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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未抵达的雨季第59章 ...

  •   回到家中,没有开灯,玄关的黑暗将他整个人吞没。
      艾雪从客厅走来,指尖刚触到开关,便被他一把攥住了手腕。
      “别开灯。”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
      艾雪的心猛地一沉。
      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天光,她看见他西装褶皱,领带歪斜,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
      “怎么了?”她轻声问,任由他冰凉的指尖紧紧缠着她的手腕。
      纪承楷没有回答,只是将额头抵在她单薄的肩窝,沉重地呼吸。
      他身上有淡淡威士忌的味道。
      他就这样靠着她,在玄关的黑暗中站了许久,久到艾雪以为他睡着了。
      然后,他抬起头,在昏暗中精准地捕捉到她的唇。
      这个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有一种近乎蛮横的确认。
      他吮吸着她的唇瓣,力道大得让她微微刺痛,仿佛要通过这种疼痛来感知自己的存在。
      “艾雪……”
      他在亲吻的间隙呢喃她的名字,如同诵念唯一的咒语。
      他没有一样倾诉太多恶意的攻击。
      这种沉默比任何爆发都更令人不安。
      他牵着她,走向卧室。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艾雪坐在床沿,心乱如麻。
      当她终于听到水声停止,准备起身时,浴室门开了。
      纪承楷只围着一条浴巾,发梢还在滴水,水珠沿着紧实的胸膛滑落。
      他周身笼罩着湿冷的水汽,眼神却像燃着幽暗的火,直直地锁住她。
      “怎么还没睡?”
      他问,声音低哑。
      “在等你。”
      艾雪站起身,想去拿毛巾给他擦头发。
      他却一步上前,将她拦腰抱起,轻轻放在床中央。
      身体随即覆了上来,用重量和体温将她牢牢困住。
      “纪承楷……”
      艾雪有些心慌,他的手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游走。
      “别动。”
      他吻着她的脖颈。
      “让我看看你。”
      过程中,他反复地、执拗地在她耳边低语:
      “你是我的,艾雪……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
      艾雪一次次回应,他却像听不够似的,非要她用破碎的声音重复承诺。
      这场纠缠,身体极致亲密,灵魂却像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结束时,已是深夜。
      艾雪疲惫不堪,却毫无睡意。
      她侧过头,他眼底的偏执迅速褪去,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哑声道:
      “吵醒你了?睡吧。”
      次日清晨,艾雪在腰酸背痛和心有余悸中醒来。
      纪承楷已经起床,正在厨房准备早餐,背影看起来平静了许多,仿佛昨夜那个偏执脆弱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但手腕上淡淡的淤痕,提醒着她一切并非梦境。
      她的手机在客厅响起,是江阳。
      “喂,江队?”
      “艾雪,”
      “抱歉一早打扰。前几天来你家看见纪承楷,我怀疑他是PTSD的症状,还有严重的依恋焦虑和控制行为。”
      艾雪下意识地看向厨房方向:“江队,我……”
      “这不仅对他本人是巨大的煎熬和消耗,长期生活在这样的高压环境下,对你的身心消耗同样是巨大的。”
      “你不应该被拖入一段危险的关系里。”
      “他不危险……”艾雪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有些发虚。
      她想起昨夜黑暗中那双偏执的眼睛。
      “我指的不是物理上的危险。”
      “是心理和情感上的耗竭。”
      “迁就和容忍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问题固化,甚至恶化。他需要的是正规、专业的心理干预,而不是单纯的感情包容。”
      江阳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
      “我这边可以推荐几位在处理PTSD和复杂性创伤方面很有经验的医生。艾雪,这件事,你不能心软,更不能独自硬扛。”
      挂断电话,艾雪握着手机,久久无法回神。
      手腕的隐痛,纪承楷眼中的偏执。
      她知道,江阳是对的。
      厨房里,纪承楷正背对着她煎蛋,动作看似娴熟,肩背线条却绷得僵硬。
      晨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莫名透出一种孤注一掷的脆弱。
      艾雪深吸一口气,将手机塞进口袋,走了过去。
      “需要帮忙吗?”
      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
      纪承楷头也没回,语气平静:
      “不用,快好了。”
      他熟练地将煎蛋装盘,又倒好牛奶,仿佛昨夜那个失控脆弱的人只是她的错觉。
      但当他转身将早餐递给她时,目光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没睡好?”
      “有点。”
      艾雪接过盘子,避开他探究的视线。
      纪承楷吃得很少,大部分时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她感觉手腕上那些淡去的指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今天有什么安排?”
      “去公司处理点事。”
      “下午约了李总打球。”
      艾雪有些意外。
      李总是董事会里少数还对他保有表面客气的元老之一。
      纪承楷主动约见,是试图挽回,还是另有打算?她看不透他平静表面下的暗流。
      “你呢?”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深邃。
      “我?去学校,备课。”
      艾雪垂下眼睑,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煎蛋。
      “然后……可能去趟图书馆查点资料。”
      这是真话,但并非全部。
      她口袋里的手机沉甸甸的,里面存着江阳刚刚发来的,那位心理医生的联系方式。
      她打算先去见见那位医生,至少,先替纪承楷去探探路。
      纪承楷没再追问,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早餐后,纪承楷换好衣服准备出门。临出门前,他站在玄关,却没有立刻穿鞋,而是转身看着她。
      “艾雪。”他叫她的名字。
      “嗯?”艾雪心头一跳,抬起头。
      他最终只是抬手,轻轻将她额前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擦过她的皮肤,带着微凉的触感。
      “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好。”
      整个上午,艾雪在学校都心不在焉。
      课间,她终于鼓起勇气,按照江阳给的号码发了条短信预约。
      对方回复很快,下午恰好有一个临时空档。
      放下手机,她手心一片冷汗。
      下午,艾雪提前到了图书馆,心不在焉地翻了几本书,便悄悄离开,前往与医生约定的咖啡馆。
      她特意选了个僻静的角落,点了一杯咖啡,紧张地等待着。
      那位姓陈的心理医生比想象中年轻,气质温和,眼神睿智而包容。
      艾雪没有透露纪承楷的真实姓名和具体身份,只模糊地描述了他的症状:
      创伤后强烈的控制欲、依恋焦虑、噩梦。
      陈医生听得很仔细,偶尔提问,切中要害。
      “听起来,您描述的这位先生,内心缺乏最基本的安全感。”
      陈医生温和地说,“他的控制行为,本质上是一种应对巨大恐惧的防御机制。他害怕失去,所以用尽全力抓住。但这种方式,会伤害到他最想留住的人,也会耗尽他自己。”
      艾雪眼眶微热,默默点头。
      “这种情况,专业干预非常必要。但前提是,他本人需要有改变的意愿,至少不强烈排斥。”
      陈医生顿了顿,看着艾雪。
      “您准备怎么和他沟通这件事?”
      “我……不知道。他很敏感。”
      “我理解。”陈医生表示同情。
      “沟通需要技巧,也更需要时机。或许,可以从表达您自己的感受和担忧开始,而不是直接指责或要求他改变。”
      “让他明白,这样做是为了你们共同的未来,而不是认为他有病或不正常。”
      陈医生给了艾雪一些初步的建议和沟通技巧,并表示如果纪承楷愿意,可以随时预约面谈。
      离开咖啡馆时,艾雪的心情略微轻松了一些,至少,她不再是完全无助了。
      然而,这份短暂的轻松,在她回到家门口时,瞬间烟消云散。
      纪承楷的车已经停在楼下。
      他回来了,比她预想的早得多。
      艾雪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仿佛那是一个烫手的证据。
      她定了定神,才推开家门。
      “回来了?”
      “嗯。”艾雪换鞋。
      “你今天回来好早。”
      “嗯,球局取消了。”
      他放下平板,站起身,走向她,“去图书馆了?”
      “对。”艾雪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查了点资料。”
      纪承楷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
      他很高,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低头看着她。
      纪承楷从她大衣的肩线上,拈起一根极细的浅咖色纤维——很可能是咖啡馆沙发上的。
      他捏着那根纤维,在指尖捻了捻,然后抬眼看她,嘴角勾起弧度。
      “图书馆的沙发,”
      “换款式了?”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喉咙却像发不出任何声音。
      纪承楷看着她慌乱的眼神,极轻地笑了一声。
      “所以。”
      “连你,也觉得我需要看医生了?”
      艾雪明白过来,纪承楷从未放弃过对她的掌控。
      “承楷,你听我解释……”
      艾雪想抓住他的手臂。
      纪承楷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触碰。
      他的眼神里充满剧痛和疏离。
      “解释什么?解释你怎么和江阳合起伙来,认定我是个疯子?解释你迫不及待地去找心理医生,好确认我到底病得有多重?”
      “不是的!跟江阳没关系!是我自己。”
      “我是担心你!我看到你痛苦,我害怕!我只是想找人问问,该怎么帮你……”
      “帮我?”
      “帮我就是背着我,偷偷摸摸去找医生?帮我就是像他们一样,把我当成一个需要被治疗的病例?”
      他指着窗外,指向那个充满恶意和审视的世界。
      “你和他们有什么区别?嗯?”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再看你被噩梦折磨,不想再看你一个人硬撑!我想让我们能好好地在一起!”
      “好好地在一起?”
      纪承楷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眼圈泛红,眼神却狠厉得吓人。
      “怎么好好在一起?靠你可怜我?靠医生开的药?”
      他步步紧逼,艾雪被无处可逃。
      “诉我,和一个精神不稳定的疯子在一起,是什么感觉?是不是每分每秒都提心吊胆?是不是早就受不了了?”
      “我没有!我从来没有那么想过!”
      她看到的是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自我厌恶,这比他的愤怒更让她窒息。
      “撒谎!”
      纪承楷低吼,一拳砸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艾雪吓得闭上眼,身体剧烈一颤。
      他看着她的样子,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眼底翻涌着狂怒、伤痛,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慌。
      他胸口剧烈起伏,半晌,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好……你想帮我?可以。”
      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和冷漠。
      他后退几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我这种病人,不配耽误你的大好前程。你不是觉得我需要治疗吗?可以,我治。但你,不必再委屈自己,陪着一个疯子耗下去。”
      “承楷,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打断她,转过身,不再看她,只留下一个冰冷僵硬的背影。
      “在我做出更让你害怕的事情之前,离开这里。”
      说完,他不再停留,径直走向书房,“砰”地一声甩上了门。
      书房内,无尽的疲惫以及对失控的自己的厌恶,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赶走了唯一的光,因为他害怕,这束光终有一天,会被他内心的黑暗彻底吞噬。
      与其等到那时看她离开,不如由他亲手推开。
      夜色,深沉得望不见底。
      时间在死寂中凝固。
      就在艾雪以为自己的心跳也会在这片冰封中停止时。
      “咔哒”一声极轻的响动。
      客房的门锁,被从外面拧开了。
      高大的黑影无声地侵蚀了门口那点微弱的光线。
      纪承楷站在那里碑。
      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不是酒瓶,而是一个皮质磨损的旧听诊器。
      那是她许久前放在书房抽屉里,几乎遗忘的旧物。
      他动了。
      步伐极轻,落地无声,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压迫感,一步步逼近床边。
      艾雪本能地向后猛缩。
      她拉起被子想遮住自己,却被他先一步伸手,猛地攥住了被角。
      纪承楷的手腕一沉,力道惊人,毫不费力地将被子从她手中抽离,随意扔到床脚。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住她只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体。
      他在床沿坐下,床垫深深下陷。
      一只大手带着夜露的寒意,猛地擒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怎么了?”
      “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你的拯救计划,刚开场就砸了?”
      艾雪想扭开头摆脱他的钳制,却被他另一只手更狠地按住了肩膀,五指如同铁钳,几乎要嵌入她的骨肉。
      她痛哼一声,挣扎的力道被轻易化解。
      “我让你别动。”
      他俯下身,灼热的呼吸混合着清冽的酒气,喷在她的耳廓。
      他举起那个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听头在她眼前缓慢晃动,像毒蛇审视着猎物。
      他的膝盖强势地抵住她试图蜷起的腿,将她牢牢钉在床垫上。
      “既然你这么想当我的医生”
      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声音低沉如恶魔呓语,另一只手却开始动作,灵巧而冰冷的手指,一颗、两颗……慢条斯理地解着她睡衣的纽扣。
      纽扣崩开的细微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不如,我们换个方式?由你,亲自来诊疗我,怎么样?”
      冰凉的听头猝不及防地贴上她裸露的胸口皮肤,激得她猛吸一口冷气。
      他却用拿着听诊器的手肘顺势压住她的上臂,另一只解她衣扣的手转而按住她胡乱挥舞的手腕,将她彻底制服。
      他的整个上半身重量压迫下来,让她动弹不得。
      “来,听听看。”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虔诚,听头在她心口皮肤上缓慢移动,留下冰凉的轨迹。
      “听听这里面,跳动的,是不是一颗正常的心?节奏对吗?有没有……杂音?”
      他的指尖顺着听诊器的胶管下滑,若有似无地刮过她敏感的肌肤,引起一阵剧烈不受控制的战栗。
      “纪承楷!你放开我!你混蛋!”
      艾雪双腿胡乱蹬踢。
      他索性用一条腿牢牢压住她不安分的双腿,俯身更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鼻尖。
      “混蛋?”
      他低笑,笑声里满是自毁的快意。
      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攥住她睡衣的前襟,力道之大,让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现在才认清?是不是太晚了?”
      他扯着她的衣襟,迫使她更靠近自己,两人呼吸交错,气息灼热。
      “你不是想拯救我吗?那就看清楚!看清楚你要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艾雪忽然停止了所有挣扎,目光如炬地迎上他疯狂痛苦的视线。
      她猛地抬起唯一还能活动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他握着听诊器手腕。
      牵引着那冰冷的听头,更用力、更紧密地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上!
      “你听!你仔细听!”
      “听到我的心跳了吗?!它是因为谁跳得这么乱?!是因为害怕你这个‘疯子’吗?!”
      “不是!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心疼得快死了!我气你!我恨那些把你逼成这样的一切!”
      “但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本身是错的!是坏的!”
      她心脏的搏动,透过听诊器放大,震耳欲聋。
      她滚烫的眼泪砸在他的手臂上,像熔岩灼烧。
      钳制她下巴和肩膀的手猛地松开,听诊器从无力松开的手指间滑落,掉在床上。
      “对不起……我只是怕你看到真实的我会走,我怕得要死……”
      艾雪一只手笨拙却坚定地拍抚着他紧绷的脊背,另一只手插入他汗湿的发间,轻轻按压。
      “我不会走。”
      “但你要答应我,不许再一个人硬撑。天塌下来,我们一起扛。好不好?”
      “好。”他哑声承诺,俯身,将一个轻柔如羽、却带着无尽依赖和臣服的吻,印在她颤抖的唇上。
      “我跟你去看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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