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第 24 章 ...
-
当白俞星发现无法从治安局那里获得信息后,她把主意又打回杜长生身上。
她觉得杜长生之所以拒绝见自己,是因为把自己的当成了私生饭,只要她把来意说清楚了,告诉杜长生自己也想调查失踪案,并且手里有一部分信息,她应该会想和自己聊一聊。
甚至说不定现在杜长生的身边也跟着父母的鬼魂。
但她还没打算和白俞林说这些事,失踪案的事情不能通过白俞林转达,所以她决定带着诚意亲自上门。
诚意就是江神子的画。
虽然江神子的那些画在寓意层面实在是没法当诚意送出去,可在价值层面上可以,在杜长生喜好的层面上也可以,白俞星挑了半天挑了幅和亲情勉为其难挂钩的——母亲和死亡的婴儿。
白俞星自认为做足了人情世故的功课,就直接带着画亲自上门了。
也刻意无视了这种行为有多么像那种私生饭。
她让画廊的人按照约定时间将画送到了杜长生所在公寓楼的楼下,然后她就和画一同被公寓管理员拦住了。
公寓的管理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抱着的那一个扁平的大纸箱,“请出示证件,登记。”
接着就这么放她上去了。
她现在觉得见到杜长生后可以再提醒她一下关于住宅安全的问题。
白俞星做好了万全准备,在杜长生的门口将画的包装拆开后才按响门铃,让杜长生第一眼看到的是画,而不是自己。
但她没想到开门的人是江神子——这幅画的作者本人。
白俞星:“……你好。”
江神子一眼认出来这是当初在画展见到过的人:“你好。”
白俞星表面上冷静,心里已经开始慌了,江神子在杜长生家里,说明她们至少是朋友,如果杜长生只是因为要支持朋友才送江神子的画,那自己用江神子的画打动杜长生的计划还行得通吗?
“杜老师在家吗?”
不在,你应该改天再来。江神子这么想着,但也许是想到了这个人在画展时的表情,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不在,你可以……进来坐着等等她。”
二人分别在沙发上坐下后,有一小段时间的无言,白俞星注意到江神子在看着她,像是在期待着她说些什么。
“……我去过你的画展。”
“恩,我见过你。”
“那个救了你的人,怎么样了?”
这一句话将江神子拖回那个无措的周日,她急忙道:“没伤到内脏,还活着。”
“你是怎么想的?”
江神子疑惑:“?”
白俞星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一些,状似不经意地观察着她的表情:“我看了新闻,你们千神派和太初之眼的人在玩一个谁更拼命的游戏,然后今天早上,太初之眼的门主输了这场游戏。”
江神子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茫然的表情,这让白俞星想起自己在周日时看到的那张脸。
白俞星觉得这比拼命游戏更可笑:“你居然不知道?”
“你的意思是……太初之眼的门主死了?”
终于,江神子一直在回避的东西终于被摆在她面前了。
迟早会出事的,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江神子就这么躲了起来,等一个结局。
现在结局来了。
“在生命的数量上你们打了个平手,听说你们千神派有个人被抬进医院后没多久就接着被抬进太平间了,但如果你非要按照这场游戏的规则设置一下生命的权重的话,那确实是你们千神派赢了。”
对面死的是个门主,千神派只死了个门徒。
江神子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弯下了腰,手肘支撑着膝盖,脸也埋进了手掌心,一副不想再对抗地球引力的样子。
这不像是不在意的样子,但她的姿势让白俞星看不见她的表情。
不过白俞星发现她脖子上那条无面神的挂坠不见了,这似乎是一个答案:“你的挂坠不见了,退门派了?”
江神子的声音闷在手里:“没有,我收起来了。”
是因为杜长生说看到这条挂坠就烦。
“我差点以为你悔悟了。”
江神子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明显的疲惫:“你也对千神派有意见?”
白俞星注意到了这个“也”字,她快速张望了下屋里的摆设,没有无面神的塑像,没有烧过香的味道,没有任何有关千神派的东西——就连眼前的神之子也把挂坠收起来了,这不像是一个门徒的家。
杜长生对千神派有意见。
但杜长生的父母是千神派的门徒。
白俞星下意识地扫了眼自己放在玄关处的那副价值不菲的亲情画作。
仅仅是关系不好?还是说杜长生和父母的关系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复杂?
“我对千神派没什么意见,但你看上去比我要有意见。”意见肯定还不少,因为这场拼命游戏的主角是她,而她连大结局都不知道。
但江神子问她:“我有什么意见?”
白俞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心想:你什么意见自己不知道吗?然而她端详着江神子的表情,发现她居然是认真的。
“……你没意见?”
“我不知道。”江神子的脸又埋回手中。
白俞星觉得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半晌,二人都没有再开口,在画廊、学校、家中间来回奔波了一天的白俞星渐渐地开始犯困,她习惯性地往朱离身上靠,靠了个空后有些埋怨地看着鬼魂,在看到鬼魂无辜的表情后又开始埋怨自己。
就在这时,江神子突然开口,把白俞星吓清醒了,“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我能早点做些什么,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如果我那晚进了那扇门,朱离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了?
“‘就算当时你做了点什么,也没法阻止这一切的发生’,”白俞星顿了顿,“你想听我说的是这句话吗?”
“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什么都做不了,在我试图做点什么的时候,事情反而变得更糟了……”
“……抱歉,无论你想要安慰还是批评我都给不了你。”我自己都没能说服我自己。
“……”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可以想想未来的事情,觉得愧疚就去补偿,觉得愤怒去……”白俞星紧急将复仇两个字吞了回去,“总之,都取决于你自己。”
“恩,”江神子说,“谢谢你。”
“不客气,我有个朋友挺喜欢你的画的,我应该也算你半个粉丝吧,在画的方面。”爱屋及乌应该不算谎言,白俞星这么想。
“你叫什么名字?”
“白俞星。”
杜长生回家时发现自己家门口多了个纸箱,看形状和大小是用来装画的,她纳闷地打开门,见到了极为冲击性的一幕,继江神子这个麻烦之后,又一个麻烦坐到了自己家的沙发上。
她门都没关,手往外一指:“出去。”
白俞星还没来得及说话,江神子先开口了:“等等……她说找你有事,你先……”
杜长生打断了她,又重复了一遍:“出去。”
白俞星见状,挑了句颇有欺骗性质的话:“我有关于你父母失踪的线索。”
“不需要,”杜长生把门开大了些,“出去。”
这完全在白俞星的预想之外,当她抱着画看着门毫不留情地在她面前关闭时,她还在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杜长生。
江神子看到杜长生干脆地关上了门,有些着急:“她说有……”
“我也说了不需要。”
“你跟她有什么过节吗?”
“没有,我不想跟她有什么牵扯。”
白俞林回家时,一眼就看到客厅那副枯树图变成了母子图,他震惊地上楼、敲门,一气呵成,“客厅那幅画,你做的?”
白俞星一脸无所谓:“恩,挂点这房子里没有的东西。”
白俞林想起画中女人那张悲痛欲绝的脸:“不,这个房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白俞星:“可现在没有了。”
“你不会是去找杜长生了吧?”
“别担心,什么事都没发生。”
白俞林起了疑:“是好事没发生还是坏事没发生?”
“字面意义上的都没发生。”
“没见到?”
“见到了,她让我滚,我就麻利地滚回来了,”白俞星说,“所以,都没发生。”
“你说你没得罪过她。”
“恩,所以我现在很担心我是不是失忆了。”
今天这顿晚餐的气氛格外阴沉,白父一改往日的餐桌说教模式,沉默地吃着饭,餐厅里只有碗筷的碰撞声。
白俞星刻意没去看他的表情,小口小口地喝着排骨汤。
直到对面传来筷子搭上筷枕的声音,“客厅的画,谁干的。”
“我干的。”
白俞林再次抢了白俞星的台词。
白俞星刚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她惊讶地看着白俞林,心中升腾起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换画?”
“家里没有母亲的照片,它可以代替。”
白俞星在座位上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她没把母亲的事情告诉过朱离,没想到就因为跟哥哥开了个只有二人能懂的玩笑,导致哥哥开启了第二次叛逆期,还要让朱离亲眼观看这场狗血的家庭情景剧。
太尴尬了。
她立马做出了决定,假装吃完了饭,想要起身离开这个修罗场。
刚一转身,声音从背后传来:“俞星,坐下。”
白俞星正看着鬼魂的眼睛,鬼魂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她伸出半透明的手摸了摸白俞星的脸,这让白俞星想起来自己前不久也得知了朱离家中的情况,现在把它当作一种秘密交换的话,倒也说得过去。
很公平。
于是白俞星说服了自己,转身坐回了餐椅上。
与此同时,江神子正在饭桌上感谢着杜长生这几日的收留。
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好。”
杜长生毫不犹豫:“你去把千神派解散了。”
江神子认真地说:“解散了也没用的,无面神又不会因为千神派的消失而消失。”
杜长生拿着筷子用力地戳了戳杂粮饭里的南瓜块:“先消失一个也行。”
“我明天想离开这里。”
杜长生的筷子一顿,随即又加大了力道:“你早该走了。”
“太初之眼的门主死了,事情应该就已经结束了,没想到我在你这里躲到了最后……”
“结束了?太初之眼那么多人,死了个门主而已,重新选一个不是难事吧?”
“在半月区,这种门派间的冲突,输掉的一方意味着背后的神是伪神,或者更弱小的神,不会有人继续追随的。”
杜长生嗤笑一声,“你们这种人的逻辑总是自成体系。”
“我们这种人?”江神子奇怪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现在对无面神有所疑惑,但你之前应该也是千神派的门徒吧?”
“遗传到的信仰都不能算是传染病,只是癌症细胞失控后的增殖品而已。”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应该道歉。”
“……”杜长生没多在意,“你离开这里后要去做什么?”
江神子从白俞星的话里找到了些模糊的出路:“我想去做点我应该做的事情,补偿下那些逝者的家人、探望下伤患什么的。”
“你现在说话的语气真像个神之子,”杜长生评价道,“令人作呕。”
“谢谢。”
“我没在夸你。”
一切尘埃落地。
本该如此。
但杜长生一觉醒来看到了悬赏100万获取江神子位置的新闻,她径直打开江神子的房门,把她从被窝里拽起来:“有谁知道你在我这里?”
江神子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迷瞪着眼睛还没清醒过来,“啊?”
杜长生又放慢了语气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有谁,知道,你在,我这里?”
江神子想了想:“都不知道,主理人我也没告诉过……只有昨天来过的那个女孩,她知道我是谁。”
白俞星。
杜长生松开了她:“你被悬赏了,从今天开始,不要离开这里,听见没有?”
“我被悬赏了?”
事情还没结束,我好像还有更多能做的事情。江神子心中窜出来这个念头,但看着杜长生急切的表情,她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