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靥如花》卡罗卡

3、血舞 妖灵

　　大殿中的香烟袅袅，似乎与泛着金光的佛像达成了某种我看不到的沟通。钟罄的声音，呢呢喃喃的诵经声仿佛将这个空间凝固了，我有点惶恐，觉得这里有种将我排斥在外的神秘。空渡大师的话让我得以解脱：“轻舟，你出去，找一件礼物来送给为师。”“是，师父！”
　　走出大殿，我吐出长长的一口气：终于可以自由的呼吸了。可是要送师傅什么呢？下意识的翻了翻包裹，突然碰到了那朵兰花。
　　兰花……是了。那天帮婆婆送完信，带着回信去找婆婆。婆婆微笑着对我说：“年轻人，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打算寻求功名，我就给你150两银子，那拿了作起步之用；如果你还是要寻找你的答案，就拿着这朵兰花吧。”
　　也许是因为包裹里有了5000两，钱暂时对我没有吸引力了。我拿起了兰花，淡淡的一股幽香好像那个人的微笑一样若有似无，让我有些心醉。我向婆婆道别，又开始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一声悠悠的钟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前面不远处有一座寺院。听到路上的人纷纷议论，似乎这座化生寺正在广收门徒，不需要剃度出家，只要带发修行即可。
　　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
　　微微散发幽香的兰花就摆在师父面前的蒲团上。
　　那娇小的东西引起了一阵低声的嘲笑，发自碰巧在场同门师兄弟们。
　　老实说我自己也很想笑，后悔的不得了，送花给没头发的老和尚，不是很讽刺吗？刚刚我一定是鬼迷心窍才会作出这种事！希望师父不要生气才好……
　　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在为我打圆场，他突然拈起那朵兰花，微微一笑：“我佛说：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善哉善哉，轻舟，你果然与我佛有缘。”
　　我发烫的脸颊才微微降温。师父真的很善良，没有让我难看。所以我满心感激的接受了第二个任务：去扫塔。
　　我对化生寺的地形还不是很熟悉，于是我拦住了一个过路的师兄：“师兄，借问一下杂物间在哪里？”师兄露出了困惑的目光：“不知道，你要作甚么？”
　　“找扫把。师父让我去扫塔，所以……”
　　没等我说完师兄已经笑得前仰后合：“^_^，你这个人真是太搞笑啦！扫塔就是去大雁塔扫除妖怪啊，你这个小白痴！”
　　于是我好不容易冷却的脸颊又变的通红而烫手。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从前，在家乡建业的时候，我总是喜欢爬到城楼上面，看夕阳西下江南野外淡淡的春烟，看远处依稀可见的长安。那时还以为自己脚下的城楼就是可以俯视一切的地方了，到了长安才发现那时候自己还真是幼稚可笑，天外有天，楼外有楼，原来更高的地方比比皆是。特别这大雁塔，简直像要高耸入云霄、刺破青天一般。仰望着这座塔，我看得有些发呆。不期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书呆子！看什么这么入神？”
　　我回过头来眼前一亮：“姑娘，是你！”那头苍狼还是跟在她身边，如忠实的护卫办守护着。明眸一闪，佯怒的娇嗔，却比笑颜更加动人：“又叫我姑娘！我看你是把我的名字忘掉了，忘得还真是快啊，无情的人。”
　　“不是的，我记得，姑娘你叫作西北望天狼……只不过这名字太拗口了，一时没有叫出来。”我慌忙解释。
　　“那，你就叫我小西好了，和‘姑娘’一样是两个字，下次再叫错，你就没借口啦。”
　　“小西，小西……”我轻轻念着这个名字，觉得很亲切，却又带着微微的亲昵，不由得有些脸红。
　　“书呆子？你的脸怎么红啦？是不是中暑了？”
　　“啊，没，没什么。小西姑娘，你可以叫我轻舟。”
　　“我偏要叫你书呆子，不可以吗？”小西抚着苍狼的头，若挑衅一般看着我，却又憋不住笑起来，“不跟你闹了，书呆子，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我才想起师傅教给我的任务：“啊，师傅叫我去扫塔，我正要进去。”小西打量我一番，微笑着说：“你是第一次扫塔吧？怎么能赤手空拳的就去呢？真是的，以你现在的菜鸟功力，再不带兵器，不是进去送死吗？喏，拿着这把扇子跟我来吧，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带你一程吧。”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小西杀人——不，确切的说，是除妖。仿佛风中飘舞的飞花，轻盈的身影灵活的上下翻飞，妖物的哀嚎便是她的配乐，纷飞的血沫宛如落花一般的背景，手起刀落的轻快，眼底无情的浅笑，如魔魅般美的耀眼——那是小西的死亡之舞。
　　很美，真的很美，可我却不知怎得心里堵得厉害。也许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足鲜血淋淋的尸体，尽管那只是妖物的尸体。
　　“你怎么啦？脸色这么苍白，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小西把我带到一个清静的角落，“在这里歇一会吧，一时不会有妖怪过来，要不要吃包子？” 我摇摇头，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小西在离那一堆尸体两步远的地方优雅的吃着包子。她身上没有沾一滴血，发丝也没有丝毫的凌乱，安闲的仿佛坐在花园里喝着下午茶。看着她吃完第三个包子，我终于忍不住开口：“小西，你好像，很习惯这样血腥的场面。”
　　我不觉得我这句话有什么幽默成分，然而小西听了却几乎笑得喷饭。她饶有兴致的看了我半天（看得我几乎发毛），然后笑着说：“轻舟，你给我的感觉，好像一只小白兔啊！”
　　呆立当场。
　　这样来形容我这个年过十八的男子汉……我真是哭笑不得。
　　敛了笑容，收起包子，小西又摆出了老江湖的样子：“你对一个行走江湖的人说：杀人很血腥，那无异于当着和尚骂秃驴呢。你知道江湖里面有什么吗？除了鲜血，什么都没有，仇人的血、敌人的血、亲人的血、情人的血，一切挡路的人的血——这就是江湖。”
　　小西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斜阳。残阳正如血般的殷红。
　　等她回过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是如花的微笑：“吓到你啦？没关系啦，这些都是妖怪，你们佛门中人，不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吗？”她的笑容立刻冲淡了血腥的气息，然而我还是有点无法释怀：“我本来也是这么想，可是我没想到妖怪的血，也是鲜红的，滚烫的。”
　　“啊！”她仿佛发现了什么重大事情一样，“真的呀，血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可惜这一身白衣服了，下次站得远一点，敌人交给我就好了。”她天真的表情让我不禁莞尔：“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小西轻轻一笑，笑容中透着一抹轻轻的嘲讽，“轻舟，你知不知道这大雁塔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妖怪？”
　　“这……我没有想过。为什么呢？”
　　“当今的世上，三界势均力敌，人、神、魔，谁也没办法消灭谁，所以在人的世界妖怪横行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在长安，街头巷尾，家家户户，却安静祥和没有一丝鬼气，你知道这又是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心中好像却突然想到了些什么：“难道，因为大雁塔？”
　　“果然聪明！不愧是书呆子。其实妖魔鬼怪，最初的形态都是由邪气。邪气聚的多了，在借着某个契机，便形成了妖魔。要消灭妖魔，最容易的办法，就是在邪气很弱的时候人为的把它们变成妖魔，然后消灭掉，这样既驱散了邪气，又防止了大妖怪的产生。这座大雁塔，是由袁天罡、程咬金、还有你师傅空渡禅师三位高人合力设的结界，它可以吸引长安境内的邪气过来。这样一方面可以保证长安的平安无事，又可以给他们的弟子一个练功的场地。明白了吗？所以这里的妖怪，你都不要把它们当作生命，就当作是练武的工具就好了。明白了吗？”
　　原来是这样……“可是，那些会惨叫，会流血的妖怪真的没有思想，真的不会痛吗？”我还是不解，看她说的云淡风轻，忍不住问她“小西，你，憎恨妖怪吗？”
　　小西突然大笑起来：“怎么可能！我没有告诉过你吗，我并不是人类，而是妖怪呢。”一瞬间一双骨质的翅膀从她背后伸展开来，轻轻的扇动着，而她脸上完全是一副‘我是大灰狼’的表情，“怎么样，怕了吧？”
　　这次我是真的笑了：“怕得要死。”不过马上我开始担心起来，“不过快把翅膀收起来，要是被别人看到，你会有危险！”
　　小西缓缓地收起翅膀：“你这个书呆子真是，完全没有危机感。放心吧，当你有一定力量的时候，连敌人都会尊敬你的，已经没有人敢把我当作试练的靶子了。”
　　我略微放心，不过有一个疑问浮上心头：“可是，小西，既然你是魔族，又为什么还会帮我除妖呢？”
　　“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在乎对手是同类还是异类，只要能让自己变得更强，我遇佛杀佛，遇魔除魔！”这话说得无情，却坦率单纯，我觉得自己对这个女孩有了更深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