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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章 后会无期 ...


  •   在阳台下面像蜘蛛一样贴了怕是有一刻钟,解语花觉得自己手脚都要僵硬了。好不容易等到屋里最初的一阵混乱过去了,他才悄悄地重新沿着墙壁爬下去。一直跑出两条街的距离,他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往红霞街去。
      坐在车上,他随手拿出手机,屏幕上有很多个未接来电,解语花笑了笑,二月红出了事,下面的伙计自然要第一时间找自己。他关掉了提示,找到黑眼镜的号码,打出了“顺利”二字,点了发送键。
      黑眼镜的回复来得有一点慢,解语花心不在焉地点开那条信息,看到的内容却是他想也没有想过的:“小心有变,军火仓库被劫,你找一个地方避一避,我替你去。”
      解语花脑子里顿时“轰”的一声。
      吴邪。
      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解语花觉得头有点晕,所有的血色在那一瞬间都从他脸上褪下去,他的身子摇了摇,视线有些模糊起来。身边的司机看出他的反常,随口问了一句客人你是不是不舒服。解语花深吸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摇摇头回答没事。
      他只是不能相信。
      过了半天,解语花才颤抖着手调出吴邪的号码,发了一句话过去:
      小三爷好手段,我真没白教你一场。
      一条信息很快回过来:小花你在哪里,我可以解释!
      这是什么俗烂台词啊,解语花气得笑起来。紧接着,手机屏幕很快又亮起来,吴邪的名字一直在来电栏上不厌其烦地闪烁着,和枯燥的铃声一起,让人烦闷到极致。解语花关掉了铃声,只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

      很好,二月红说得对。
      这就是老九门啊。

      ***

      吴邪按响门铃的时候,解语花本已经不想下楼,但想了想以后,终究还是开了门。
      这样的一幕似乎有些似曾相识,那时候他的脸色一样阴沉,如今他似乎更憔悴了一些,脸颊都微微凹陷下去。

      “我以为和陈家结盟以后,小三爷已经过得不错了?如何还是这样一副衰相?”解语花笑盈盈站在门口,并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吴邪看到他的那个笑容,心里就已经凉了。他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从不这样对他笑的,他们不该是这样。
      “小花,现场捡到一把黑刃的匕首也证明不了一定是张起灵动的手啊!和张起灵用过一样的刀的人可以有无数个,你为什么非要对他赶尽杀绝?”他深吸了一口气,除了把来意先说出来,他别无选择。
      “小三爷你别急,害死二爷的嫌疑只在你的伙计身上,我又没有说过这一定是你指使的。”解语花还是笑着的,他的语气听起来那么轻松,就像谈谈天气。
      “没有指纹,没有目击者,只有一把不知道来路的刀!这根本算不上证据啊?!”吴邪捏紧了拳头,张起灵莫名地就成了二月红之死的最大嫌疑人,道上都传闻吴家和陈家联手,一面截了二月红的军火,一面暗杀了当家人,张起灵已经秘密离开这里避避风头,可吴邪已经快要受不住条子日复一日的询问。
      解语花还是那么微微笑着,耐着性子侧着头看着他,一直等到吴邪讲完了,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吴先生,你忘了,老九门的规矩里是不讲证据的,只有条子才讲。”
      吴邪身子一震,猛地沉默下来。

      “只有我瞎了眼,才信你是真的天真无邪,”解语花依旧是笑着的,眼里甚至有一点玩味的意思,“戏演到这个地步已经没必要继续了,吴影帝,你演起来不累,我看着倒厌烦了。”
      “小花你听我解释……”
      “这台词是不是太俗了点?”解语花倚着门框换了个姿势,“小三爷你不妨告诉我,我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把那个地点告诉陈皮阿四的人,是不是你?”
      “是。”
      “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好吗?”
      “不……”
      “所以啊,小三爷你请回吧。”
      “小花……”
      解语花站直了身子,突然收起了那个漫不经心的笑,“我只后悔没好好把你干上一干,好让你记得,把花儿爷耍着玩是有代价的。”
      吴邪的脸刷地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终于绝望了。
      解语花看着他的脸,悠悠地叹口气:“小三爷,你已经比我强多了。只是以后怕是再遇不上这么便宜的事了,小三爷你好自为之吧。”

      他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

      从陈家回来的那天,潘子就注意到,吴邪身上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现在看来,这种感觉更加清晰起来,他二十八岁的脸上还带着的那种罕见的少年人的犹疑感,似乎终于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吴三省式的阴郁,只是眉宇间疲惫得很,竟然有种绝望的神色。
      他果然还是吴家的儿子。潘子心里想着。

      “潘爷,不瞒您说,我和花爷已经彻底谈崩了。”吴邪交叉着手指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这并不让人意外,他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潘子也暗暗地叹了口气。
      “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吴家怕是真的要完了。”
      “不如……我去和花儿爷解释?”这话说出来,潘子自己心里也没底。
      吴邪苦笑着摇摇头:“别去了,他那个人认准了一件事就不会回头,他对我大概还念一点旧情,你们去了,怕是要直接被抬回来,我换你们回来可不是为了这种事。”
      他声音里都是疲惫,潘子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
      “我大概不是干这一行的料,我试过了,但还是做不到。真对不起你们和三叔。”吴邪停了半晌,慢慢地说。
      “小三爷您别这么说,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们拖累了您。”
      “吴家……我是保不住了。我这条命也算是他救回来,这个吴家能撑到现在,他要拿回去,也应该。”
      “小三爷你别这样,会有办法的!”
      吴邪摇摇头:“已经够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吴家的产业都迅速变卖了,又不惊动太多道上的人?”
      潘子皱着眉想了很久:“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损失可能有点大……”
      吴邪一笑:“没关系,能抢下多少就抢下多少来,总好过到头来一无所有,我好歹也能安心一点。”
      “是,小三爷。”
      “不要对下边的伙计走漏风声,瞒他们到最后。”
      “这不好吧?”
      “无所谓了,就算吴家易主,下面的人也受不了亏待,他们不需要知道,”吴邪叹了口气,“找我三叔的事一天也不要停,不管什么代价都舍得花,如果吴家要垮,也不能放着我三叔的事不管,这些就只能拜托你了。”
      潘子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这简直是一副交代后事的架势了?他冲口而出:“小三爷,和陈四爷结盟吧!”
      “不可能。”吴邪干脆地摇摇头。
      “那,北区还有半截李,还有齐铁嘴,总会有办法的!”
      吴邪苦笑起来:“潘爷,我已经累了。小花对我是真心的好,我已经害了他一次,不能再害他第二次了。”
      他和他父亲一个样啊,嘴上不说,可心思一定下来,就什么也改不了吧。

      “小三爷,你这是何苦呢。”
      潘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

      这个近郊的旧仓库如今已经空了。
      在此之前,这里曾经码放着许多的木箱,每一个箱子里面放的都是关系一家命脉的枪械弹药。
      吴邪独自站在空荡荡的仓库中间,他似乎还能闻到干燥的木条、钢铁和灰尘的味道。
      他看着解语花站在敞开的门口,身后是那个奇怪的即使在夜晚的室内也不摘掉墨镜的男人。
      外面不远处有火车呼啸而过的轰隆声,在这不大的空间里听起来有些奇怪。

      小花,吴邪轻声叫他。
      解语花慢慢走进来,月光太暗,他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知道他一定是笑着的,那个冷冰冰的笑容,明白地写着“不原谅”的笑。
      “我知道你布置好人手,今晚要挑吴家的场子,”吴邪低声说,与其像是对话,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潘子和胖子对我有恩,我求你放他们一马。”
      “你有什么立场对我提这种要求呢?”解语花的声音里没有怒意,甚至没有讥诮,平淡得没有起伏。
      吴邪叹气说,我不是想害你。
      解语花看着他不再说话。

      “斩草除根。”黑眼镜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解语花握着那把黑色的枪,枪口对准他。
      吴邪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枪口。□□18,那时候他还摸过这把枪,还笑它弹夹好长,看起来活像冲锋枪。
      那时候解语花是笑着的,他把这把枪插回腰上,从袖子里变出一把要小得多的黑枪递到他手里。喏,这个好看一点,□□39,送你防身,他说。
      后来自己和俄罗斯人谈过生意,见面礼是一把样式古老的左轮手枪,只有半个手掌大,看起来漂亮得像玩具,自己拿着它送给小花,他笑着收下的时候还说这算不算交换信物,于是自己就脸红起来。
      如今那把他从没用过的□□39就在腰上,贴着身体,硌得他有一点疼。
      他甚至没有想过要伸手去拿。

      “解公子,快点。”黑眼镜催促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耐心不多。
      解语花依旧没有动。
      他们就这样站着,三个人,默默地。

      外面又有车轮撞击铁轨的嘈杂声音,大概又是一列火车驶过。
      枪声终于响起来时,吴邪便笑了。
      子弹穿过内脏的感觉是这样的啊,他向后倒下去的时候这样想着。解语花和黑眼镜的身影落在他的视野之外,眼前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钢梁和屋顶。

      “解雨臣!你和二月红一个样,都他妈的是疯子!”吴邪听见黑眼镜怒吼着摔碎了什么东西,然后是重重的离去的脚步声,只有一个人的。
      他没有听见解语花的声音,没有听见回答,也没有离去的脚步。
      他感觉着自己的血流出身体,他突然很想再抬头看看他,却没有力气。他很冷,很疼,他的视线正在模糊,他慢慢沉入黑暗中。

      解语花静静站在一步远的地方看着吴邪。
      他可以打爆他的头,他没有。
      他也可以一枪洞穿他的心脏,但是他偏了枪口。
      黑眼镜一定要气疯了吧,解语花想。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最终还是做不到啊,亲手杀死那个人。那么不如交给他的命运,看他是命中该死,还是该生。

      不知十八年前那一天,二爷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心情。
      解语花想着,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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