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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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卖部的冰柜冒着丝丝白气，是这酷暑里唯一的救赎。
江逾白拧开瓶盖，仰头灌了几口冰水，凉意从喉咙一路冲刷到胃里，才勉强压下了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那个叫沈知夏的背影，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哟，这不是我们的‘睡神’吗？怎么，课堂惊鸿一瞥，被学霸的风采震慑到了？”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江逾白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顾言拿着两瓶运动饮料走过来，递给他一瓶，细框眼镜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
江逾白接过饮料，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懒洋洋地靠在冰柜上：“说什么呢，顾大学霸。我那是被数学老师吓的。”
顾言推了推眼镜，笑容不变，压低了声音：“少来。你刚才看沈知夏那眼神，可不像单纯的发呆。”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还在演？”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江逾白看似平静的心湖。
江逾白拧瓶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他用瓶身贴了贴自己的脸颊，漫不经心地笑：“生活不易，全靠演技。不然多无聊。”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深入。那些被药味浸透的童年，奶奶去世时他握着的冰凉的手，父母和继母冰冷的眼神，弟弟抢走药瓶时得意的笑……都是他极力想要掩埋在尘埃下的过去。伪装成一个平庸的、懒散的学渣，是他能找到的，最安全的保护色。
顾言看着他，终究没再追问，只是叹了口气：“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不过，沈知夏那个人……挺复杂的，你最好别招惹。”
“复杂？”江逾白挑眉，来了点兴趣。能让顾言用上这个词的人可不多。
“嗯。听说他是一个人住，没什么朋友，性格……你也看到了。而且，”顾言凑近了些，声音更低，“有次我看到他左臂上，好像有道挺吓人的疤。”
左臂上的疤。
这几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江逾白脑海中的某个角落。他猛地想起课间时，沈知夏站在阳光下，挽起的袖口下，那道若隐若现的狰狞痕迹。
之前那模糊的熟悉感，似乎瞬间找到了一个隐约的锚点。为什么会对一道疤痕有印象？他拼命在记忆的碎片里搜寻，却只抓到一片混沌的光影和消毒水的气味。
“……哦。”他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听起来依旧平淡，“关我什么事。”
顾言看了他两秒，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快上课了。”
两人回到教学楼时，下午第二节课的预备铃刚好响起。江逾白走向教室后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靠窗的那个位置。
沈知夏已经坐在那里，依旧挺直着背，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物理竞赛题集。午后的阳光偏移了些，正好落在他翻动书页的左手上，以及那一小截从短袖校服袖口露出的、肤色偏白的手臂上。
就在他抬手拂开额前一丝不听话的黑发时，袖口又往上滑了一小截。
这一次，江逾白看得清清楚楚。
那道疤痕，狰狞地盘踞在沈知夏的左小臂外侧，像一条扭曲的蜈蚣，与周围光滑的皮肤形成刺眼的对比。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颜色比旁边的皮肤略深，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凹凸不平的质感。
江逾白的脚步彻底停住了，呼吸几不可闻地一滞。
不是模糊的印象。是真真切切的一道旧疤。和他记忆中某个混沌的、被遗忘的片段，隐隐重叠。
是什么时候？在哪里？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疤，仿佛要透过它，看穿沈知夏那冰冷外壳下隐藏的过去。心脏莫名地收紧，一种混合着好奇、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感的情绪，悄然滋生。
沈知夏似乎察觉到了这道过于专注的视线，翻书的动作一顿，毫无预兆地抬起了头。
刹那间，两道目光在空中相遇。
江逾白来不及收回视线，就那样直直地撞进了沈知夏的眼睛里。那双眼睛很黑，很沉，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戒备。
被那眼神冻住，江逾白感觉自己的血液都似乎慢了一拍。
沈知夏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疑问，没有恼怒，甚至没有任何波澜，就像看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随即，他便漠然地垂下眼帘，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书页上，仿佛刚才的对视从未发生。
袖口在他放下手时，自然地垂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道疤痕。
也遮住了他所有可能外泄的秘密。
“叮铃铃——”
正式上课铃声尖锐地响起，打破了这短暂的、几乎凝滞的寂静。
江逾白猛地回神，快步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心脏却还在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叫沈知夏的人，周身笼罩着一层多么厚重坚硬的冰壳。
而那道疤，就像是冰壳上一道无法磨灭的裂痕，隐隐透露出其下隐藏的、不为人知的灼热与伤痛。
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地嘶喊着。
江逾白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干净无比的课本，第一次觉得，这个夏天，或许并不会像他预想的那样，在无所事事的懒散中平静度过。
那颗名为“沈知夏”的石子，已经投入了他的心湖，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地，无声扩散。
星火，已悄然落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星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