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青既明》千千尽山

32、游艇纵火案10

　　周进的家在靠近郊区的一片老旧小区里。

　　城中心不断的拆除、重建，办公楼、商场、高档小区，空气中弥漫着金钱的气味，摩天大楼的玻璃反射、折射这样那样的光线，光线污染让人眼花缭乱。而靠近郊区的位置则永远不见天日。

　　苍苍的许多灰的、红的矮楼挤在一起，洛逾明和穆一秋矮身挤进单元楼，即使是江禧都觉得楼门太矮太窄。一股子阴暗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发黄带绿的墙面上渗出锈色的水，江禧捂住鼻子，跟在洛逾明和穆一秋身后，踩上扬起尘土的楼梯。

　　穆一秋的房子也是老破小，但是市中心老破小的学区房与此处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三人一行爬到五楼。猪肝色的木门外还有一扇斑驳掉漆的铁栅栏门。

　　穆一秋侧身给洛逾明让开位置，示意他开门。

　　洛逾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钥匙圈，干脆利落的将上面别着的一只发卡捅进锁孔里。

　　……

　　穆一秋：“我以为你带钥匙了。”

　　洛逾明看着目瞪口呆的江禧，一脸鄙夷地问道：“你是哪个警校的？连这种警察必备技能都没教你吗？”

　　江禧道：“看来我们老师藏私了。”

　　这间只有不到六十平的小房子里很久没有人来过了，连上次警方勘查也已经是数日前的事情了，入目可及的一切都覆上了薄薄的灰尘。

　　这么小的一间房，居然隔出了两间卧室，几乎只放得下一张床。其中一间几乎空了，只有一些衣服堆在床尾的小衣柜里，大概是周进母亲的房间，她常年住院，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生活的痕迹。另一间则摆的满满当当。一张单人床靠在墙边，没有床头柜，但是有一张电脑桌在床头，上面是一台很有年代的台式电脑，贴着墙还有一个书架，上满是一些周进读书时的课本，以及一些磁带、光碟。

　　穆一秋戴上手套，启动了电脑。

　　“电脑里的文件技侦已经看过了，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大概是喜欢玩电子游戏，才弄了这么一台电脑，不过型号确实太老了，性能也差，玩游戏也是勉强带的起来。”

　　穆一秋看了看电脑，又将目光移到书架上，转过头问洛逾明道：“这个书架，是你们的侦查员动的吗？”

　　“什么？”

　　“他电脑里存了一些照片，命名规律是按照年份建立文件夹，以及磁带光碟，也都是按照年份排列的，可这些书本不是。”穆一秋指了指那些无规律排列的书籍，“这些是他读书时的课本，有很明显的年份差别，他为什么不按照年份排了？还是说，有人动过这些东西而没有放回原位呢？”

　　洛逾明：“队里的人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凶手抢先警方一步搜查了周进的房间？他会拿走什么？

　　洛逾明走到窗边，门锁并没有撬动过的痕迹，凶手是如何进来的？

　　窗框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他轻轻滑动窗户，看似已经锁住的窗咔哒一声便打开了，凶手撬开了窗户的锁进来的。

　　洛逾明有点愧疚道：“抱歉，是支队搜查的活儿干的太粗糙了，这么明显的痕迹都没发现。”

　　穆一秋怂怂肩膀，不置可否。

　　穆一秋和江禧挨个翻看着那些课本，看看凶手有没有遗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然而一无所获。

　　“收队吧。”

　　洛逾明提议道：“明天要不去他工作的地方再查一查？”

　　接下来两天里，穆一秋带着江禧和洛逾明将周进的几个兼职地点都勘察了一遍，仍旧一无所获。

　　洛逾明将车停在路边，江禧下车去买甜筒，洛逾明有些丧气地说道：“或许我是错的，我确实应该听陈队的，先从快艇入手。”

　　穆一秋不理会他的话，只是说：“从勘察完周进家里，这个结果你就该预料到了，凶手知道周进手里有什么，也把这些东西都销毁了，这两天的工作也只是再验证而已。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我们也该换个思路了。”

　　江禧两只手拿着三个甜筒一路小跑过来，穆一秋按下车窗，接过一个鲜奶原味的。

　　味道还不错，他心想，浑然不觉洛逾明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嘴角的一抹白色奶沫。

　　洛逾明伸出手指将那块奶渍擦干，又飞速扭过头去，他一手甜筒，另一只手飞快的发动车子，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马路。

　　“穆哥，你还有什么别的思路？”

　　穆一秋短暂的怔愣一瞬间后立即道：“周进他妈怎么样了？”

　　唯有江禧独自在后座凌乱，手中的冰激凌化了滴到手背上才反应过来，我刚刚看到了什么，穆哥就是洛哥的恋爱对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江禧你冷静，你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不就是两个帅哥谈恋爱吗！冷静冷静！

　　洛逾明也同样冷静，只耳朵慢慢爬上粉红，说话的尾音抑制不住地上扬：“他妈手术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清醒的时间极少，所以警方一直暗中监控，但是没进行过问话。”

　　穆一秋：“那我们去医院看看。”

　　周母原本一直在区医院治疗，慈善基金会介入后才转到淮安最好的公立医院第一人民医院了进行手术，术后的一概费用全都由基金会负担，甚至还聘请了护工看护。

　　偌大的医院中却丝毫不见空旷，亮堂堂却阴森森，人来人往，步履匆匆，一踏进大门便连呼吸都觉得沉重，每个人脸上都是凝重，每个人肩上都是重担。

　　滴——滴——滴——

　　各式各样的管子插在周母身上，仪器有规律地响着，她呼吸平稳，却很难睁开眼睛。护工阿姨正用湿毛巾为她擦拭手脚。

　　江禧轻轻敲了敲门。

　　“阿姨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您有时间吗？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阿姨看了看洛逾明三人，又看了看病床上年迈的周母，眼神里具是怜悯和心疼，她放下毛巾，随他们一道走出病房，轻轻阖上了房门。

　　“警察同志”，不等警察问话，阿姨已经自顾自说了起来，“这娘两个，都是苦命人呐，好不容易有好心人愿意出手术费，居然出了这样的事，周进是个好孩子啊……”她低头抹了抹眼泪，是真的很同情周进母子二人。

　　她还不知道周进现在是纵火案最大嫌疑的直接凶手，只知道他在游艇上工作赚钱，却无辜命丧火海。

　　“周进经常探望他的母亲吗？”

　　“对，他很孝顺的，大概每周都要来两三次的，他一个人打很多份工，都是从工作的间隙里挤出时间来，只能待一会儿便要去赶下一份工作。”

　　“捐助周妈妈的那个慈善基金会来过吗？”

　　阿姨点点头：“来过，来过，好几个人一起，说是来评估病情的。”

　　洛逾明从手机中找出简珂的照片递给阿姨：“您看看，其中有这个人吗？”

　　阿姨再次点头：“有她的，我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很深，她是这群人里领头的那个，人又漂亮，说话又温柔，我对她印象特别深的。”

　　洛逾明又找到白熙妍的照片让阿姨辨认，阿姨习惯了一眼就摇起了头：“这个没见过，没有印象。”

　　穆一秋问道：“刚才见过的这个女人，他来过几次？她来的时候周进在不在？”

　　阿姨思索片刻后道：“大概来过两三次吧，周进都在，应该是谈捐款的事情吧。”
　　穆一秋再问她简珂有没有单独来过，阿姨摇摇头，说从来没有过。

　　洛逾明和穆一秋隐秘地瞥了一眼走廊上位置显眼的监控，默契地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