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流量》叶淑珍

2、第 2 章

　　中场休息室内，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个小平房，小艺人和群演全部只能在这里换装和休息。

　　屋子里面熙熙攘攘挤了几十人，地上全是刚脱下来的涉水裤，像是晾晒大型海带的海水场，散发着阵阵腥臭味。姜柠用湿巾抹掉了身上多余的泥巴，大悦把换洗衣服拿过来，两人还在排队等冲洗的隔间。

　　此时，一个瘦削干练，穿着工装中裤，贴身T恤的女人三步并作两步，拨开人群，踩过海带，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凌厉的眼神像安检扫描仪一样从头到脚扫了姜柠一遍。

　　“你，叫姜柠是吧，后面的节目你不用过来了。”女人说完，凌厉的眼神左右扫射，停在了旁边的大悦脸上，“经纪人在哪里？你！是吧！”

　　“找不到好路子，只能靠野路子来上位，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都靠着蹭多少个男明星营销绯闻，这路子别想用在我祁翊安身上！”

　　副PD这会儿才跟到现场，站在气场强大的姚姐身后，复读机般重复姚姐说的话，“对，姜柠，后面节目不用你们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大悦也不是软柿子，就算自己是乙方，也还是强撑气势回怼道：“副PD，我们的合约还有3期呢，现在毁约，我给你熬夜做的这么多期免费策划，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副PD听到这话，心虚的气势弱了半分，但看了一眼姚姐后，还是说道：“哎呀，你看这，要不你们先回去吧，下次新开节目我肯定再找你们。”

　　说完，也不敢看姚姐，也不敢看大悦，仿佛是夹在婆媳之间的软心饼干。

　　车上，大悦和姜柠之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般，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这个工作机会是大悦争取了三个月才拿下的，还搭上了自己的免费劳动力给剧组干活。

　　“我们好像后面也没有别的行程了，刚好，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我们去旅游吧，小悦悦！”姜柠开口说道，想要消散一下两人即将又要面对待业生活的郁闷心情。

　　“没关系，我现在还有对接一个准备新开的综艺，只是那边说还在审核我们的资格。”大悦转动方向盘，瞄了一眼后视镜上的散发迷茫眼神的小脸蛋，“只不过，可能只有百分之五的机会，我回头再争取一下。”

　　坐在后座的姜柠，却是在遗憾当年炸鸡腿的这份小人情，是拿不回来了，窗外正午烈日的阳光洒进车厢内，照得皮肤暖暖的，这是在韩国练习三年经常都不能享受的阳光。
　　姜柠思绪不自主飘回六年前的那个阴天：

　　这是姜柠在韩国训练的第一个半年，这是一家选拔公司，在全球挑选一些有潜力的年轻人过来培训，被挑选者需要自费进行训练。

　　其实说是练习生，倒不如说是个靠此赚钱的舞蹈工作室。

　　身边一起训练的女孩子一个一个都离开，有些是被选到好的娱乐公司签约，可以接受更好的资源和培训。有些是已经看不到前途和希望，自动放弃回归家乡。

　　姜柠是后者，想回国的心情已经达到高峰。

　　在韩国常常见不到阳光，因为训练室是一个由一个废弃工厂简单修葺成的一个大型练习室，工厂面积很大，但是由于高度只有三层，所以常常被隔壁更高的大楼挡住了光线。

　　已经晚上十点了，大班练习室里面只剩下了姜柠一个人。

　　最近一段时间，她特别喜欢呆在人都走光的练习室里面，这样子，她就可以独享一个独立的空间，然后哭得光明正大。

　　她有时候会边哭边大声唱歌，有时候会默默任由眼泪流淌。

　　这个没有朋友的国度，没有人，就像现在她所处的练习室一样，孤独得光明正大。

　　“回家。”姜柠情绪发泄完了，拎起晚上没吃完的晚餐，便往楼道走去。

　　楼道转弯处，姜柠差点以为自己遇上了午夜惊魂，一个蜷缩成一团，把头埋在圈起来的臂弯里面的人，加上瘦削得厉害，远看就像一个无头尸体一样。

　　姜柠本来想着扭头就走，但是想着楼下有24小时保安，要是出人命了还能帮他求救一下。

　　于是战战兢兢地往前走去，轻轻喊了一声，“嗨”

　　地上的人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就像是挣扎想要醒来的植物人一样。

　　空气静止了十秒钟，姜柠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去摇一下他。

　　姜柠伸出去的手还没碰到他，地上的人便抬起头，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在臂弯里面脸转过来，直直盯着姜柠。

　　好一双清透的眼睛，姜柠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还是在一个男生身上。

　　但男生的装扮实在是配不上这双眼睛，像是劣质染发造成的一头毛糙红毛，瘦得营养不良的身板。

　　姜柠盯着他的眼睛（全身也只有这个地方看得比较顺眼）问道：“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我需不需要帮你喊保安？”

　　男生好像听不懂似般地认真看着姜柠，然后挤出了两个字，“饿的”

　　姜柠听了，随即把手里的剩下的晚餐，放到了他旁边，因为估计他也不愿意改变姿势来接她的袋子。

　　“对了，我这里还有两个鸡腿，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放在这里给你了哈....那我先走了....”

　　......

　　车外的阳光越来越强烈了，姜柠回过神来。

　　“现在这样，真好！”

　　“什么真好”大悦从后视镜看向姜柠。

　　“看到阳光。”

　　华腾大厦。
　　瘦高的男子敞开着双臂，指尖衔着一只细烟，靠坐在锃亮的真皮沙发上，冷哼了一声，“这个电影必须是我沈宇的。”

　　他身边正襟坐着的人，西装因为胀大的胸肌只能敞开最上面三颗纽扣，漏出同样是蹦紧的白衬衫。“可是老大那边点名要祁翊安当主角啊，他现在风头正旺，全能idol，没有黑料，要是我的话，都会选...”，瀚哥看了一眼沈宇阴沉的表情，没有继续说下去。

　　沙发上，沈宇抽回长胳膊，深深吸了一口指尖的细烟，话语伴随着烟雾蹦出，“他奶奶的，我就不信他不好女人，每天活得跟个和尚一样。”

　　“上次送过去的lisa，我连酒店房都给她备好了，以为这祁翊安是在饭局上不敢，没想到都送到房间了，也被退货，Lisa这身材，那可是要什么有什么。”

　　瀚哥说着，一副暴殄天物的可惜表情，“难怪老大要捧他...”

　　沈宇把烟头在烟灰缸边缘狠狠地拧扁，烟灰渣子散落在桌子上和地上，本来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祁翊安这个后来者，凭什么！

　　“陈晴这个小丫头跟我说，那个靠炒绯闻的集邮小艺人，叫啥来的，姜柠，祁翊安好像对她有点不一样”沈宇眯眼思考状。

　　“宇哥，你别忘了还有姚姐呢，她可不会让什么女艺人来靠近她的发财树啊。”瀚哥提起姚姐，牙痒痒的，姚姐没少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这是他见过的最彪悍的女人。

　　“给她安排进祁翊安的新综艺，条件是传出祁翊安的绯闻，瀚哥，你去找相熟的狗仔配合她。这次，就不信还搞不定他祁翊安。”沈宇说完，从沙发上站起来，往门外走出，“我今晚去老大的饭局，给我准备两瓶茅台。”

　　枫叶公寓某一扇亮堂的窗户里面，大悦坐在地板上，看着手机上“期待你的回复！”这几个字思考了很久，姜柠从冰箱里面拿出两罐果味清啤放在茶几上，心想后面反正也没有工作行程，脸肿也没有所谓。

　　姜柠自己先打开了一瓶，一口下去。

　　清爽！大脑的褶皱像是被温暖地熨平了，“嗯哟，舒服！”

　　躺平！就是舒服！

　　大悦拿不定主意，“你说我们要不要接这个活”，虽然之前靠着炒作一些绯闻让姜柠终于摆脱了素人的状况，但是都是靠着自己一个人做的虚假营销，对于男方而言也只不过是随风而过的闲暇边角料，都是达到微微成效便马上删除道歉，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而这次，明显是祁翊安的某个对家对她们发出的邀请，大悦生怕自己自己控制不住场面。

　　姜柠将自己的啤酒放下，把另外一瓶新的啤酒盖子吭哧一下掰开，酒气和气泡迫不及待冒出头来，她递给大悦。

　　说道：“别想了，酒精会告诉你，活在当下，就像这次的机会，如果我们没有抓住，我们肯定会后悔，而且我们这么多次都没有失手过，这次也不会，我看这个祁翊安，也不是很难搞定嘛。”

　　是的，不难搞定，凭着她的直觉。

　　《向阳而生》先导片录制现场，距离录制还有两个小时，导播室传来的姚姐和导演的争吵声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最后还是以姚姐气哄哄地离开画下句号。

　　大悦在简陋的化妆室里陪着姜柠，检查她今天的妆容效果，鹅蛋小脸，看不到毛孔的洁白皮肤，在淡淡腮红和眼妆下，整张脸像加了一层滤镜一样，是一种清晰又朦胧的美。

　　大悦满意地点了一下头，“今天这化妆师的化妆水平不错哦，看来这节目组还是舍得花钱请好的化妆师。”她听到姚姐在走廊另外一头狠甩房门的声音，整个人抖了一激灵。

　　一旁的陈晴从自己的化妆镜睨了一眼，坐在她远处的姜柠，哼了一声，“这节目请的都是些什么人，名声还要不要了。”

　　姜柠不甘示弱，虽然她身高只有1.67米高，但是胜在比例好，一双腿笔直修长。

　　她今天刚好穿了看起来像是短裙的短裤，于是站了起来，慵懒地倚靠在桌面，特意把露出的一双洁白修长的美腿伸出两里地外，明晃晃地向陈晴展示。

　　“节目组自然有节目组的考量，请我还能拉高节目颜值，倒是某人，不知道又是从哪个后门进来的呀？”

　　“你！”陈晴站了起来，她身边的经纪人赶紧拉住了她，安抚道：“晴，不要跟这种没资本的人一般计较，我们跟她们不一样，我们不需要又争又抢，落得一身蓬头垢脸的。”

　　陈晴想起上个月泡在泥潭里面，姜柠狼狈的模样，吭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对着姜柠笑道：“对了，那时候有没有拍到照片，要不要我找节目组拿一张给你做个留念。毕竟和祁翊安同台的机会，不是你这种人能有很多次的。”

　　姜柠被话赶话道：“那可不一定呢，我只要一个手指轻轻一勾，什么顶流，都是我的囊中之物。”

　　姜柠一边说道，一边对着气鼓鼓的陈晴硬挤出一个自己不太擅长的勾人眼神。

　　只是这个眼神越过了面前的陈晴，落到了后面的人影上，人影的眼神像是不经意般扫了她一下。

　　祁翊安身后跟着三个化妆师，步履匆忙地从拐角处出现。

　　几人如风一般划过化妆间的众人，径直消失。

　　周围只剩下鸦雀无声的空气和肢体僵硬的姜柠：他不会是听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