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蹭流量》叶淑珍

1、第 1 章

　　姜柠现在面前是一片约20米长宽的大泥潭，泥潭对面是4个外形精致的泡沫搭的小房间，门上分别写着：

　　Vocal组/唱歌担当
　　Dance组/舞蹈担当
　　Rapper组/说唱担当
　　Visual组/颜值担当

　　现场PD用大声公，扯着嗓子在喊着，“本场游戏的规则是十分钟内找到号码牌，然后贴到相对应想选择的房门上，就可以成功和导师组队。现在有24个人，但是只有16个号码牌，大家加油！”

　　话音刚落，场上的24个20岁出头的花样少女练习生们磨拳擦掌，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包括姜柠。

　　这是一档主打女idol务农的综艺，由于最近市场凋零，所以参与的选手大部分都是未出道的女练习生，或者是出道了也毫无声量的女idol，在这里，大家都被统称为女练习生。

　　姜柠身边曾是专业体育生的徐青摆动着双臂要给自己腾出出发空间，差点没把她挤倒。

　　今天节目组流程大改，临时增加了一个竞技环节。

　　姜柠长叹一口气，不禁想起一些哲学问题，“我是谁，我在哪，我现在到底在干些什么！”

　　天气刚入夏，虽然不是盛夏，但是穿着裤子和靴子连为一体，一直覆盖到胸部的高筒防水裤，姜柠已经感觉到汗水从头皮出发，沿着脸上的曲线，一直不断成型壮大，最后在锁骨处汇合。

　　泥潭很大，像是一锅将要沸腾的浓汤，也不知道所谓的号码牌在泥潭的什么地方。

　　但姜柠的目标很明确，她一定要选到Dance组，因为祁翊安就在那个房子里面。

　　一周前：

　　“姜姜，我们蹭流量的好机会来了！”

　　大悦踩着泥巴，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姜柠身边，一边眉开眼笑地说道。

　　“怎么身上都是草呢，这种户外综艺真是不拿小艺人当人用啊。”

　　姜柠抖了抖，一顿乱拍，粘在衣服上的碎草屑像小雪花一样哗哗落下，顺便给大悦挤了个可爱的wink，“那可不是嘛”

　　“你看你，脸上像个小花猫一样。”大悦熟练地打开粉饼盒，在姜柠肉肉的脸蛋一通操作，灰朴朴的脸上又重新焕发了粉黛一新。

　　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场务指定的中场休息室走去，在容纳了二三十人的嘈杂空房子里面，找了两张露营简易椅子坐了下来。

　　周围热气汗气轰天，散发了一股发酸的味道，大悦用手掌在嘴巴前扇了扇，仿佛可以扇掉这股味道。

　　“可是没办法，这已经我们能够上的最好的节目了。”大悦不甘的眼神像是突然被曙光照亮一样。

　　“但是，下周录制，没想到一向难请的祁翊安会过来，我已经给你量身定做了一套营销方案”，大悦用力地点了一下头，显示了自己的决心，“这难得的流量，我们肯定是要蹭上了。”

　　姜柠看着大悦这兴致满满的样子，也不好打击她，只是弱弱地说了一嘴，“可是这个祁翊安不认识我捏，而且，他的经纪人不是在圈里面是出了名的泼辣难缠，我这种咖位怎么可以蹭上人家啊。”

　　“这就是我的专业领域！”大悦信心十足地说道。

　　姜柠心虚地嗯了一下。

　　大悦自从某大厂离职后gap了一年，同时也做了一年毫无起色的自媒体后，自动请缨来了姜柠所在的小娱乐公司当她的经纪人/助理/化妆师。

　　两人作为高中同学兼闺蜜，虽然18岁后就走上不同的道路，但似乎都走得并不顺利的两人倒是命运般的汇合到了一起，从此有了共同的目标，那便是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地。

　　所使用的营销手段有且不限于：

　　“适度润色”：【十项全能跨国女练习生】
　　实际上，姜柠只在韩国上了三年大班课

　　“语义延伸”：【男idol投票最想追的女练习生no.1】
　　实际上，姜柠和大悦费尽心思偷拍凹出来的合照

　　“直击本质”：【人间清醒女练习生只搞事业】
　　实际上，姜柠出道三年，在家抠脚两年半。

　　“见微知著”：【女idol投票最想拥有的皮肤no.1】
　　实际上，这是大悦没问过任何女idol的一人之见。
　　......

　　虽然大悦凭借自己敏锐的营销触角，略微增加了姜柠的知名度，但是在这资本时代，做多少工作都不如资本之手轻轻一捧。

　　“姜姜，我查过了这个祁翊安的背景，他和你是韩国HT公司的同期练习生啊，你难道没有见过他吗？”

　　大悦一边刷手机一边发掘能用的营销点，“你们怎么也算师兄妹或者同窗。”

　　姜柠转动着圆不溜的眼睛，想了一下，“我们没有在同一个练习室练习过，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水平哪能跟这些能力者们同台啊”。

　　她顿了一下，“不过，我记得在韩国练习的第一年，我有次看到一个男生练习得快要低血糖，蹲在那里，就顺手给了他一盒我专门买的炸鸡腿就走了，那个男的好像就是祁翊安，后面就再也没有见过了，我这种没天赋的练习生就只能一直上着大班课。”

　　大悦仿佛听到了国际大新闻似的坐直身板，“这么好的题材，同练习的师兄妹，再加上你“救”过他的这份情意，就这两个点，可以做的文章可多了。”

　　姜柠一听，赶紧捂住大悦的嘴巴，“什么啊，估计祁翊安都不认识我，而且只是两个炸鸡腿的小事，被人听见，我要被笑死了。”

　　但大悦作为曾经卷生卷死的大厂人来说，最不缺乏的就是把黑猫说成白猫的本领。

　　而这次，姜柠这条咸鱼翻身的最佳时机，就在这里了。

　　一周后：

　　PD一句“开始”，泥潭边上的少女们一个个拔脚冲进泥潭，而后像蜂窝般散开，在泥潭各处扒拉着找号码牌。

　　徐青矫健的身姿一步顶别人两步，姜柠还在和泥巴做斗争，刚把自己的一条腿拔起来，另外一条腿就不听使唤的给上天行了个大礼。

　　“不能枉费大悦辛苦得来的情报。”姜柠在连跪了几次之后，终于习得了一些技巧，在泥巴里面走路的时候要快速才能不被拖陷进去。

　　“找到了”“哈哈我也找到了”

　　陆续有好几个女练习生从泥潭里面捞到了号码牌，甚至有好几个手脚快速的已经把号码牌贴到了终点的房门上。

　　工作人员堆里的大悦看着还在起跑线不远处东摸西找的姜柠，她只能夸张地用身体动作给姜柠提示现存号码牌的位置。

　　时间还剩下一分钟，14个号码牌已经贴到了各个房门上面。

　　姜柠已经放弃了寻找，“走到终点就算了”，她踉跄地往前，绕过还在地上摸索的陈晴－老是针对姜柠的同期练习生。

　　突然面前的少女站起身子来，顶住经过她的姜柠，姜柠一个重心不稳，便面朝大地整个人摔倒在泥地里面。

　　“咯咯咯”少女一点都没有歉意，反而捧腹大笑起来。

　　姜柠摔得并不重，但是她知道自己这张泡在泥里面的脸，将会如何不堪入目，想到这，她觉得自己还不如就装晕在泥潭里面。

　　突然，姜柠感受到一股从手臂传来的强有力的力量，把她像小鸡仔一样从泥地里面拎了起来。

　　姜柠脸上糊了一脸的泥巴，她只能用手轻拨开眼睛附近的泥巴，睁开半眯的眼睛。

　　面前站着的人很高，逆着大太阳，脸的轮廓精致而利落，宽大的休闲白西装松松垮垮地让透射的阳光勾勒出单薄的身形。

　　“祁翊安！”姜柠视线逐渐清晰，她看清了面前的人儿。

　　他干净又整洁，像是坐在王座上的小王子，和当初那个在漆黑练舞房抱着腿蜷缩在地上的样子，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姜柠有点失神。

　　面前的人看着她，嘴角一边扬起一个很难察觉的弧度。

　　接着周围传来波浪般的哄笑声，只有自己没有笑的时候，那大概率被笑的就是自己了。

　　姜柠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全身包括全脸，都被一层厚重的黑泥糊上了，只漏出了一双对比下显得白得发亮的圆眼睛。

　　她委屈地朝工作人员堆望去，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高个子大悦，眼神仿佛在说“大悦，救救我！”

　　PD是不会放过这样的镜头的，让所有女练习生们顶着泥巴妆造进行游戏结算。

　　超过一半以上的女练习生都选择了祁翊安，但他只能留下4个，剩下的分配给别的组。

　　真是灾难又毫无收获的一天。
　　姜柠就像一个待风干的木乃伊一样站在队伍的后面，她没有抢到号码牌，连选择的机会也没有，心里愤愤不平。

　　本以为今天就要收工的姜柠，突然听到了PD的大声公又聒噪起来：“现在每组额外多一个导师指定名额，想要争取这个名额的人可以在导师面前表演一段相对应的才艺。”

　　祁翊安面前顿时排满了没有入选组别的人，姜柠也不能浪费这个机会，但只抢到了队伍最后面的位置。

　　是的，吃屎都吃不上热乎的。
　　姜柠觉得自己就是永远慢人一步。

　　轮到她表演才艺的时候，前面队伍空了之后，只剩下她和祁翊安面对面，她身上的泥巴已经干裂，看起来更骇人了。

　　姜柠本来是个社牛，没想到自己竟然感到一丝的不好意思，她咧嘴僵硬地笑了一声，然后开始跳起来自己最擅长的宅舞，仿佛是快要成型的木乃伊复活了。

　　周围的人又开始哄哄大笑起来。

　　没关系的，尽力就行，我是最棒的。
　　姜柠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敢看向祁翊安，自顾自地跳完了这段让自己脚趾扣地的木乃伊泥巴人宅舞。

　　最后主持人cue到祁翊安宣布他的导师钦点卡名额的时候，姜柠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自己的舞蹈功底完全在里面是垫底的。

　　只是希望祁翊安能记得自己的鸡腿之恩，可是自己这满脸泥糊，料想祁翊安更认不出自己来了。

　　“就她吧。”祁翊安似乎是认真思考后，指了指姜柠的方向。现场大家都像时间停止般惊呆住了。

　　果然，当年两个鸡腿，还是派上了用场。
　　姜柠心想，便朝着祁翊安，从黝黑脸庞中笑得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看起来憨厚地像许三多。
　　不远处的大悦看着姜柠的方向，满意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