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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33章·逼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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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宫商指尖在接听键上停留许久,深吸一口气,按下接通,声音温柔得滴水不漏:“夫人?”
通讯那端,嘉禾被有琴宫商过于平静、过于温柔的语调惊得怔住——这人难道完全没有气性么?
“对不起,刚才我误会了你……”
“没关系,我理解夫人的难处。”有琴宫商打断嘉禾,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情绪,“夫人是担心与我走得太近,会引起紫薇殿下不必要的猜忌。”
“你……不生气?”嘉禾不诧异于有琴宫商的通透,诧异于他的温柔,“我也没有提前和你商量,就这样给你难堪……”
“我当然不生气。”有琴宫商的声音轻柔,像在安抚嘉禾,“配合夫人的需要,是我的责任。”
“谢、谢谢你……”嘉禾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不客气。”有琴宫商的声音里终于染上深意,“夫人记住我的好就行。”
“有通讯接进来,再见。”嘉禾几乎是仓促地切断了通讯。
嘉禾刚结束通话,还未不及理清思绪,陆遥的讯息就迫不及待地跳了进来,字里行间跃动着兴奋:“殿下,紫薇殿下已有示下,这场舆论战交给臣!必定一雪前耻,打得孟妍书毫无还手之力!”
嘉禾简短回复:“好,费心了。”
嘉禾靠在座椅上,合眼揉了揉眉心。
朱云昭的事,该如何向紫薇开口?
皇室为彰显宽厚,向来礼遇旧臣之后。衣氏之后,这个身份并不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朱云昭刻意接近她的动机该如何解释?紫薇又是否会疑心她暗中联络旧臣,图谋不轨?
诚如有琴宫商所言,让云氏的一切彻底掩埋,才是明智之举。
可信任如同琉璃,一旦碎裂,永难复原。
正当嘉禾心绪纷乱之际,通讯器再度响起。
“紫薇”二字在屏幕上跳动。
嘉禾深吸一口气,接通通讯。
“朱云昭的事,我知道了。”紫薇的声音平稳传来,“只要她安分守己,我不会为难她。你不必担心。”
嘉禾喉间微哽:“我并不知道她竟然是……”
“不必道歉。”紫薇打断嘉禾,“云梦泽星域的子民,亦是帝国的臣民,自然受我庇护。”
“嗯。”嘉禾低声应道,心头重石落地,却泛起更复杂的滋味。
嘉禾以为通话结束,那端却传来紫薇看似随意的追问:“你当真……不愿嫁给有琴宫商?”
嘉禾沉默片刻,指尖无意识地蜷紧,轻声反问:“但你需要这门婚事,换取百川星域,不是么?”
通讯那端静默一瞬,传来听不出情绪的回答:“嗯。好好准备婚礼吧。”
通话□□脆利落地切断。
嘉禾望着窗外流转的霓虹,缓缓闭眼。
忽然,她猛地睁眼——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不过片刻,紫薇如何能知晓得这般快?
嘉禾下意识检查衣饰上的每一处金属扣饰,难道还有未发现的监听装置?
就在嘉禾疑窦丛生之际,朱云昭的讯息适时传来:“沈庭长方才去找紫薇殿下摊牌了。殿下,谢谢您费心。”
嘉禾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渐渐放松。
初春的风里还带着未散的寒意,枝头残雪斑驳,帝都却已因几桩接连传来的消息隐隐震动。
新年刚至,星网第一条爆讯是“嘉禾公主与有琴少帅深夜同现君知遇”。尽管相关帖子被迅速清理,暗处的波澜却未止息。
紧随其后的是“沈谢两家宣布解除婚约”。
政治离普通人太远,议论声也淡。真正掀起风浪的,连续霸榜的爆炸新闻,是娱乐圈的消息——一线女星朱云昭奉子成婚,即将嫁入沈家。
朱云昭的事业不可避免受到冲击,质疑与谩骂甚嚣尘上。好在谢家小姐几时公布婚讯,并轻描淡写替朱云昭说了几句话,加上沈家不遗余力的维护,以及皇室不动声色的站台,朱云昭的风评才渐渐回温。
“殿下,我没事,一切平安。”朱云昭发来简讯。
“我并没做什么。以后如非必要,不必联系了。”嘉禾回复。
许久,朱云昭那边只回来两个字:“谢谢。”
嘉禾放下通讯器,望着窗外初生的嫩芽,阳光洒在未化的雪上,明亮得几乎晃眼。
春天似乎就要来了,万物都在更迭,革旧换新。
嘉禾推开窗,迎面却是清冽含寒的北风,令她轻咳了几声。
嘉禾忽然想起,某日的君知遇,香薰的气味也曾让她这样轻咳。而舞池里,朱云昭举着酒杯,醉步摇曳,在流光溢彩中纵情起舞,整个人绚丽而妖娆,全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直到一只不规矩的手探胸前,朱云昭怒目推开,惶然望向嘉禾。
嘉禾想也未想,摔了酒杯,淡淡插话:“手放干净些。”
现在想来,沈慈那样重视朱云昭,怎么会放任有人轻薄朱云昭?
朱云昭又那样聪明,何必主动来结识一个身份尴尬的亡国公主?
嘉禾慢慢地、轻轻地笑出来。
每一个来到她身边的人,都怀着目的——好的,坏的,明的,暗的。
可她闭上眼,却仍想起与朱云昭在君知遇,一掷千金,不醉不归;分享不可说的心事,短暂松一口气;并肩走在帝星的雪里,一同期盼下一个春天。
嘉禾模模糊糊冒出一个念头:冬时雪厚,来年该是个农户们喜欢的丰年。
雪水润泽荒原,融作春墒,谷物丰稔,价格也能趋稳。若再得几场及时雨,帝国边境的农垦区,大约也能多收三五成。
嘉禾静静地想着这些,思绪像飘落的雪屑,轻而散,不着边际。
直到寒意浸透指尖,嘉禾才回过神,轻轻将窗合上。
然而,未容嘉禾多做怅惘,孟妍书与陆遥几乎同时叩响了门。
陆遥抢先一步,双手奉上一卷装饰华美的文书:“殿下,这是文学大家精心撰写的婚誓,辞藻典雅,情感真挚,完全符合典礼规制。您只需在当日照此宣读,便可万无一失。”
孟妍书立即追上:“殿下,少帅坚持亲自撰写婚誓,不许任何人插手。属下虽未得见具体词句,但少帅为此终日烦恼,其用心之深,可见一斑。”
话了,她又冷冷看向陆遥:“陆司长此举不妥。婚誓贵在发自内心,岂能由他人代笔?你这是越俎代庖。”
“孟司长,皇室典礼,规矩为重。此誓词尽显殿下贤德与对帝国和睦的期许,有何不妥?”陆遥寸步不让。
“陆司长,文为心声。没有真情实感的文字,如何能打动人心?”孟妍书据理力争。
与此同时,两方团队为婚礼细则争执不休的嘈杂声隐隐传来,扰得嘉禾额角微胀。
某一瞬间,她竟生出念头——不如婚礼早些举行,她也好早日落个清闲。
“好了,别吵。”嘉禾转过身,目光扫过二人,最后落在孟妍书身上,“少帅,写了什么?”
孟妍书眼中一亮:“殿下,少帅对此守口如瓶。但属下猜想,他必定期盼能亲口告知您。”
“殿下,少帅的这份心意,您何不亲自去问问呢?”孟妍书顿了顿,语气恳切。
陆遥面上一急,忙道:“殿下,您的婚誓关乎皇室体面,需慎之又慎!这份由名家起草的誓词,最是适合。”
“嗯。就这么办吧。”嘉禾语气淡然,似乎全不关心这件事。
孟妍书脸上掠过焦急。
作为下属,她目睹了有琴宫商太多不符其身份地位的追求。若换作旁人,怕是早已为这份用心折服。她深深看了嘉禾一眼,终究将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嘉禾却清晰地读懂了孟妍书这一眼的含义——那是对有琴宫商一片真情的不平,也是对她无动于衷的不解。
嘉禾想要辩驳,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有琴宫商所做的一切,当真只是因为喜欢么?
用百川星域换她,或许是因她具有更大的投资价值;不遗余力地营造他们二人深情,无非是想将她彻底绑在他的阵营;那些云梦泽印记的旧物,更是别有用心。
至于,那段化名“农夫”的陪伴,虚拟空间里的接近,勉强算的上朋友的关系,说到底,也不过是另一场处心积虑的靠近。
一定是这样。
没过多久,嘉禾腕表上的通讯提示亮起——有琴宫商。
自从有琴宫商被她从黑名单里放出,这样的场景便成了常态。
这位手握重权的少帅,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严格遵循一日三餐的节奏,用精心编排的问候在嘉禾这里刷足存在感。有时,他的行程明明显示正在召开军方加密会议,一条“记得添衣,勿贪凉”的提醒却能准时弹出。
尽管有琴宫商信誓旦旦地保证每字每句皆出自真心,但在嘉禾清冷目光的注视下,还是坦白了是预先设置的自动发送程序,而他审核过了“标准化关怀文本包”。
嘉禾料想,有琴宫商是为她不肯写婚誓之事前来问罪。
她按下接听,未掩倦意:“什么事?”
有琴宫商敏锐地捕捉到了嘉禾语气中的疏离,唇边的笑意凝滞了一瞬,却并未显露异样,只温声道:“夫人,我的年假结束了,我需即刻启程前往猎户防线。”
“好走不送。”嘉禾的回答简洁明了。
“我会准时回来参加婚礼。”有琴宫商补充道,试图从嘉禾眼中寻找波动。
“哦。”嘉禾的回应依旧平淡。
通讯两端陷入短暂的沉默。
有琴宫商指节收紧,关于婚誓的质问在喉间滚了又滚,最终被强行咽下:“若我……万一回不来,夫人会永远记得我么?”
嘉禾终于抬眸,隔着屏幕淡淡扫了有琴宫商一眼。她的眼神仿佛在说“这种问题也值得问”,无声却已是最好的拒绝。
“好吧,”有琴宫商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认命般的温柔,“为了夫人,我定会平安归来。”
嘉禾点了点头:“哦。”
就在有琴宫商准备结束通话的刹那,嘉禾却忽然开口,声音比方才软了几分:“一路顺风。”
话音未落,通讯已被嘉禾率先切断。
有琴宫商望着暗下去的屏幕,指尖轻轻摩挲着腕表冰冷的边缘,仿佛还能触到通讯另一端嘉禾罕见的温和。
这时,心腹副官周延稳步走入,他敏锐地察觉到室内尚未散尽的某种微妙气氛,以及有琴宫商眉宇间罕见的、未来得及完全收敛的柔和。
周延跟随有琴宫商征战四方,见过有琴宫商如凶兽般撕裂敌军防线,也见过他谈笑间令敌对星舰灰飞烟灭,却从未见过他流露出这般近乎眷恋的神情。
周延脚步微顿,误判了有琴宫商神情的含义,低声道:“少帅,所有部署均已就位。但若您此刻心生犹豫,我们还可以取消行动。”
有琴宫商缓缓抬眸,眼底温度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周延所熟悉的的冷硬。
“按原定计划执行。”
有琴宫商站起身,军装外套的线条利落而威严。
“逼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