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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梦境碎片与彻夜守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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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止戈几乎是抱着沈时序一路冲下凤凰山,将他小心安置在车后座,以近乎飙车的速度赶回了时序阁。
他无视了小董惊恐的目光,直接将沈时序抱上了二楼,安置在自己的床上——因为沈时序的房间太过冷硬,而他的床更柔软些。他动作罕见地轻柔,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琉璃。
沈时序昏迷得很沉,脸色苍白得透明,呼吸微弱而急促,像是风中残烛。他左手上那道新生的、几乎横贯整个掌心的银色疤痕,在灯光下泛着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光泽,边缘似乎还在微微蠕动,仿佛尚未完全凝固。这一次的消耗,远超以往任何一次。
陆止戈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他看着沈时序毫无生气的脸,感受着他体内那因为生命力过度透支而散发出的、如同即将熄灭之火般的微弱波动,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见过太多死亡,亲手送走过太多生命,早已麻木。可当这种可能性降临在沈时序身上时,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
这个嘴硬心软、嗜钱如命、却又一次次忍不住出手救人、甚至此刻因他而陷入濒危的“计时员”,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在他荒芜死寂的世界里,凿开了一道裂缝,投下了一束他不敢奢望的光。
他伸出手,指尖悬在沈时序鼻翼下方,感受那微弱却持续的气息,才稍稍安心。他又想碰碰沈时序的脸,或是握住他那只伤痕累累的手,给予一些微不足道的暖意,却又怕惊扰了他,或者……怕自己身上那不祥的诅咒,会在他如此脆弱的时候,再次伤害到他。
最终,他只是僵硬地坐在那里,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沈时序脸上。
……
沈时序陷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年幼的孩子,置身于一间充满阳光、摆放着各种古怪仪器和厚重书籍的房间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类似檀香和草药混合的味道。
一个穿着素雅旗袍、头发挽得一丝不苟、面容慈祥却带着几分忧色的老妇人,正坐在窗边的摇椅上,手里缝制着一个看起来像是……怀表套子的东西?那是他的祖母。
“小时序,过来。”祖母朝他招手,笑容温暖。
他跑过去,偎依在祖母膝边。祖母放下手中的活计,轻轻握住他的小手,摩挲着他的掌心。那时,他的掌心还光洁无比,没有这些狰狞的银痕。
“我们时序啊,和别人不一样。”祖母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你能看到时间流逝的痕迹,这是恩赐,也是责任。”
小时序仰着头,似懂非懂。
“但是,要记住,”祖母的神色严肃起来,“不要轻易去拨动命运的弦。尤其是……当你遇到那些来自‘深渊’、身上带着‘归墟’印记的人时,更要远离。他们是不祥的,会带来毁灭……”
“归墟?”小时序懵懂地问。
祖母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哀伤,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喃喃低语:“理事会……他们错了……生命的价值,从来不是可以随意秤量的砝码……”
画面陡然碎裂!
他又看到了那个雨夜,母亲苍白的面容,那疯狂归零的数字,掌心第一次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还有祖母在他昏迷醒来后,那双含着无尽悲痛和复杂情绪的眼睛……
“活下去,时序……”祖母的声音在碎片中回荡,“无论如何……要活下去……”
紧接着,更多的碎片涌来——一些穿着统一白色制服、胸前佩戴着双环徽记(时序理事会徽记)的模糊人影,在一个巨大的、布满管线和发光符号的实验室里忙碌着……冰冷的针剂……灼热的能量灌输进他幼小的身体……痛苦的哭喊……祖母与那些白袍人激烈的争吵……
“他是我的孙子!不是你们的实验品!”
“夫人,这是为了‘平衡’!他是最接近成功的‘容器’!”
“闭嘴!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创造什么!那是诅咒!”
……
梦境混乱而痛苦,无数被遗忘、被封印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在他濒临枯竭的识海中冲撞。
沈时序在梦中不安地挣扎,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无声地翕动。
“祖母……妈妈……不……不要……”
守在一旁的陆止戈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他俯下身,听到沈时序破碎的呓语,眉头紧锁。
时序理事会……容器……归墟……诅咒……
这些词汇,与他所知的信息碎片隐隐吻合。
他不再犹豫,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拭去沈时序额角的冷汗。然后,他试探性地,将自己的掌心,轻轻覆盖在沈时序那没有受伤的右手手背上。
没有动用任何力量,只是一个简单的、带着体温的接触。
奇迹般的,沈时序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一些,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仿佛从这个简单的接触中汲取到了某种安定的力量。
陆止戈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夜色深沉。
他拿出一个加密的通讯器,接通了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频道。
“是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两件事。第一,动用一切资源,深挖‘时序理事会’的所有情报,尤其是关于一个被称为‘容器’的失败实验体,以及他们与‘归墟’项目的关联。第二,查一个叫沈时序的人,二十三岁,时序阁店主,我要知道他所有的背景,尤其是他祖母的信息。”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丝微弱的电流杂音,然后是一个冷静的男声:“明白。头儿,你那边情况如何?”
陆止戈看着床上依旧昏迷的沈时序,眼神幽暗。
“很不妙。”他顿了顿,补充道,“尽快。”
挂了通讯,他继续保持着守护的姿势,如同最忠诚的卫士。
窗外,天色由浓墨般的漆黑,渐渐透出一点熹微的晨光。
沈时序的梦境似乎终于平息下去,陷入了更深沉的昏睡。
陆止戈轻轻松开手,为他掖好被角。他看着沈时序掌心的新痕,又看了看自己那只刚刚与之接触的手,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绝不会让沈时序,再被拖回那个名为“时序理事会”的深渊。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