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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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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天气晴冷,周实秋懒洋洋睡在沙发上,头枕着翟浩的腿,盘算着怎么消磨时光,想了半天没个头绪顿时叹了一口气:活着没意思。他翻个身要够茶几上的遥控器,被翟浩搂住胸口:“别摔了。”
“你干嘛呢?”
“看机票。我们过年去哪玩儿?”
“早着呢。”
“不早了,到时候酒店都订光了。”
“去南半球,过年冷死了我受不了。”
“哦。”翟浩乖乖听令开始搜澳新航班,压根没想起提出异议,毕竟对方是晟阳老板娘。“周秃,我想……算了,没事。”他明后年想弄个自己的班子,注册个新公司跟老头子的晟阳别别苗头,但就一个想法,还不靠谱。
“你讲呀。”周实秋瞪他。
“没啥事体。”
“我打你咯。”
“讲了没事体了呀。”翟浩一巴掌拍到他肚子上,下手没轻重拍得他珊瑚绒厚睡衣一记闷响。反而打我一刚!周实秋睁大眼睛翻身就往翟浩身上扑了过去:“侬昏头了!”沙发顿时嘎吱作响,翟浩怕周实秋摔下去连忙搂住他,一搂,胳肢窝悬空被他碰到,痒得不得了,他顿时笑出来:“好了好了,不要搞了。”“你怕痒啊?”周实秋来劲了,伸开手就往翟浩两肋摸,没摸两下被紧紧抱住,动弹不得。翟浩差点岔气,按住他板着脸训:“不要闹了!男孩子攉人家痒兮兮傻伐?跟脑残一样。”
“不傻,怕痒的是你,你像脑残。”
“松手了。”他觉得自己在按着厂里面那小猫。想到这儿他突然开口问,“周秃,要不要把那个猫捉回家养?”
“小明啊?再等歇吧。”周实秋放软了身体让翟浩抱着,“等我们什么时候住到一起再养在家里。”
“那我们什么时候住在一起?”
周实秋闻言面露鄙夷之色。
“唉?你这是啥表情?!”翟浩惊了,“你不要跟我住啊?”
“不要。”
“当初追求我的时候哭哭啼啼的,现在厉害了,说不要就不要了。”
“谁哭哭啼啼的了?谁册那追求你的?是你来追求我的好伐?”周实秋挣扎着要起身,被翟浩一下子按到在沙发上。
“我追求你那个是你作弊,不算。”翟浩觉得势必要给周秃搞搞路子,展现一下自己大哥哥大老板的气势与威严。然而还没开始摆表情,他就看到周秃挑了挑眉,心里大喊一声不妙!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算?”周实秋饶有趣味看着翟浩,“那行吧,不算就不算吧。你现在马上给我滚下去。”他屈起膝盖把翟浩往外顶,一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算的算的。”落叶瞬间泛黄了,捏住秋风大腿讲好话,“我以前追的你,现在也在追。”
“走开。”
“秋秋哪能都美,不追没道理。”这一捏不得了,翟浩只觉得手下柔软滑腻,触感好似绫罗绸缎撩得他一路摸了上去。
周实秋不敢动了。
【小开这个Jay子当得越来越熟练了】
周末的阳光照进周实秋的家,满室温暖,一地橙光。
白晨阳回家后马不停蹄整理资料,将收集到的信息一一罗列出来画上标记。这个案子一来没有原告,二来又是跨省,三来容易让受害人造成二次伤害,若是直接捅给媒体当地政府多数会压,白晨阳不敢轻举妄动。那些瘪三,判十年以上不是问题。他犹豫再三,将材料整理成文档给自己的老师发了邮件寻求帮助。
熊玲玲近日身体不适,周末一大早去医院挂号排队,说是看完病跟小姐妹出去逛街,晚些回家。白晨阳忙完,一人坐在冷冷清清的房间里,分外想念王拓。他起身穿上外套,开车去了王拓的小区。
时值初冬,街头已露萧瑟之态,人行道两旁的大树被吹得沙沙作响,一道寒风一层黄叶,怕冷的人基本都宅在家,王拓小区附近更是行人寥寥。白晨阳将车远远停在路边,犹豫是给他打电话还是直接去找他。
他知道了王拓的过去,见了他的家人,他惊讶王拓竟然能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对未来充满期待……对啊,毕竟他才十多岁,哪怕被命运扔进黑暗的下水道反复踩踏,他依然纯真地向往着夜晚璀璨的繁星。* 白晨阳打开手机看着王拓发给他的第一条消息:白先生,我在想你。
王拓还只是一个小男孩,属于自己的,怯生生的软弱小男孩。他只恨自己那时应该更宝贝他,好好地疼他宠他。此时,小区大门口钻出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小个子,挎着小布包,往另一条街的大润发超市走去。白晨阳二话不说下车,紧张地远远看着。
王拓大冬天出门觅食,丝毫没意识到被一个中年男人尾随了。他这两天心情不佳,吃得却特多,超市里面卖的方便面他一口气要吃两包,配两根香肠。还要买薯片。王拓这下也没心疼钱,难得失恋一回,他想对自己好点。昨天晚上家里打来电话,莫名其妙骂了自己一顿还吵吵着不要他这个儿子,惹得他又哭了半宿。不过王拓已经习惯,他经常不明所以无缘无故地被骂,也不算新鲜。
好在表哥是不会来了。
他觉得他也不是个丧门星,还是有好运气的。他慢慢比对货架上的生活用品,一个超市能逛很久。这里对他来说比赶集厉害多了,好像全世界的东西都在这超市里。王拓经过海鲜区突然看到一袋袋真空包装的三文鱼,无缘无故想到了白晨阳。
哪怕不见面,脑子里想的永远还是白先生。他那么坏,那么爱骗人,一点点都不在乎自己,但自己依旧想他。
王拓吸了吸鼻子,又跑去零食区多拿了一包酸辣粉。
白晨阳远远在后头跟着,看他一个人逛来逛去,又觉得好笑,又觉得心疼。王拓结账的时候,他静悄悄排到后面,低头凑近闻了闻他的味道。王拓浑然不觉,结完账头也不回背着小布包走回家。白晨阳一路送他,看他消失在小区后随即坐回车内给周实秋打了个电话:“实秋,晚上带王拓去蓝猫吧。”“对,喊上翟浩跟那个小姑娘。”“我有事情跟王拓讲。”“嗯,我想跟他在一起。”
他挂了电话突然觉得神清气爽。
做一个决定也没什么难的,离婚,补偿老婆,然后跟个比自己小上一半的乡下男小囡过日子,他觉得这样没什么特立独行的。白晨阳在此刻终于尝到了白二当初将要做变性手术的爽快,那个无形的牢笼并不可怕,并不是无坚不摧,白晨阳已经亲手拆掉它了。
他开回家的路上甚至哼起了调子,仿佛在驶向一个崭新的未来。
白晨阳回到家,换鞋的时候发现老婆竟然在家。
“玲玲?”熊玲玲坐在沙发上似乎是等着自己。白晨阳走过去坐她身边,“我有事情同你讲。”
“老公,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熊玲玲握住他的手。
“你先说。”
“我怀孕了。”
夜里相,蓝猫酒吧同往常一样。
周实秋、翟浩、潘莉莉跟王拓四人坐在他们常坐的卡座包厢里聊天。莉莉显得特别高兴,勾着王拓一杯杯地喝酒:“我们真的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没有一起聚会了。”
“你少喝点吧,又不会喝,装什么大人?”周实秋把小徒弟的啤酒瓶拿走,“潘工,我看你最近忙得不得了。”
“对,网上也不见你发帖子了。”翟浩不能喝酒,在一旁嗑瓜子。
“我帮你们讲我帮你们讲!”莉莉许是有点醉意,整个人手舞足蹈的,“Emma跟我讲Frank要调去计划部了!快的话下个礼拜就去!”
周实秋皱眉:“那我们经理是谁?”
“你别急,你们晓得吕美瑶为什么被领导赶走伐?”
“为什么?”
“因为大师姐跟领导在谈恋爱!吕美瑶背后说的坏话领导每一句都知道!”
“卧槽。”这个消息连翟浩都觉得意外。王拓在一边听得晕晕乎乎,他们投诉科那个大师姐不是一天到晚被领导骂么,怎么会是一对?
“他妈的都是装出来的,还好我当时没跟他们抱团。”莉莉一拍桌子,“真是惊心动魄!我看领导可能要当质量经理了,到时候大师姐肯定是主管,我日子不好过了。”
“不好过到晟阳来,浩浩哥哥正好缺人。”
“好的好的好的。”莉莉频频点头,“大公司斗争太可怕,不是Emma他们告诉我我想都想不出这种情节。”“他们怎么知道的?”“小张跟人事是大学同学,人事总归知道人员调动的呀。”“哦。”周实秋不响了,他反正也离职了,跟自己没关系。
三个人你来我往讨论着工作,王拓觉得没意思,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坐去了吧台那儿。
这个地方,是他遇上白先生的地方。
他坐上了自己当时坐的那个位子,身边空空如也。那天,他的右手边有个黑色的小公文包,随便一拿就拿走了。王拓触景生情,胸口闷闷的,竟然有点想哭。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会儿表姐是孩子王,带着他到处闯祸,爸妈要揍他他就躲去爷爷屋里,爷爷会护着自己。后来爷爷过世了,他似乎一夜间就长大了,要帮忙砍柴、种菜、插秧、喂鸡鸭……每天早起一直忙到太阳升得高高的,蒸光他所有泪水。再后来,姐姐也走了,他没了说话的人,家里的大黄狗成了唯一的陪伴……再然后,大黄狗被人打死了……这些事情一幕幕出现在王拓眼前,他不过离开了家乡几个月,它们就变得陌生又不可思议。
王拓脱下了布鞋,跌跌撞撞地跑去了大城市。他趁着月色在田埂上奔跑,一路奔跑,手里攥着一堆毛票顺着本能往前头跑,前方无依无靠,可是回头,依然无依无靠。
王拓靠着一腔热血与不知者无畏的勇气跑到了遥远的大城市,他赤着脚,孤独地站在灯红酒绿的市中心街头。那一刻,他抛弃过去抛弃回忆抛弃了所有犹豫不决,那一刻,他同表姐吴沁怡一样,成为了没有故乡的异乡人。那刻,他遇上了一个人。
身边有人坐下,熟门熟路招呼服务生要了一杯汤力水。王拓扭头看了一眼,眼泪就掉了下来。
白晨阳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男孩的脸,伸手抚了上去:“怎么哭了?”
“白先生。”
“王小贾。”他手指摸到了滚烫的热泪,一下子就渗透皮肤滴落在自己心里。这是他的王拓的眼泪,他总是惹得王拓哭,“多日不见,你还好吗?”
“嗯。”王拓睁大眼睛,怕眼泪越流越多,“白先生好吗?”
白晨阳笑笑,眼眶泛红:“好的。王小贾想我吗?”
王拓乖乖点了点头。
“我也很想你,非常非常想念你。”
今天蓝猫没有表演,很安静,酒吧内放着不知名的歌曲,曲调轻柔,三三两两的痴男怨女下了班到这里坐坐,喝一杯酒,聊一聊心事,他们说了许多的爱语,做了无尽的誓言,有些话真真切切恨不得带上发誓人的心肝,有些话全是酒后胡言乱语第二天便不再作数,有些话,只得说一遍,再说就说不出口了。
王拓低下头,眼泪一点点滴落到裤子上。白晨阳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一口,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亲吻男孩了,他想记住他的味道。
“白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
“记得。”白晨阳缓缓摩挲王拓的手掌,“当时你就坐在我身边,走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把我包带走了,里面都是资料,我气了一整夜。”
王拓破涕为笑,脸立刻红了:“我那个时候确实是故意偷走的。”
“你把白先生的心……”白晨阳说了一半,没有讲下去。他鼻子泛酸,猛喝了一口汤力水,灌得整个口腔全是苦涩的滋味。“王小贾,白先生有自己的小孩了。”
王拓猛然睁大眼睛。
“我要当爸爸了。”
王拓一瞬间觉得四肢百骸被反复碾压着,他浑身发麻甚至连手指都没办法动一动,胸口被浇灌上了水,无法呼吸。白晨阳握着他的手似乎也把那痛苦的滋味握紧,眼睛立刻通红。“恭,恭喜,白先生。”王拓颤抖着,差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眼泪已经不听控制汹涌地夺目而出,他恨这样的自己,白先生终于有了孩子,他应当替他高兴才是,可是他的心快要疼得裂开了。
“我们是不是不能再见面了?”
“是。”
“白先生……”他哭得浑身颤抖,起身紧紧捏着白晨阳的臂膀,“白先生,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王拓从没有这么绝望过,他颤抖着大喊:“你有没有喜欢过我?”白晨阳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情感终是崩溃决堤。
“喜欢,我喜欢你。”
“你没有骗我。”
“我没有骗你。”
“你没有骗我。”
“我爱你,王小贾。”
* 出自奥斯卡·王尔德喜剧《温夫人的扇子》: We are all in the gutter, but some of us are looking at the sta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