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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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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惊阙的师妹是一个清秀文雅的小姑娘,名如其人,叫苏杭。
人看起来虽然文文弱弱的,不过确如池惊阙所说,对医药百草倒是了如指掌。见苏杭也是个聪明伶俐懂融会贯通的,祝枝词交代完,便收拾收拾跟着池惊阙出了门。
“怎么样,没骗你吧?”池惊阙转过头带笑看向他,又瞟见祝枝词除了往常行李外左手还拎着个药箱,又戏谑:“你这是把整个百草堂都搬来了?”
“多嘴。”祝枝词淡淡瞥了他一眼,开门见山。“你有什么打算?”
池惊阙见他并不好糊弄,便稍稍收敛起了玩笑的神色。“美人儿真是性急。你可听说过铁剑门掌门赵天雄?”
自然是听说过的。第一个死者,青萍之末,风起之初。
祝枝词皱眉。“你打算去云梦?那儿离这里可有近千里。”
池惊阙从鼻腔里挤出一声短促的笑。“你觉得呢?”
面前寒光一闪,一把流光溢彩的宝剑悬停在祝枝词眼前。
“当然是御剑啊。不然你想怎么去?”
这剑通体玄青,在日光下反射着温润如玉般的光泽。剑身流云暗纹摇曳于末端汇成“流羽”二字,剑格并非寻常可见的繁复雕花,而是两片羽状鎏金薄片。
“价值不菲啊。”祝枝词淡淡评价道。
“当然。”池惊阙伸手抚上剑身,眼神满是爱惜。“本命剑嘛,不是都说剑于习剑之人而言跟小老婆也没什么区别么?”
祝枝词:“......”
没管祝枝词的无语神色,池惊阙足尖点地轻飘飘踏上了剑,随即转头望向祝枝词,“上来呀,愣着干什么?”
“不会。”
祝枝词神色未变,薄唇微动,轻轻吐出两个字。
池惊阙惯常的轻薄神色似乎崩裂了那么一瞬,随即又眼睛一弯,伸手就要去揽祝枝词的腰。“没事我带你——”还没等他手覆上来,祝枝词轻轻一偏身,伸手在池惊阙手上一搭,接力踏上了剑,微微一晃,很快稳住身形。
池惊阙一愣,左手就这么悬在空中好一会儿才收回。见祝枝词那玉雕似的面庞依旧平静无波看不出喜怒,倒也不觉得尴尬。嘻嘻一笑。
“美人儿这般镇定,池某倒是有些意外。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
祝枝词未置一词,抱紧了药箱。
池惊阙手指剑诀一掐,剑身便稳稳上抬,向前破空而去。
祝枝词本来头发是极多的,迎面风一吹便四处飞舞,像一朵炸毛的菊花团子。遮了视线,祝枝词便伸手将额前纷飞的碎发捋到两边。
池惊阙瞥了他一眼,喉结滚动。
“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祝枝词看向他,微微一皱眉,似乎有些轻蔑地哼了一声。
池惊阙被他这一眼看得心头一跳,后背一凉,讪讪笑了笑。“别那么看我,我开个玩笑而已......”
不过是他自作多情,因为祝枝词根本就再没看他一眼。
池惊阙几次尝试引起注意无果,便绘声绘色道,“不是我说,你未免也太容易相信人了吧。幸亏是我,要是什么心怀不轨的人,说不准真给拐走了呢。这么一个我见犹怜的丽人......”说完还啧啧两声表达对自己幻想中惨案的遗憾。
没有回应地自得其乐一番,池惊阙余光瞟见祝枝词波澜不惊的神色,暗暗叹了口气。
他池惊阙浪迹江湖没说十年也有半载了,这么油盐不进的还是头一回见。
他终于安静下来,细细用目光描摹着祝枝词的侧脸。
之前他也不是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美人,气质绝尘,像是水墨丹青的远山。骨相玲珑,棱角分明。
但又有一些不一样。
如果说之前见过的是晴空霁日下的各显妩媚的青山,那这位就是江南云雾蒙蒙的远山。看不清、摸不透。只能见个大概,隐隐有些山雨欲来的沉重。池惊阙也说不出来,只是总觉得这美人并没有表面那么一尘不染。
不过这暂且不是他要考虑的东西。他看到祝枝词忽然眼神一定,望着远处。池惊阙顺着祝枝词目光望去,已经可以看到长湖潋滟的波光了。
稳稳停在镇边,池惊阙收起流羽,对着祝枝词做了个“请”的手势,桃花眼漾起一丝笑意,一眨不眨盯着,“祝大夫,请吧。”
祝枝词也不客气,提起脚就走。
见祝枝词率先迈步,池惊阙便也不紧不慢跟上,笑着一扫四周,“美人儿,这湖光山色,可比你那药堂有趣多了吧?”
“二者不可得兼。”出乎意料地,祝枝词抛来这么一句。
池惊阙却轻笑一声。“非也非也,鱼和熊掌皆可得也。”他紧赶几步追上祝枝词,笑道:“你看这岸边野花开得多好......”
“话多。”祝枝词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铁剑门在何处?”
“真是心急啊.....”池惊阙正了正神色,答道,“在湖心岛。”
祝枝词抬头望了望天色。已经不早了,夜色笼罩上来,不远处酒家也陆续点上了灯,寥寥几星灯光。他收回视线,平静道:“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吧。”
“当然,都听你的。”池惊阙无所谓般笑笑,信步向前。
终于进了镇子,道上终于有了些烟火气,繁华不少。人群攒动,簇拥着二人向前。走了一段,祝枝词忽然开口:“你来过这里?”
池惊阙差点怀疑是自己听岔了,随即笑道:“路过一次,怎么?”
却没想到祝枝词冷笑一声。“路过一次?进城不过走了几段路,经过五六个姑娘都朝你这边抛媚眼。难不成都是凑巧?”
猝不及防被揭了底,池惊阙摸了摸鼻子,眼睛一眯,“这个......美人儿你该不是吃醋了吧?”顿了几秒,祝枝词方冷冷笑了一声。“你说什么?”
见局势有些不妙,池惊阙立刻从善如流地转换了话题。“没什么,我是说,前面有家客栈还不错,老板人也亲切,要不要去看看?”
按捺住给这人扎一针的冲动,祝枝词哼了一声算作是回应,跟上池惊阙的脚步。
晚上镇上还挺热闹,人流摩肩接踵。就算是池惊阙颇为小心地走在前面为祝枝词开路还是免不了被推搡。被人撞了个趔趄,祝枝词差点栽到旁边路人身上,幸亏池惊阙手疾眼快一把揽住祝枝词的肩,才免了向来守身如玉的祝大夫在众目睽睽下与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双双倒在大街上的命运。
“注意看路啊美人儿。”池惊阙嬉皮笑脸道。
祝枝词扭头一看,肇事者五大三粗面带怒色,一看就来者不善。“走这么急,急着讨债?”祝枝词本身骨相锋利,脸庞棱角分明,常年脸上又没什么笑意,这么冷冷一眼扫去气温都要凉下半截。换作常人气势直接矮了一截,这汉子却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去讨债?”
......
一拳打在棉花上,剑拔弩张的气氛骤然蔫了下去,祝枝词也懒得与他计较,“好言好语”提醒了两句也就继续走了。到了客栈,要了两间上房,二人终于安顿下来。
行了一天路没怎么进食,两人饥肠辘辘,将行李安置好便下楼觅食去了。
这客栈位置的确不错,处于酒楼茶馆云集的西市,下楼走不了几步便可步入最为繁华的曲行街。“果真是水泄不通。”池惊阙感叹道。夏日白天高温,人们都不愿意顶着一头烈日出门,这不一到晚上就都如放鸟归山一般。吆喝叫卖声,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虽说经历了刚刚那样的插曲,倒比之前荒无人烟的郊外显得真实几分。
祝枝词道:“你不是来过么,推荐几家馆子来。”
“这个好说。”池惊阙简直是信手拈来。“八珍馆拿手的是八宝玲珑荷叶饭,青云宴的烩三鲜也是远近闻名......”
祝枝词被一堆菜名搞得头晕眼花,最后干脆眼一闭选了最近的一家走了进去。
“美人儿眼光还不错啊,广芳楼可是这儿最好的酒楼。”池惊阙的声音非常不合时宜地在耳后响起。
祝枝词眼睛猛地睁开,面前大厅光是两根立柱上雕龙刻凤,轮廓还描了层金边,更不用说柜台后那架黑檀插屏。
祝枝词心里一凉,转头就看见池惊阙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叹了口气,须臾间又恢复成那副平静的神色。“愣着干什么,上楼。”
池惊阙也很听话地跟在他身后上楼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立刻殷勤地凑上来端茶倒水。随便点了几样菜,没什么可说,两人沉默地小口啜饮着小二端上来的正山小种,气氛便一时冷了下来。
池惊阙素来是不喜欢冷场的,心想好歹要说些什么。正想着,他耳朵尖,便恍惚听见身后那桌提到“赵天雄”三个字,刚刚打好的腹稿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池惊阙眼珠一转看向祝枝词,他显然也听见了。两人目光在空中短交汇一瞬,又心照不宣撇开。
后面一桌坐着两位中年男子,看起来都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了,商人打扮。估计也是采办完来这里搓顿好的,喝的高了,讲话便也口无遮拦起来。
“......一开始跟外头说的都是练功走火入魔岔了气,经脉尽断而亡。”靠近他们这边的秃头中年男人感慨。“听起来也像是那么一回事,大家伙儿也没说什么。”
“那后来怎么又换了种说法?我怎么听说不是这样的?”他对面那个瘦小的操着不知哪里方言的男人问道。
“还不是因为后来别的地方又发生了好几起,才不得不又重视起来么。”光头男人有些得意地晃了晃手中酒坛,仰头痛饮一口,哈出一口气。“咋,你没听说?”
“这种事情我们怎么可能知道。”对面那人简直是有些羡慕。“咱们只知道进货赚钱,别的消息哪有您老灵通。”
光头哈哈一笑,将手中酒坛往桌上一放,趁势上半身往前一倾,放低了些声音道:“你王哥来往江湖这么多年,也不算是白混。别说关系好的朋友有多少,黑的白的好歹还是认识我这张脸的。有时候通点消息呢,他们行个方便,我们生意也好做,也不白占人家便宜,礼尚往来嘛你说是吧?”
瘦小男人连连点头称是,那光头便颇为满意地直起身。
“所以呢,您打听到啥啦?”
那光头顿时警惕起来,望望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