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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比武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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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比武会如期而至
陆子白随父亲陆靖尘一同入席,身后还跟着数位兄长与门下弟子。他虽算小辈中最末,但因近来被委以重任,名声日盛,众人目光无不投注于他。
比武会设三座擂台,各宗派弟子依抽签次序轮流对决。陆子白被分入第三擂,初战对手出自一个不知名的小宗门,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青涩胆怯。
陆子白原本还暗暗告诫自己不可轻敌,怎知刚开场,掌风方成,剑未出鞘,对方便被一股霸道灵力震得飞出数米,摔落台下。
台下顿时一阵喧哗,不少宗门长老都投来了审视的目光,似乎是第一次真正注意到这个陆家幺子。
第二场,陆子白的对手换作御麟宗外姓弟子,一身金色轻甲,气势颇盛。可真正交手后,竟不过五六招便现颓势,再过三招,已被逼至擂边。若非裁判出手阻止,只怕又会落台重伤。
“陆子白是?”
“就是那个整日吊儿郎当,满南疆打猎的陆家幺子。”
“怎么……怎么这般狠?”
议论声在观战席间悄然扩散。陆子白站在擂上,一袭窄袖白衣,臂环难得戴在外侧,神色并无得意,反倒抬眼朝远处观席扫了一眼。只见观衡宗所在看台只有寥寥几人,且不见滕九皋身影。
陆子白不禁有些走神。
“陆遐!”
陆靖尘的低喝将他唤回。陆子白急忙收起思绪,拱手退下擂台,回到休息区。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还在后头。
比武会最后一日,擂台之上,陆子白终于站在了他真正的对手——滕九皋面前。
几日前,在得知自己将与滕九皋交手的那一刻,陆子白的心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那一日,他独自坐在书房角落,手里的茶杯捧了半晌忘了放下。
滕九皋是谁?那可是初登比武会时便一战成名的滕家公子。彼时他不过十六,便打败了蝉联多年榜首的衍牧宗大公子牧野。
听家中兄长说:“牧野,绰号血弦,能够熟练运用数种兵器。他不主剑修,但使用剑时快准狠,常让人误以为本命。”
牧野如今已过参赛年龄,未再出现。陆子白虽从未与其交过手,但光听描述,就已深感佩服。
但如此人物,竟被滕九皋击败了。
滕九皋有多强?陆子白其实不想知道答案,可他心底里那点本能的恐惧却止不住地将他往后拉。
更糟的是——一个月前,自己竟在兄长们面前放下狠话,说要把滕九皋打得满地找牙。
如今想来,陆子白只觉悔不当初。若是输了,他不仅会在滕九皋面前丢尽脸面,而且还会成为全宗上下茶余饭后的笑谈;甚至可能会再引出被什么奇怪邪祟上身的传言。
“算了,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再想也没用了。”陆子白在心底悄悄劝自己,“就算输了,那也是天下第二。再说了,滕九皋可是天下公认的天才,败在他手里……也不丢人。”
他虽嘴上不服,但心里还是明白得很,这一战,不止是擂台上的较量,更像是一场赌上脸面与尊严的对峙。
比赛开始前,陆子白带着自己微微发软的双腿和上下乱窜的心脏缓缓踏上擂台。他深深地吸入几口气,并告诉自己:“不要紧张。”
擂台之上,滕九皋早已站定,身形挺拔如松,长发随风微扬,脸上挂着一抹礼貌的淡笑,一如既往的从容。
陆子白的手还在转着袖外的臂环,心跳更乱了。他知道,自己在气势上,就已输了半筹。
他忍不住悄悄回头一瞥,看台上父母兄长姊妹的目光,正一齐落在他身上,沉默且殷切。
“别想太多!” ,陆子白悄悄自言自语道。
到了滕九皋跟前,陆子白显然失去了前几次见面时的气焰。
“在下滕淇,滕九皋”滕九皋率先拱手。
“陆遐,陆子白,幸会”
陆子白轻轻抬头,被一阵细小的反光暂时夺走了注意力。只见滕九皋的耳垂上挂着一对长水滴形白玉坠子。这是陆子白此生第一次见有男子佩戴耳坠而非耳环。他本以为佩戴这种饰物定会显得做作——可此刻,它竟半点不显突兀,反而与滕九皋的风姿相得益彰。
“陆公子,可否现在开始?” ,滕九皋冷声道。
陆子白急忙站直,郑重地点头。
只听裁判一声令下,两人之间的灵力结界应声破开,擂台上的空气顿时紧绷起来。
陆子白犹豫片刻,终是先出手。他凝聚灵力,猛然挥出一道白光,直奔对方而去。滕九皋却只是抬手一挡,便将那道灵力化解于无形。
紧接着,滕九皋一掐剑诀,几道白光激射而出,名剑怀苍破空而来。陆子白连忙抽剑迎击,剑锋翻转间,两股剑气在空中碰撞,炸散出一片···空气。
滕九皋竟然这么,柔?
他出招极快,却未见半分杀意,每一式都留有余地,只是点到为止。
这让陆子白一时间摸不透对方的用意,甚至有种被对方让招的错觉。
陆子白越战越顺,渐渐地,赛前的紧张与心悸都抛到了脑后。招式之间,他隐隐生出几分轻松,甚至有些得意。
这就是滕九皋?也不过如此。
他脑海中浮现出先前那句: “我定会将滕九皋打得满地找牙。”
不服输的骄傲劲涌上心头。他不再顾忌灵力的消耗,猛地加大攻势,携着莫名怒意直扑而去。
可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滕九皋却身形一闪,轻巧地避了开去。那动作干净利落,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击的轨迹。
他也没有那么不堪。
滕九皋一连闪避开了陆子白的数次攻击,身形如影随形,不着痕迹。陆子白渐渐气恼起来,怒意上涌,却又发不出脾气,他只好恼羞成怒地扯两下头发,用疼痛来压下心头的憋屈。
就在这时,在一阵幻影之间,那道晃眼的金黄色反光再次跃入陆子白眼中。他瞥见那坠着的玉坠,金与白的色泽如同挑衅一般闯入陆子白的眼帘。他不知哪来的狠劲,竟仍扯着自己的头发,朝着那反光猛的挥剑!
电光石火间,滕九皋的身影却突然停住了。
陆子白的瞳孔猛然一缩,这突如其来的静止让他消散了怒火。但手中剑势已至,因为惯性,完全收不住力道。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问遥带着风声,直直斩向滕九皋的脖颈!
糟了!
在刹那之间,滕九皋猛地侧身,避开了致命一击。那一瞬间,风声贴耳而过,陆子白甚至能听见剑锋擦过对方耳后的细微气音。
若是再慢半拍,滕九皋恐怕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陆子白削首。
台下一片哗然。比武会明令禁止攻击脖颈等致命部位,陆子白这一剑,分明犯规。
陆子白面色剧变,连忙止住动作,愣在原地。他不是故意的,可此刻,说什么都像借口。
而此时,滕九皋的瞳孔却骤然紧缩。他没有看陆子白,反而抬眼望向看台。
滕伯礼的脸色,不知何时已经阴沉如墨。
陆子白原以为对决会因自己方才的犯规草草收场,心中忐忑不安。
谁知滕九皋却低声说了一句:“继续。”
陆子白一怔,迟疑着向滕九皋发出一记新的攻击。
“轰——”
几张符纸瞬间被炸得灰都不留。
滕九皋此时已握剑而起,剑光呼啸而来。陆子白仓忙举剑相抵,却被硬生生震飞出去,脚下拖出数米长的划痕才勉强稳住身形。
还未站稳,滕九皋就又甩出一记凌厉灵力,陆子白一时反应不及,只能跃身后撤,险险避开。
过了数秒,陆子白总算从方才的惊魂与不安中清醒过来,甩去杂念。他目光一聚,见滕九皋挥手又是一串爆烈攻击袭来。他连忙祭出符纸,迎击。
两股灵气猛烈碰撞,炸散出一片火花。
陆子白侧目看去,滕九皋的脸上已无刚才的笑意,眉眼冷峻,就如同被夺舍了一般。
见此情形,陆子白也不再迟疑。他一剑锋,骤然发力。
两人你来我往,攻防交错,剑光交缠如影,灵气冲荡如雷。
刹那间,擂台之上战火激烈。两人打得难分伯仲。
看台上,陆子盈悄悄说: “陆子白不是说要把那滕九皋打得满地找牙吗?这······”
话音未落,便被陆靖尘一记眼刀扫过。
“天下第一是你说打败就能打败的?” ,陆靖尘冷声道, “遐哥儿能闯进这场对决,就已是我陆家莫大的荣耀!别说第一,就算输了,也是光彩!”
他顿了顿,语气更重: “你给我安静,结束前,不许再说一句话!”
话落,擂台上的两人就被升起的结界弹飞。
平局了。
“爹···结束了”陆子盈悄悄道。
“平局?!”
“怪不得陆宗主要立他为继承人!”
“那滕九皋还未满十八,修为就已比肩不少长辈。那陆子白,竟也能与之打成平手?如此天才,竟有两位?”
听着四周此起彼伏的惊叹,陆靖尘原本绷紧的面色终于松了几分,神情间浮现出一种藏不住的自豪与满足。
“陆遐!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陆子白刚踏入住所,父亲便快步迎上前来,话语中满是激动。
“爹,我……我没能赢下比赛,还请您······”陆子白小声开口,却被父亲抬手打断。
“没赢又如何?” ,陆靖尘语气坚定。
“你这几日的进步,我都看在眼里。不谈结果,单说你在擂台上使出的那些招式,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再说了,你如今可是与滕九皋打成了平手,名列天下第一。我当年,可连这一步都未曾踏过。我既未能取得如此名次,那我又怎能要求你们个个都去拿第一?”
“可大哥以前拿的,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陆子白低声道,声音里透着一丝自责,“孩儿担心……自己终究比不上他。”
陆靖尘没有立刻回应。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道:“陆遐,身为宗主,需担起哪些责任?”
陆子白想了想,答道:“天资卓越,修为高深,德行端正,通读史籍、腹有诗书,谙熟民生;猎、农、药、阵、政,皆不可或缺。”
陆靖尘:“说得好。你无需和你大哥对比。现如今你们所处的世道不同,所遇的人也不同。成为宗主,从来不只是比修为强弱。你若一味拿你大哥的标准来衡量自己,那便失了本心。你该问的,是你有没有担当宗主之责的心与行。”
“多谢父亲,孩儿知道了”
三日后,新的守阵名单送入陆府。
陆子安、陆子盈,以及另外四位兄长的名字依旧稳居其上。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名单中多出了一个新名字——陆子白。
更令人侧目的,是陆子白的名字赫然列于“泉岸”一栏,与陆子安以及几位年长的兄长并列其间。
“那陆子白不过是给二公子打下手的,有什么可傲的?”名单一出,陆府再度陷入一阵嘈杂。
泉岸守阵一向由一至两位年满二十的年长修士主领,其余年幼者,多为辅佐之人。陆子白虽名列其中,实则不过是完成分派任务的小辈,与真正的镇守职责尚有差距。
不过话说回来,陆子安等人虽被列为主守之人,可大半时日却也都在南关城的府中修炼,研习阵法,探查邪祟,真正站在泉岸昼夜轮守的,往往正是那些尚未及冠的少年修士。
否则,陆子白又怎会在泉岸遇上滕九皋,而非陆子安或是北疆那边的长辈?
在正式守阵前,陆子白需前往南疆地神祠,学习与平泉封印阵法相关的知识,并熟悉关内地形脉络,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因镇守平泉需南北疆子弟协同作战,地神祠安排专门修士讲授两地历史,借此引导年轻修士摒除偏见,学会共守之道。
南疆门派前十几乎皆为陆家所掌,调配早已固化。因此,今年唯有陆子白一人,需独自入祠受教。
那祠堂里的修士道:“平泉并非因邪祟猖獗才需人日夜守护。真正的隐患,在于平泉东侧的横山,山体不稳地脉动荡。这导致阵法极易出现细微裂隙。一旦缝隙显现,便可能有大小不一的邪祟乘虚而出,皆需守阵者临机应变,及时镇压。”
“此事虽不至于凶险万分,却考验守阵者的专注与反应力。因此,地神亲定规矩:守阵者需灵力深厚,时刻监察阵势波动,并定期注入灵力以稳固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