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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无知 ...

  •   陆子白在滕九皋的门前站了一整夜,终究还是没能鼓起勇气敲门。
      寅时,天色未亮。滕九皋穿戴整齐地推开房门,一开门就怔住了。
      “遐哥儿?你怎么在这儿?”,他满眼惊喜地看着眼前人。
      “睡不着,被你气的。”,陆子白语气不善,且带着一丝疲倦。
      滕九皋一怔,随即垂下眼眸,声音低低的:“你怎么一夜没睡?”
      “你不也是?”,陆子白盯着对方眼中的血丝,语气有些硬。
      滕九皋没再多说什么,他问:“今天怎么安排?”
      “继续出去啊,我来这又不是来玩的”,陆子白道。
      “去崖镇?”,滕九皋问。
      “没问题”
      片刻后,两人换上布衣,正准备御剑启程前往崖镇。
      “你们去哪?”,一道粗犷的男声忽然从后方传来。
      陆子白猛地回头,只见牧野大步走来,身上穿着一身便装,满是武器,显然是要去偷猎。
      “你们俩,偷偷摸摸的,是不是要干什么坏事?”,牧野笑嘻嘻地问,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你不是也要去偷猎么?”,陆子白懒得多辩,直接回敬。
      牧野闻言,乐呵呵道:“都是兄弟,互帮互助!你们放心,我绝对不往外说半个字!”
      “行。”话落,陆子白正要御剑起飞,谁知牧野竟一把拉住了他。
      “你们去哪玩?带上我呗?”,牧野眨了眨眼,神情热切。
      说实话,陆子白只想和滕九皋两个人快去快回,再多一个人,对他而言就是累赘。他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拒绝,滕九皋先开了口:“去崖镇,一起?”
      “好啊!等我换身衣服!”,牧野眼睛一亮,说完拔腿就往屋里跑。跑到一半,他又忽然折回来,指了指两人身上的布衣,笑道:“你们这衣服也太朴素了点吧?一会儿得换好看点!”
      过了几刻,牧野换好衣服跑了回来。他穿着一身米色圆领窄袖长袍,腰间挂着佩剑,还背着弓箭,英姿飒爽地站在两人面前。
      “你俩咋还是这么朴素?”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陆子白和滕九皋。
      崖镇的情况比扑棱镇稍好一些,但近几年经济和粮产也捉襟见肘。陆子白一时拿不准去那边穿得张扬会不会招惹麻烦,只好和滕九皋一起换上棉布长袍。和扑棱镇的百姓相比,他们这身打扮已经够扎眼了。
      “你这有点扎眼了···不过你看着不好惹,走吧”滕九皋道。
      “扎眼?穿成这样还扎眼?”牧野皱了皱眉。
      滕九皋听罢,抬手拍了拍陆子白的肩膀,笑道:“我堂哥没见过世面,平日就知道吃喝玩乐,你多让着他点。”
      陆子白扫了牧野一眼——这人眉毛浓,鼻子高,骨相硬朗,身形高大魁梧,看着确实不像好惹的主。也罢,就他这副样子,大概也没人敢随便招惹。还行吧。
      “走吧”,陆子白勾了勾手指,御剑起飞。
      落在崖镇山脚下,牧野抬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崖,不禁感叹道:“我靠……这山是真高,够壮观的。你俩是怎么找到这景点的?”
      “谁说我们是来逛景点的?咱们是来干正事的!”陆子白白了他一眼。
      牧野一听,眼珠子一转,笑道:“哦哦哦,还是那羽毛的事,对吧?”
      “对对对,时间不等人,别废话了,快找镇去!”滕九皋一把拉着两人往山上走。
      “哎呦,终于到了!”到了一个小山峰后,牧野喘着气说道。
      结果一看,哪有什么镇,连个鬼影都没有。
      “你确定你走得对?”陆子白瞥了滕九皋一眼。
      “确定啊!这罗盘一直没错过!”滕九皋满脸信心。
      真的假的……陆子白心里犯嘀咕。三人东绕西绕,竟然拐进了一个漆黑深幽的山洞。
      山洞冷风阵阵,阴森诡谲,谁也不敢贸然动用灵力。
      “拿羽毛和火株草照明!”,陆子白灵机一动。
      这招起初还能凑合用,但火株草燃亮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而且用一根少一根,眼看着就撑不住了。
      “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带了块荧石!”,牧野一拍脑门,从怀里摸出一块黑色固体。他打开了外面包着的麂皮布,一个泛着明黄色光亮的物体暴露在了空气中。
      “你怎么不早说?这火株草快用光了你才想起来?你咋不把你爹娘都忘了?”,陆子白不悦。
      “抱歉抱歉···忘了忘了”
      三人一路努力往前钻,山洞又窄又深。起初,牧野和滕九皋还一个劲的动用灵力往前乱冲。可两个人都不同程度的撞到了岩壁或者洞顶。他们只好老老实实地慢慢溜达。
      走了得有一里地,竟连半点光亮都没瞧见。
      “你确定没走错?”,陆子白皱着眉,语气里透出一丝不耐。
      “对啊,阿淇,你再看看,这哪像是能有镇的地儿?”,牧野也跟着开口。
      滕九皋倒是一脸淡定地举起手中的罗盘晃了晃,底气十足道:“别担心,我有罗盘!”
      等他们终于摸出那山洞时,天边已透出微微亮光。
      可眼前却是一片空旷的山谷,寸草不生,只有干裂的土地和零星碎石。
      “有点渴了……”,牧野揉了揉嗓子,目光锁向谷底的小溪,快步走去。
      “这会儿水都结冰了,你别白费劲了。”,陆子白在后面提醒。
      可牧野已经蹲了下去,探头一看,愣住了:“哎呦!这小溪都干透了!”
      陆子白也走上前,望着那干裂发白的河床,冷冷地哼了一声。他转头斜睨了滕九皋一眼,语气透着讽刺挖苦:“这水都拿去给滕少主洗澡了。”
      滕九皋的嘴角微微一僵,然后便装作若无其事地望着天,只当没听见。
      “大舅这么奢侈?竟拿这山泉水洗澡?”,牧野惊叹着,眼睛都瞪圆了。
      “哪有哪有,就是普通的水罢了……我哪用过什么山泉水啊。”,滕九皋心虚地摆摆手,嘴上硬撑着,声音都轻了几分。
      “我看未必。”,陆子白冷哼一声,瞥了滕九皋一眼,“洗个澡都得换六桶水……那些水还不是从百姓和自然里榨出来的。”
      牧野一听,更是咋舌:“六桶?我说呢,你一来,我们家水就不够用了,原来是被你洗澡洗没的?!我姐最讲究的时候也才用四桶水!”
      滕九皋的嘴角抽了抽,正想狡辩,可见俩人盯着他,他只好假装被山风吹得发冷,紧了紧衣襟,干笑两声:“哈哈……咱们别聊水了啊,赶紧找镇吧,天都亮透了……”
      说着,滕九皋一飞冲天。
      不多时,他又降了下来:“内什么,岩壁寺设了阵法,我们只能老老实实钻山洞。”
      三人绕过无数曲折幽深的山洞,终于在晨光中看见了那座附在陡峭崖壁边的村镇——崖镇。
      刚踏入镇口,牧野那高大挺拔的身影和一身时髦贵气的打扮立刻成了众目所向。村中人多是朴素粗布衣着,见他这副行头,一个个目光变得警惕甚至不善,低声交头接耳。
      崖镇之所以成了他们此行的可疑之地,是因近日地方官频频将此地的异状奏报上呈,称镇中暗潮涌动,形迹可疑之人不时出没。而且,不久前镇中人与一群宗门负责人爆发过激烈冲突,还拒缴赋税与饲草;而且镇外岩壁寺屡屡传出供奉异常之事,弄得方圆百里人心惶惶,暗流涌动。
      在这等地区,如此衣着,确实招人恨。
      这崖镇也有点热闹,街上除了陆子白一行人,还有其他外来人扮相的人在乱逛,估计都是慕名而来的游客和过路人。
      正走着,滕九皋忽然在街边瞧见一位穿着不俗的年轻人。他眼神一亮,立刻用手肘捅了捅牧野:“堂哥,你去,拦下他,问问。”
      牧野听罢,也不多问缘由,迈开大步追了过去。他那架势,别说套话了,倒像是要去逮人。果不其然,还没等那年轻人反应过来,他便伸手一把拽住人家胳膊,将人给扯住了。
      那年轻人显然愣住了,脸上掠过一抹错愕,条件反射般大声道:“抱歉抱歉!”
      “哎哎哎,别道歉别道歉,我就是问你点事!”,牧野摆手,但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审问罪人。
      说着,他直接把那年轻人“请”到了陆子白面前。
      陆子白这才看清,那年轻人身穿灰青色布衣,衣襟处绣着细致的观衡宗图腾,腰间别着一块质地寻常、样式古朴的小玉坠。
      这大概是哪位观衡宗外姓弟子放假出来游历或探亲的吧。
      那年轻人神色有些紧张,手悄悄背到身后,指节绷紧,似是随时准备反击或逃脱。
      见状,陆子白忙上前一步,态度诚恳地解释道:“误会了误会了。我看你像外地来的修士,我们只是初到此地,想向你打听打听,看看这附近哪有值得逛的地方。”
      那年轻人见陆子白态度诚恳,他藏在背后的胳膊这才慢慢放松,略显局促地开口:“我昨个下午才到的。这里风景确实不错,不过……客店几乎都倒闭了,饭馆也没剩几家开着。我原本想着歇歇脚,可这就这条件,还是赶快赶路的好。若是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说罢,他抬头正准备溜走,可眼角忽然扫见滕九皋,不由一怔,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
      “你是……大公子?”,年轻人指着滕九皋,声音中带了几分意外。
      滕九皋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一旁笑嘻嘻地看戏。可忽然被点名,他的神色间猛地闪过一抹惊诧。随即,他神情一肃,挺了挺胸,抬了抬下巴,嘴角微扬,点了点头,长发和衣摆恰好被山风拂起,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
      年轻人见状,急忙双手作揖:“在下贾为锋,见过大公子!”
      “不必行礼!”,滕九皋见状,连忙一把将对方扶起,神态亲和。
      贾为锋被扶起后,又忍不住看了滕九皋两眼,才小心问道:“大公子此来……是奉命处理政务?还是镇邪祟?亦或是别的公务?”
      滕九皋轻笑一声,随即开口道:“只是在四处看看风景罢了。你是回家探亲,还是像我一样,随便游历一番?”
      “回家探亲,我家在云中城。”,贾为锋答道。
      云中城在观衡宗辖域内,御麟宗选弟子的标准历来严苛,不仅要求弟子有高深的修为、好品行和俊朗的外貌,还要能够承担上百两白银的费用。因此,许多生活在御麟宗势力范围内的人,会选择加入观衡宗或衍牧宗门下。眼前的贾为锋,显然也是如此。
      “云中城啊……听说那里极为繁华。”。滕九皋客气道。
      “还好,只不过我爹娘说,最近云中城有些动荡,局势不太安稳。”,贾为锋回应。
      滕九皋听后,故作一脸惊讶地点了点头:“你可知为何而乱?”
      “不知。”
      滕九皋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边点头边道:“哦哦……原来如此……” ,他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紧接着,气氛突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四人目光交汇,彼此点头,却没有一句话说出口。
      “您三位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日出?”贾为锋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
      “都是山洞……很遗憾,没见到。”,牧野略显遗憾地回答道。
      “山洞?”,贾为锋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里不是修了栈道吗?就在西边山脚下。那栈道还连接着崖壁寺呢,风景可美了!”
      听到这话,牧野和陆子白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浓烈的怨气,几乎是心照不宣地把目光转向了滕九皋。
      滕九皋低头,抿了抿嘴,没敢说什么。他那破罗盘真该换换了。
      见气氛有些不对劲,贾为锋也意识到问题,赶紧换了话题,语气中透出些许尴尬:“嗯……那栈道也确实有点难找。”
      四人默不作声地走在镇上的客栈饭馆街上,街道冷清,闭门歇业的铺子一间接一间。偶尔路过一扇斜搭的门板,还有风从门缝里吹出尘土,像是这地方早就废弃了一样。
      他们一路走了近百米,才在尽头看到一家还亮着灯、门虚掩着的客栈。四人对视一眼,迈步走了进去。
      “干什么的?出去!没看见我们在办事?!”
      门内立刻传来一声粗鲁的呵斥,带着不耐烦与官威气。
      说话的是个中年人,身着观衡宗特制的宗门外,那像是给驻地官吏专用的款式。他腰间还系着一串铜符,似乎代表某种巡查身份。
      “在下观衡宗兵器库,贾为锋。”
      屋内几人一愣,接着迅速回过头,看向贾为锋腰间的玉佩。那几个原本还很傲的喽啰瞬间变了脸色,赶忙堆起笑容,腰都快弯成了九十度。
      “哎呦,贾···贾师兄!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贾为锋淡淡道:“回家探亲,路过此地。”,他扫了屋里几人一眼,目光落在那中年人身上,“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中年人还没出声,一个瘦猴似的小吏已经抢先答话:“贾师兄,这家客栈长期拖欠地税,多次催缴不成,还敢口出恶言,我们奉令前来收房!”
      “为何不缴?欠了多久了?”,陆子白看情况不对,直接插嘴追问。
      那小吏斜了陆子白一眼,见陆子白穿着朴素,他没当回事,装聋作哑地低下头。
      “问你话呢!”,贾为锋声音一沉,语气透出几分不悦。
      那人顿时吓了一跳,立刻堆笑赔罪:“哎哎,贾师兄恕罪!回您,这客栈……确实是欠了一个季度零一个月的税银。”
      “那欠了多少?”,陆子白紧追不放。
      那人眼神闪躲,干笑两声:“这、这个嘛……实不相瞒,我也不清楚确数,全是内账……但听说大概在百两银子以上。”
      “这么多?”,牧野脱口而出,满脸惊诧。
      要知道,在北疆,寻常百姓一家三口省吃俭用,半年下来也不过二十两银子——富裕点的修士家庭也不过再添上几块灵石。
      可如今,一间寒酸的客栈居然欠了百两往上?
      陆子白也心头一颤,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屋内那几个宗门差役的模样。他们手持文书、趾高气扬,理直气壮得很。可在陆子白眼里,这已不是执法,而是明目张胆的盘剥!
      “观衡宗这是抢钱吗?”,陆子白在心底质问。
      他忍不住转过头,用目光在同伴之间扫过。
      滕九皋依旧一脸若无其事,像是在听一件与己无关的闲事。
      贾为锋更是稳得可怕,脸上没有半点异色,仿佛这百两银子只是路边泥土,根本不值一提。
      陆子白眉头狠狠一拧——这些人,早就习惯了用宗门之名,去掠夺普通人的生活。
      他们活得轻松,是因为别人活得太苦
      宗门的强大,从来都不是凭空而来,而是踩着一个个百姓的肩膀堆上去的。
      “听说你们这镇上,半数以上的百姓都拒缴税粮?”,滕九皋淡淡开口,语气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话音刚落,贾为锋脸上的意气风发便瞬间消散。他腰一弯,背一驼,整个人像是突然缩水了一样,讪讪陪笑。
      他这一弯,那几名小吏也跟着抢着低头哈腰,恨不得把笑堆到耳根后。
      其中一人连忙抢话:“这位大人有所不知,这镇里多是些没念过书的愚民,不懂礼法,不识官规,连‘纳税’这等天经地义之事也不肯配合。”
      另一个也赶忙接上:“他们又懒又馋,能混就混,手头紧了就耍手段,不是躲,就是闹,有的还上吊给你看呢。您放心,这些刁民我们有的是办法对付。”
      小吏们你一言我一语,满口“愚民”,“刁民”,将镇上的人说得一文不值。
      而滕九皋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们,眼里看不出是喜是怒,只叫人越说越心虚,腰也越弯越低。
      “这位大人,不知您是哪位?”,一穿着略显考究的人发话,他的眉眼间带着几分狐疑与试探,看起来像是这群人中的头头。
      他这话不卑不亢,语气却透着一股子刁钻的试探。
      贾为锋本想开口,却被滕九皋抬手轻轻一拦:“我是谁,不重要。”
      那头头冷哼一声,脸色明显一沉,似乎有些不悦地将滕九皋从头看到脚,正欲出言嘲讽,贾为锋却忽然一个箭步窜上前,几乎要把腰折成直角,打圆场道:“这位可是我们的头!论辈分,在场各位可全都不如他!”
      此话一出,那头头脸上的颜色瞬间变了,从轻蔑变成了局促不安,嘴角还在扯笑,眼神却已躲躲闪闪,不敢直视滕九皋。
      “你说,兵器库小兵···这官,有这么大?”,陆子白低声凑到牧野耳边问。
      “可不?在我们北疆,兵器库掌管的是整个宗门的武器存调,里面的士兵几乎都是宗主身边的人。”,牧野小声答道,语气里透着敬畏,“更别说他们还能名正言顺地没收普通修士的兵器。没了武器,拿什么修道?”
      陆子白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
      然而还没等陆子白从这里缓过来,只见滕九皋骤然神色大变,一把将面前的桌椅扫开,怒气冲冲地盯向那几个小吏,眼中喷火。他袖袍一甩,转身砸门而出,门板撞得震天响。
      “反了天了···这些地方官仗着有点小权利,竟敢如此猖狂?竟敢如此压榨百姓,强收贿赂?罪不可赦!”,走出一段距离后,滕九皋失控大喊。
      陆子白原以为这位公子哥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哪知他竟也会动怒于此,也会为这些无关紧要的百姓发火。看来这位大少爷终于知道自己家有多可恨了。
      “大公子莫动怒!我这还有些银子,我替这家人把税补上!”,贾为锋忙不迭地拦在前头,笑得一脸讨好,“不就是点欠税嘛,咱先安抚下来要紧。”
      滕九皋猛地转头: “你以为这事是钱能补得了的?”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更显压抑的怒火:“这点钱,也就堵今天的口。可只要这帮人还在位上,明天、后天、下个月······这税永远都交不完!”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咬着牙吼出那句话:“不是百姓欠税一辈子,是这些人,吃人吃一辈子!”
      听到这,陆子白冷笑着走上前来,语气里满是讽刺:“说得真好听啊。你知道为什么这些人非要‘吃’百姓的血?因为你们家,已经吃了上百年了!”
      滕九皋脸色一变,急道:“你别乱讲!我们家靠经商和采矿挣钱,又不靠宗门税收!”
      陆子白愣了愣,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被气笑了,干笑了两声,随后凌厉地看向滕九皋,一字一句道:
      “经商?在大旱之年囤积粮草,哄抬价格,是经商?水灾时设卡收费,收的是救命钱,也是经商?赈灾粮里掺水掺泥省成本,修个水坝顺便翻倍加税,这些也算经商?法器运去南疆,过一道关加三层税,你跟我说这叫生意?抢劫和经商,现在是一个意思了?”
      他说到这,顿了一下,补了一句:
      “至于你们家的矿工,死了的就用块有你爹字体的破石碑打发,伤了的连药都不给一丸。你还真以为,你们是在经商?你竟然是这等无知愚昧麻木之人。”
      “你怎么跟大公子说话的?!”,贾为锋质问,语气中满是惊诧和怒气。
      陆子白没回头,只吐出四个字:“趋炎附势。”,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朝反方向走去
      “你这人怎么······”,贾为锋气急,但话还未出口,就被滕九皋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滕九皋脸色难看,他顾不得旁人,连忙追过去:“遐哥儿!你别走!”
      牧野见状,也转头盯着贾为锋,和气道:“你先留在这等着。”
      陆子白知道滕九皋在他身后叫他,可他就是不肯回头。滕九皋一个劲地想拉住他,可陆子白就是死活不肯给面子,他一次次甩开那只手,满脸的不耐和委屈。
      “好了好了,别跑了别跑了,别生气了别生气了!”,牧野一边跑一边喊着。
      随后,他一下子挡在陆子白面前,道:“行了哈,阿淇他也是不懂事,这回长点记性就好了。等回去我帮你收拾他!人总得有个过程嘛。”
      陆子白听后,神情不屑道:“你是他堂哥,当然向着他说话。谁不知道,你们北疆三大宗门都是相互勾结在一起的。脏死了。”
      “够了!”,牧野突然低喝一声。
      他没再笑,也不再调和:“不是出来查案的吗?你们到底在吵什么?”,他缓缓扫了一眼面前两人:“咱们几家是什么身份,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说到底,谁也不比谁干净。在这时候较这种劲,在烂泥里分出好歹,有意思吗?都是既得利益者,别吵了。”
      滕九皋见牧野发火了,他一下挡到陆子白身前,语速飞快,道:“我不吵了!我保证,我发誓,咱们好好办正事,我绝不再乱吵了!”
      牧野扫了滕九皋一眼,又看向陆子白:“你呢?”
      陆子白撇了撇嘴:“……不找茬了。”
      牧野点点头,语气缓了些:“那好,继续。”
      三人找到贾为锋,把收集消息的任务一股脑推给他后,便悠哉悠哉地上了栈道。
      从那栈道望去,正对面正是一座悬挂在断崖之上的古寺,那便是传说中的崖壁寺。寺后群山绵延,美得不真切。
      “果然是仙境啊。”,牧野双手枕在脑后,仰头晒着太阳,语气慵懒。
      滕九皋则靠在护栏上,一副惬意样:“对了,一会去哪玩?”
      陆子白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来游山玩水?你知道我们来这儿干什么吗?”
      牧野这时警惕了几分。
      察觉到气氛骤然一紧,滕九皋忽然笑出声,拍了拍牧野的肩:“别太紧张,这才是正常的遐哥儿!”
      不到半个时辰,那贾为锋便急匆匆赶了过来,神色凝重,拱手道:“大公子,遐公子,这位公子,崖镇的情况查明了。”
      他稍一喘息,继续道:“目前镇上有七成以上的商铺拒缴税款,最长的已经拖欠了整整两年,累计金额近千两白银。至于居民,从三个月前起,已有八成拒缴赋税。本应上缴的粮草,也都被村民私下藏匿。不过,据地方官说,他们的库房里仍留有足够的粮草,因此并未影响到本年的上贡。”
      贾为锋顿了顿,抬头望向滕九皋,眼神里掺着犹豫:“还有一事,略有些诡异,不知几位公子···”
      “说吧。”,滕九皋道
      贾为锋咽了口唾沫,低声道:“这崖镇,自打五年前开始,每年都会有两三名孩童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还有什么其他异常?”,滕九皋语速加快,“比如灵禽灵畜暴毙?天象异常?邪祟出没?这类事情,有没有?”
      贾为锋连连摆手:“这倒没有,这地方在那方面……安分得很。”
      他顿了顿,又补充:“几十年了,崖壁寺的结界一直没出过问题。按理说,该出不了事的。”
      牧野啧了一声,半是抱怨半是试探:“阿淇,不是我说,你们宗的那帮小吏也忒不地道了!收不上税,还偷人家的孩子?这事传出去该怎么办?全宗的脸都被他们丢光了!”
      滕九皋:“???”
      贾为锋见状,连连摆手,道:“公子误会了!不是地方官干的……地方官也一直在查这事,查了几年,可是……怎么说呢……这事说出来,可能会让各位觉得颠覆。”
      “怎么回事?快说啊!”,陆子白催促道。
      “听说……那寺庙里,曾有人在夜里听见过小孩的哭声。”,贾为锋顿了顿,继续道,“而且,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几乎都没了下落,不是全家死了,就是突然搬走,再也没人见过。”
      ?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啊这是!”,牧野感叹道。
      话音刚落,他忽然眼睛一亮,“走走走,去那寺里看看!”
      说着,他一手提起滕九皋,一手拽着陆子白,还顺手拉上贾为锋,大步流星地朝寺庙方向奔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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