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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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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朱离的父母说,朱离所在的高中也出了事,死了很多人,这也直接导致二人将朱离关了起来。
不过,从402室的事件来看,这案子跟朱离有没有关系还不好说,也许又是朱离的父母在恐惧之下的轻率判断。
白俞星翻开第二本案宗,看到了青云高中连环死亡案件的标题,不出所料,封面上也盖着【异常】的红色印章。
报案人是学校的保安,他大清早在学校里巡逻时,在教学楼下方的草坪里看到了一个躺着的学生,他还纳闷为什么会有学生睡在这种地方,结果走近一看,发现人已经死了,就赶紧报了官。
死者名叫唐安,是此校高二3班的学生,成绩优异。在调查唐安的当晚的行踪时,有同学说她是晚自习最后一个走的人,同寝室的室友们也都说她没回宿舍,治安局又去调查了下天台的门,发现门没有锁。
于是治安局本打算就以跳楼自杀结案。
但唐安的家人并不同意这个结论,他们把唐安的尸体抬到学校门口,拉起横幅,上书无良学校、草菅人命,拿着喇叭从早喊到晚,一刻也不消停。
虽然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他们想要的其实是赔偿金,而不是唐安的死因,但这一行为在当时迫使治安局再次调查了下这起案件的其他可能性。
这次治安局获得了一个新的消息:唐安似乎与某个男老师在交往。
这是个在班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小道消息。
当然,既然是小道消息,它同时也具备小道消息的一切特征,比如出处不明,比如博人眼球,比如每个传递者的感情都十分充沛——尤其当这种感情是恶意的时候。
“有人说她就是因为和那个老师好上了,才考得这么好的。”
“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
在青云高中强烈的竞争环境下,学生们都无视了这个小道消息里的师德问题与犯罪问题,大家只关心唐安的成绩是否有水分,或者是否可以在她身上发泄下积郁已久的怨气。
是谣言引发的自杀?还是因情感纠纷而自杀?
就在治安局准备调查那名男老师时,男老师被发现摔死在了空旷的操场上,当“摔死”和“空旷”两个词一起出现时,也就意味着这件事跟治安局没什么关系了。
接下来,在学校又出现了两个同时摔死的学生后,学校在某个门派的建议下搬迁了。
这起案件也算成功解决了。
白俞星看得是一头雾水。
如果故事里有一个恶鬼,那只能是死后的唐安,但这个恶鬼究竟在做什么?
白俞星首先能排除的就是,这个恶鬼的行为并不是针对老师的复仇。
夆城一家人的老板想要毁灭老碗食堂,所以它吓唬顾客、杀老板,最后演变成了杀进入老碗食堂的人,如果不能烧掉尸体或者恰好遇到了傅小姐,它还会继续下去。
401的妻子想要复仇,所以它每晚都去撞门,只为了取走丈夫的性命。
傅小姐说,恶鬼出现的本质原因是灵魂与身体的链接变质,白俞星觉得她后面应该还有一句话:恶鬼的所有行为其实是在靠自己摆脱链接,这种行为看上去就像是在满足执念、实现愿望、解开心结……诸如此类。
而傅小姐口中的链接,大概就是那些让人魂牵梦萦、无法释怀的东西,是足以让人类放弃所谓理性思考的东西。
就像塑身入骨、无法剥离的记忆。
如果唐安的小道消息是真的,它因为情感问题向老师复仇,那老师死后就不该出现下一个死者,如果它是想顺带着向传播消息的人复仇,那第一天也不可能只死一个老师——后面的两个学生是同时死的,它没有一天只能杀死一个的限制。
白俞星将案宗交还给那位解说员,又和他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备注的时候,职位的名称刚打了一半,白俞星又把它删掉,改成了“贩子”。
临走前,白俞星反复提醒他如果朱离失踪案的案宗入档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我想去你的母校看一看。”
白俞星认为这个案子是可以继续追查的,因为唐安的家人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在借着爱女心切的名义要到赔偿金后,肯定会“爱女心切”地给唐安风光大葬。
在夆城,风光大葬意味着土葬。
土葬就意味着唐安的恶鬼有可能还留在旧学校里。
但朱离摇了摇头,指了指漆黑一片的天空。
“太晚了?”
朱离点点头。
案宗上的记录闪入白俞星脑海:尸体都是第二天一早发现的。
可学生们白天都还正常上课,这说明唐安的恶鬼是在晚上行动的。
晚上正是去找恶鬼的好时候。
“这个事情发生的时候,”白俞星算了算,“你……正在上高一?”
朱离又点了点头。
“所以……你知道关于这个恶鬼的事情吗?”
朱离摇了摇头。
“只是去看个究竟吧,至少……也要知道害你被关起来的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就算没有这件事,还会有下件事。
朱离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白俞星:“我又不傻,今天我只是在外面看一眼,如果看到恶鬼了我马上跑,反正我有契纸,要想解决恶鬼我肯定明天叫上傅小姐她们再去。”
其实说服一个鬼魂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它根本无法阻止白俞星。
白俞星是铁了心要让这起案件水落石出,来证明朱离的清白。
没过多久,一人一鬼就站在了青云高中旧校的门口。
除了满地的落叶和长势自由的花草树木外,看不出来这是个废弃的学校,四周安静得出奇,只有风吹过树叶时的沙沙声。
白俞星轻手轻脚地走进学校,躲在校门口的一棵树后观察着学校,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几栋矗立在夜色中的教学楼,她拿着张契纸静静地等着,想着也许会和老碗食堂一样,出现什么变化。
但什么都没发生。
难道自己猜测错误,唐安的尸体已经被火化了?
或者,是她不够深入这所学校。
黑夜会滋生不安,不安会消磨勇气,白俞星在做了一番思想挣扎后,还是慢慢地退回了校门口,准备明天找了傅小姐再过来看看。
而旁边的朱离明显松了一口气。
可就在白俞星要踏出校门口时,手中的契纸凭空燃了起来,她急忙收回脚,然后发现校门外的景色变了,开裂的塑胶跑道、杂乱的草坪、不远处锈迹斑斑的球门……她正站在一个操场上,但她回头一看,背后还是那几栋教学楼。
“怎么回事?”
白俞星蹲下身捡了几块石头,石子在塑胶跑道上蹦跶了几下后滚进了枯叶里。
不是幻觉。
她向前一步踩上塑胶跑道,脚下也是实的,面前是几个篮球场,而右手边的是几栋同样褪色了的楼,这几栋楼的模样和从大门那边看到的是一样的,只是现在看到的是背面。
操场与学校的大门连接起来了。
白俞星借着月色向远处张望,发现穿过操场后就能来到学校的后门。
既然不能从正门走,那从后门走总行了吧。
白俞星又摸出来张契纸,朝着后门走过去,可刚走没多久,契纸又燃了起来,她立刻停住脚步,这次大半个操场连带着后门都不见了,面前竟出现了一道虚掩着的门,门牌上写着3-1。
门的关节已经锈蚀,推开后被折磨出“吱——”的声音,黑板、讲台,这是一间教室,但讲桌跟课桌椅都不见了,大概是学校搬迁时把能用的也一起搬走了。
白俞星透过破碎的窗户往下看,能看到楼下的草丛和树木,这里是三楼,可教室门外是操场。
她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摔死的了,是晚上在校园里走着走着,下一步脚底就悬空了。现在的校园就像是一场怪异而又混乱的梦境,它们被随意打乱重组,无关于逻辑,也无关于规则。
她是从什么时候踏入这个怪异的空间的?是从刚进学校的时候吗?
可白俞星最开始在门口的树后躲了很久,学校都没有什么动静。
直到她试图离开学校。
白俞星站住不动了,如果她不能离开,不如让外面的人想想办法的好,可她掏出手机后却发现没有信号。
她想起姜队长说过,当时外面的人往老碗食堂里打电话,根本打不通。看样子现在的学校应该和老碗食堂差不多,只不过没有一个拿着菜刀的恶鬼,似乎安全得多。
或者说,只要白俞星不试图离开这里,就不会有事。
于是白俞星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讲台的边缘后在上面坐了下来,“我看这个学校是不会放我们出去的,干脆在这里睡一晚吧,天亮了应该就恢复正常了,明天我再去找傅小姐。”
她双手抱腿,将头埋进膝盖里,真就不动了。
不过她手里还攥着张契纸,看来是打算把它当作危机闹钟来用了。
说是睡觉,可白俞星睡得并不踏实,她的一部分意识仍然在留意着周围的响动,偶尔被树叶的沙沙声吵醒时,抬头会看到鬼魂正安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许现在整个学校最恐怖的东西就是这个鬼魂了,她这么想着,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安心,又把脑袋埋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半睡半醒中听到了 “吱——”的一声,她的意识猛地回笼,可下一秒又突然陷入了沉睡。
一阵晚风吹过,有片云彩慢吞吞地移开了位置,月光穿透静谧的夜色,温柔地抱住坐在讲台上的那个穿着一身黑的人,她新染的奶黄色头发在月光下泛着白。
这人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契纸塞进包里,又摘下包放在离门口最远的窗台上,然后走到门边看着门外的来人,来人穿着一身校服,背后有青云高中四个字,她没有脸,像戴了一张忘记画出五官的人皮面具。
这是唐安。
“9年了,你还没找到出去的路吗?我都特地把那三个人给你送过来了。”
“白俞星”的声音平淡,还带着点冷意。
这不是白俞星平日里的语气,也不是白俞星记忆里朱离的语气,这是朱离父母所熟悉的、令二人惶惶不可终日的女儿的语气。
没了那副温柔的皮囊,朱离的声音呈现出了它该有的样子。
朱离看着她没有面孔的脸:“也对,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人,当然也找不到出去的路。”
9年前,刚上高二的唐安就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混乱,没有落脚点、无所适从。
她与父母没有成绩之外的对话,家和宿舍都只有一个睡觉的功能,她觉得哪里不对劲,又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劲,于是她渐渐地开始看人的眼睛,希望能在别人的眼睛里找到答案,或者说,找到自己。
她像四分五裂的镜子寄居在他人的眼睛里,是她,但又不是她,镜面映出的人总会让她感觉到陌生。
直到她遇到那个老师,老师的眼睛更加炽热,也更加扭曲,即使是那个总考不过自己的男生,眼神里也残留着像她的东西——成绩,但在这个老师的眼里,什么都没有,那里面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她突然明白了,眼睛不是答案,只是牢笼。
她被眼睛囚禁,也被这所学校囚禁。
某一天,她认识了个和她有些相似的人,那个高一的学妹和她说:“那就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吧。”
再后来,就是无尽的噩梦,她不知道在这个噩梦里循环了多久,她只是盲目地希冀着:下一扇门后面就是出路。
“白俞星”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留在这里,等天亮。”
这个无脸的恶灵就乖乖地坐到了讲台边,不动了。
第二天,白俞星一觉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睡得浑身酸疼,她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讲台上,身上沾了一层灰尘。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然后就看到了坐在讲台边的陌生人,她穿着校服,背对着自己,而鬼魂不知什么时候又不见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陌生人穿着校服……难道是……
白俞星试探性地叫了声:“你是……唐安?”
陌生人没有任何动作。
白俞星慢慢地绕到陌生人的面前,看到的是一张没有面孔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