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昼月晨曦

15、第 15 章

　　从婚纱店回来那晚，许沉便开始偷偷修改那份旧计划书。

　　那是他三年前写的婚礼构想——当时只是自己一时冲动，写下“要给程暖最好的仪式”，却被他锁进了抽屉，再没敢打开。

　　现在他重新改了封面，换成更成熟稳重的设计，颜色从粉转成了象牙白。他甚至为她挑了一首走红毯的曲子，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一首钢琴轻奏，叫《花落在肩头》。

　　他计划把一切藏好——等她点头的那一瞬，再掏出来。

　　那就是他献给她的王冠。

　　他不是不明白她从没说过要嫁他。

　　但她问了他“想不想看她穿嫁衣”，她说“那你要准备戒指哦”，她还让他陪她选裙、让他跪下绑鞋带……她看着他的眼神那么柔软，怎么可能是拒绝？

　　如果她真的不爱他，不想被他碰，她大可以从一开始就把他撵出程家。

　　可她没有。

　　她让他留着。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现在像条狗。

　　他只是觉得——如果她愿意让我当狗，那我一定是她最喜欢的那只。

　　*

　　那之后她常常叫他来家里。

　　有时是半夜十一点，一条“哥哥我睡不着”的消息。

　　他就开车过去，只是坐在她床边听她讲些有的没的。

　　有时她喝了酒，语气软软的，靠在他怀里，说：“哥哥……我不想长大耶。”

　　他抱着她，像抱住整个世界。

　　“那你就永远当小乖。”他低声说，“我替你长大。”

　　她没回话，只是靠在他肩窝，睫毛扫过他颈侧。他忍着不动，不敢亲她，不敢多碰。

　　她没有推开他。

　　她没拒绝。

　　这就够了。

　　*

　　那天晚上，她忽然问他：“哥哥觉得，白纱好看，还是米色的好看呀？”

　　他抬头看她，心跳猛地一顿。

　　她手里拿着一本杂志，翻到一页婚礼特辑。她低着头，像在认真挑选。

　　“你喜欢什么颜色，我都喜欢。”他哑声说。

　　“不是啦，我是说……如果是我穿的话，会不会太浅？我皮肤本来就白，怕不显色。”

　　他一时说不出话，只觉得世界忽然明亮起来。

　　她居然在想象自己穿婚纱的样子。

　　她愿意让他帮着选。

　　他几乎想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那只藏了三个星期的戒指。

　　但他忍住了。

　　他知道，她还没开口。他不能太早。

　　她愿意一步步把他引进她的世界，他就要学会安静地、规矩地、慢慢地爬。

　　*

　　他每天在公司签完文件，主持完项目会，一切都按流程推进得天衣无缝。

　　可每到夜深人散，他便独自坐在会议室一角，打开那份隐藏得极深的文档——

　　婚礼筹备草案。

　　他悄悄看蛋糕款式，试着配色；

　　点开花艺网站，研究哪一款适合程暖肩颈的线条；

　　甚至偷偷约了高级定制西装的试穿，站在镜前一动不动，只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轻声开口，试着练习：

　　“程小姐，您愿意……”

　　声音哑了下去。

　　喉间一紧，像有什么卡住了似的，最后那几个字，始终说不出来。

　　他不敢说“嫁给我”。

　　她没有说“我要嫁”。

　　他没有资格先开口。

　　一旦越了那条线，就会像无数次梦境里那样——她转身走掉，头也不回。

　　*

　　他站在镜前，呼吸轻颤，像犯了错的学生。

　　西装剪裁得极致合身，线条几近完美。

　　可他知道：这不是婚礼的开始。

　　这只是他，悄悄在梦里试穿忠诚的壳。

　　*

　　他愿意等。

　　愿意像一只笼中犬一样，规规矩矩地在门边守候。

　　只等她一句话。

　　哪怕那句话永远不会来。

　　*
　　但她偶尔也会给他希望。

　　她那天忽然转头问他：“哥哥觉得我生小孩会不会很疼？”

　　他怔住了。

　　眼前这个女孩穿着家居裙，脚尖点着沙发边，眼角那颗泪痣在午后光影里淡得发亮。

　　他像是被什么烧穿了心口，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地握成拳。

　　“……我可以养。”他说，声音低哑，“你想要孩子的话，我……我会照顾你，照顾他，一辈子。”

　　她歪头笑了：“你怎么比我还急。”

　　他一下反应过来，耳根泛红，连忙低头：“对不起，我只是……”

　　“只是太想参与了？”

　　她语气温柔，像在逗猫。可那尾音轻轻一挑，却让他心跳如鼓。

　　那一刻，他明白她没说“孩子是你的”，也没说“想要和你生”。

　　可她开了口，提了这件事——她让他听见了。

　　就够了。

　　*

　　她刚打了个哈欠，声音软绵绵的，却在下一秒，温和的说：“没关系啦。”

　　她语气温柔得像在哄猫，眼睛微弯，像是随口一哄，“哥哥愿意养，我当然放心。”

　　他猛地抬头，胸腔一震，像被那句话击中了灵魂深处。

　　“你……你是说……”

　　她没答，只是懒洋洋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说我困了。”她淡淡地说，“你回去吧。”

　　话落，她转身上楼，裙摆在楼梯转角轻轻一晃，像风吹过梦境边缘。

　　头也不回。

　　仿佛刚才那一整段对话，从未存在。

　　*

　　他站在她的客厅中央，一动不动，指节僵硬，呼吸缓慢。

　　那片她坐过的位置还留着体温。

　　他盯着那几级楼梯，眼神一点点泛红。

　　他不觉得被戏弄。

　　他只是——激动得快要发疯。

　　他反复在脑海里回忆那句话的每一个音节：

　　“哥哥愿意养，我当然放心。”

　　她没有说“我会嫁你”，没有说“孩子是你的”，可她也没有说“不”。

　　她说的是“愿意养”。

　　她说的是“我当然放心”。

　　那是不是……就是允许？

　　是不是就是，她在默许他存在于她的未来？

　　哪怕只是最边缘的位置。

　　他眼神发热，喉咙发干，坐在原地良久，像在捧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