变。
加强宴京及各地的治安巡逻,防止敌国细作泄露情报;向各地方发布安抚公示,以免有心之人趁机作乱。
……
韩雪谏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将批阅好的公文分拣成三摞:一摞是祥达及燕戈的战务方案;一摞是有关乐坊一案的文书和京昱府长史换任之事;最后一摞是琨邑的民事上书。
“大人别伤了身体,喝碗杞菊地黄汤润润眼睛吧。”扶棠端着碗,缓缓走了进来,温声对她说。
韩雪谏示意她放在桌上,问道:“可有什么消息?”
“昨天宴京下了小雪,祥达哪里起了雾气,御史应没有诏令一事不肯同意出兵。”
扶棠停顿片刻,接住了韩雪谏放下的碗,“可……不知怎得,晚上就把燕戈的细作给揪了出来,这才向前线奔去。消息只到这儿,真不知今日如何?”
她面上一喜,声音都乐开了,“他们还说,那小公子,拉着他的弓,硬生生把三只夜鹰射了下来。可稀奇了呢!”
夜鹰是天丹专门驯养的“武器”,正是它,天丹才得以在夜见战斗。
韩雪谏看着她低头忙碌的身影,扶棠或许未曾察觉,现在,自己的腮边以晕开了大片霞色。
扶棠今年十七岁,少女对公子的情愫,总是在一桩桩伟事中产生。这种事,在所难免。
此次天丹发起的战事实在太巧,竟连萧去浊进京的时机都能摸得一清二楚,想来,是有闲人暗中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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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达-锦竺
昨日趁雾气,天丹果真又发起进攻,不过,大部分将士皆精疲力尽,其结果也没有意料之中的那般惊人。
萧珩跟着徐桦阳,找到了自己的父亲。连战两晚,如今,众将士正居于篷中休息,萧去浊也不例外。
止戈枪静静立在身后,青灰色的枪头在灰暗的灯光中依旧闪烁,暗红色的旧绳宛如一双双眼睛,看着这一切。
“看好了!”萧珩目光冷冽,看着山下的敌人,将手里的两只夜鹰狠狠扔了出去,重重砸在他们脚下,“带回家吧供山神吧!”说完又把另一只夜鹰扔了出来。
几人谩骂上前,将三只夜鹰抓了回来。“呸!”朝萧珩吐了一口唾沫,怨恨满满的离开。
对父亲说起此事,他骄傲地扬起头,向众人表示:看吧!我这么能干!
虽说如此,可他脸上却是大片的桃红。
“好小子!有我当年的风范!”萧去浊眼里浮现出自豪,在众人面前毫不吝啬夸耀他。
在众人欢作一团之时,萧去浊看着萧珩的侧脸,神情愈发复杂。
战场,不会给任何人机会!
磐城与夷隽一战刚结束不久,天丹便攻入国境,是料想到了如今需要休整,无人可防。
虽然现在抓出了细作,可逆反之心如浮萍般蔓延生长,有一必然有二,这样的方法,不可行。
片刻后,他们再次调整战术,此番休憩之后,又是场硬仗。
几人拖着夜鹰,踉踉跄跄地回到军营里,对着统帅就是一顿抱怨,“将军,那小子竟敢玷污我们的神灵!”
“就是!要把他身上的血放干!给山神赔罪!”
“赔罪!”
看着面前的三只夜鹰,众人心中的怒火霎时间点燃,大声迎合着。
身上的伤口不痛了,仿佛吃了灵丹妙药一般。
乌孙兆儿将手里的图纸丢入沙土中,缓缓转身看着波动的众人,英气上扬的剑眉下,一双亮如星月的灰眼移向一旁的夜鹰。
他沉思片刻,并未阻止众人发泄怨情。
现在没有消息传过来,想必是让人抓住了,他笑了一声,似乎对此很是失望。
他命人将鹰送回天丹,走到将士面前,鼓舞着,“燕戈是我们的第一大敌!他们玷污我天丹神灵,公然挑衅,可恨至极!我们此番前来,定要踏上祥达这片故土,将他们踩在脚下!”
一番鼓舞人心的话语,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山谷中,泥泞的土路上,两种战旗交织飘摇。
是谁中了箭,最终陷入污水弥漫的泥土中;又是谁挥着手中旗帜,将敌人击退,不甘地倒在僵硬的尸体上……
硝烟味越来越浓,战鼓声此起彼伏,一声又一声惊醒了沉睡的婴儿。
“快跑!”身在锦竺的父老乡亲,嘴里时时刻刻喊着这句话。
他们身着华服,抱着孩子,一个劲儿地往别处跑去。
往日热闹的瑟兰司也是一片混乱,他们拿着各自的乐器,不顾嬷嬷的劝说,纷纷往外挤。
“哎呀!闻着味儿没有?现在都要打过来了!”白发苍苍的老人面色焦灼,一把推开拦截的士兵,大声指责。
“小伙子!快走吧!”
“不哭、不哭、娘在这儿。”吵杂混乱的环境中,她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温声安慰。
轻轻拍拍他,又担心被周围诺大的声响吓到,只好捂住他的耳朵;路上颠簸,她只能走走停停;可他的哭喊声却越发响亮。
“吾乃宴京南衙大将军戚端木,奉宰相之命,讨伐天丹!速开城门!”
大军穿过云泽,直冲锦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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琨邑
老者眯着眼,凑近那敢粘贴出的告示,脸都快贴上去了,让人给拉开。
他捋了捋胡子,一本正经说着告示内容,众人垂耳恭听,“修渠搁浅……征用民兵!”他语调一沉,众人的心也凉了几分。
“什么?这霸王条例不是?”不少人发出抱怨声。
一妇人拿着刚买的瓢往他身上打去,“讲什么话?识得几个字?”
那小子怒气冲冲地看了她一眼,却不敢说什么,只能继续听着。
“减免赋税……共庆生平!丞相韩雪谏谨谕。”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已淌满了热泪。
话语渐深,百姓开始发出低沉沉的呜咽声,是不可置信、怅然若失。
郑砚秋刚回来,在扶青宫的各个角落都能听到对她的议论声,这么大阵仗,她也是头一回遇着。
她倒是对外面的事情更感兴趣,这不,一早便到御膳房干活去了。
此处消息之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各宫的主人用完早饭,宫女们收拾好了东西便返回。与往日一样,她们三俩结队,蹲在角落,享用着手里的食物。
各种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发出。
郑砚秋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日她回宫后,慕容娘子便于乐坊内自缢;那两人的谋划最终被一一揭开,可没有人知道真相究竟如何,郑砚秋也实在纳闷,可没有办法,消息只有这么多。
世人皆夸慕容娘子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在宴京名声大震,不论发生何等大事,都止不住她前进的步伐。
这样的才能,却被隐于教坊,她未能窥视一二。不论出于什么原因,这样的结局,实在遗憾。
洛笛呢?郑砚秋顿了片刻,只能在心中长叹一声。
可叹可惜!可惜可叹呐!
“对了!听说大部分南衙军都被派往祥达去了,这架势,想必前线战事实在紧迫。”
南衙?看来是昨晚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
南衙、北衙是京中的军队。
南衙对外,除去京外的四大家族,统领天下府兵,所以外出支援的情况很多;对内,则维护京城治安。受宰相管辖。
北衙俗称禁军,是皇帝的私人军队。
四大家对边疆的守护,使得四家不受其约束,可每隔三年,便要派人赴京填补人员缺口,直至两年后,下一家赴京为止。
两者权力的博弈,无时无刻不在彰显。这南衙前脚刚离京,北衙对宫里的管辖越加苛刻。
哎!当官的世界真复杂,希望以后不要再波及到自己了。
也不知道昨天和张丘义说的,他听进去没有,这种事情,吏部和御史台若是有半点差错,后果不堪设想。
她有点怀疑,那两人并没有透露实情,不让为什么人对不上。
外院的小章低头忙活着自己手里的事,管事姑姑殷勤地笑声一阵一阵地从身后传来,她眨了眨眼,手里的动作一顿,猛地回头。
那“阴邪”面貌,不是张丘义嘛。他最近怎么和扶青宫走这么近了?
一瞬间,她红润的面色如潮水般退去,瞪大双眼盯着姑姑身旁之人,眼中满是警惕。
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也是格外危险的。那日便在姑姑的院外碰着他,可以说是巧合,那今天呢?
管事姑姑将人安置好,着人将郑砚秋喊到跟前。可心思飞到宫闱外的郑砚秋哪知什么“大难临头”,只当交代寻常事务,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渐渐地,一位宦官映入眼帘——张丘义!!
他穿着一身深紫色的圆领袍衫,颜色浓重,近乎墨色。乌纱软脚幞头高高挺在头上,腰间束着一条金玉带。
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郑砚秋的脸色变了又变,她昨晚没有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吧?难不成,他怀疑自己心术不正!
宫女们继续忙活着,一个个的却侧身听着,心思早已落在此处。
“姑娘,请随我移步照明殿。”他的嗓音阴柔温和,可每个字似都带千钧之力,字字砸在郑砚秋头上。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张丘义自己便自个往外走,有时冷不丁回头看她一眼,生怕她丢下似的。
郑砚秋在众人的注视下,急慌慌地跟上他。留下满地的流言碎语。
管事姑姑笑着将人迎了出去,见人走远,脸色变得严肃,转身朝叽叽喳喳的人群呵斥:“都在看什么?干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