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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逢考必过符(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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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阿姨?”季无忧瞧清楚被两个外勤部调查员从屋子里架出来的中年女人就是韦晓玲家的帮工。
“同学——你是晓玲的同学对吧!”被架住的辛阿姨挣扎着,她在看到季无忧时眸中露出一丝惨淡的希望,“求求你帮我跟他们解释清楚,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今天傍晚做完家务后就一直在保姆室内睡觉,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啊——”辛阿姨在看到庭院草地与石板上的斑驳血迹后大声尖叫,本就因受惊而发白的脸变得青紫,她视线一转,又看到趴在地上的雇主,开始剧烈呕吐起来,散发出的臭气令她身侧两位职业素养极佳的调查员也不禁生出想要撒手的冲动。
“兄弟,你认得她?”施锦瑜抱着手问。
“不认识。”
季无忧的话让还在狂吐的辛阿姨瞬间停止呕吐,她不可置信抬起头:“同学,我如果此前有得罪你的地方,我立刻和你道歉,但你不能胡说!我今晚压根没走出过房间,根本不知道韦先生他是怎么死的!”
“我确实不认识她,但她应该只是韦家的保姆,或许真的对此毫不知情。”季无忧的前半句话让辛阿姨悬起的心稍微放下,但后面的话又让她身体绷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例行的问询是必要的。”
“这样啊。”施锦瑜示意两个调查员可以开始问话,“辛阿姨是吧,我们民间事务管理局是讲道理的,不会为难遵纪守法的普通民众,你只要配合调查员如实说出你所知的,待会儿就能回去。”
辛阿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片刻后,她木然地点下头,顺从地接受两名调查员的问话。
十点半,季无忧站在民管局的临时关押室外,隔着玻璃望向里面被束缚阵法牢牢困锁的一九七。
似是觉察到季无忧的视线,一九七朝他投射怨毒的目光。
季无忧向他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怎么?是还不服气?
一九七牙齿咬得嘎吱作响,他自然是不服气的,在被押送的一路上他想了很多。突然之间,一个念头无端闪现。
是了,这个青年能用火烧毁他的禁忌咒纹,并不一定是此人有对咒纹的克制之法。其实还有一种可能——瞎猫遇上死耗子,碰巧罢了。
思及此种可能,一九七瞬间释然。他趁着季无忧转身的瞬间,嘴里念出一串咒语,与此同时,纹在他心口上的黑色咒纹开始闪动,嗖一声穿过玻璃钻入季无忧的脊背中。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这才是我的杀招!”一九七嘴里溢出血沫子——这是他以心头血为引子发动的诅咒巫术,能令人在三日内七窍流血而亡。
在一九七得意的笑声中,季无忧很是配合地踉跄了一下。转而,他又略带失望地叹气。
“唉,其实我还对你这招挺期待的,原本还想陪你演一下,但没想到竟能弱到这个地步。”
一九七的笑意凝固在脸上,极为僵硬,眼里已经开始晕染上惊惧。他看见季无忧转过身,手上捏着一团不断挣扎的黑纹。
“就这玩意?”在季无忧两根手指间,平日无往不胜的黑纹被搓圆捏扁,“你也别再白费力气了,等下我再来收拾你。”
季无忧晚饭差了一个饼,饭后又适当“运动”了一会儿,现在已然消耗得差不多,空腹感逐渐明显。他合计着先出去吃顿宵夜再回来弄死躲在一九七身体里的蛊虫。
“铃铃铃——”放于裤兜里的手机响起。
那头传来玉卿柔软的声音:“无忧哥,听妈妈说今晚你有在面馆里等我?”
被点破,季无忧大方承认:“没错,我等你好半个小时,怎么你今夜放学这么晚?”
“无忧哥,对不起。班级临时有活动……”
玉卿的声音骤然变低,季无忧心里一紧,赶忙安慰:“小卿,没事的没事的,其实也并不算久,你不用道歉。”
“嗯……无忧哥,你房里是黑的,你难道又跑去加班了?”
“是啊,最近捣乱的人很多,还偏偏喜欢在夜里搞事。”他没好气地瞥了关押室里的一九七一眼。
“他们真讨厌,希望他们能够永远消失!”玉卿的语气罕见的带上愤恨。
“小卿,你正义感还挺足。”
“不是。不是正义感。”
“那是什么?”
“我只是希望无忧哥能轻松一些,不要总是因那些捣乱的人而加夜班。”
季无忧贴在手机上的嘴角向上扬起,他对玉卿的答复十分满意。
带着逗弄的语气,他问:“小卿,现成就有一个能让我轻松一些的法子,你要试试吗?”
“是、是什么?”
“我今晚没吃饱,有些饿了,你煮碗面条送来给我吃?”
“煮面?可、可是我不太会,我害怕味道不好。”
“没关系,我很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只要煮熟就行。”季无忧放下话,稍微停顿后又补充道:“稍微有些夹生也没关系,我肠胃好得很。”
季无忧都说到这个份上,玉卿自是不会拒绝,只好乖乖答应。他的速度很快,还没到十一点,面条就被端入关押室外的一个侧厅中。
“无忧哥,好吃吗?”玉卿神色紧张地看着眼前低头吃面的季无忧。
“很好吃!再练练或许都能超越伯母。”季无忧没有说大话,面条的确劲道,火候恰到好处。
玉卿的脸微微泛红:“无忧哥,你好会夸人。”
玉卿说这话时没好意思往季无忧那儿看,他半垂眼眸,似蝶翼的睫毛落下弧度优美的阴影,微抿的嘴唇如花骨朵般含苞待放,令人充满想要探究的欲望。
季无忧喉结上下滑动,他分明已吃下大半碗面,肚子理应是饱了,但身体里却涌上一种陌生的冲动。
“无忧哥,你怎么吃个面也能发愣?好可爱啊!”玉卿前倾身子,撑着下巴定定看向季无忧。
鼻腔吸入带有玉卿味道的空气,季无忧喉咙发紧,他懵然瞪大双眼,突然意识到自己产生的冲动究竟是什么。
看向玉卿离他近在咫尺的唇瓣,他狠下心用力在腿上掐了一把,快速举起碗吃光剩余的面条,故作镇定道:“我去洗碗。”而后,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玉卿望向季无忧张皇无措的背影,直到影子消失,他才勾起嘴角,发出仅他一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忧,真可爱。”
接下来,玉卿并没有在原地等待季无忧,而是起身在侧厅内转了两圈,然后,他像是不经意般走向与侧厅连接的一条走道。走道的尽头正是一九七所在的关押室。
玉卿透过关押室门板上的玻璃,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你就是那个害无忧哥今晚加班的坏人?”
一九七循声而望,在看到玉卿那张陌生而脆弱的面孔时如死水般的眼睛再次出现波澜。
江宁市玄门中有名有姓的人,一九七都曾通过资料“认识”。在短短一夜之间,出现季无忧一个疏漏已是万分的不幸,他可不信,门外这个看起来柔弱可欺的青年也同季无忧一般是块惹不起的铁板。
更何况,他方才有刻意留意季无忧与“小卿”的通话内容。再加上“小卿”一开口就称呼他为坏人,明显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年轻人,压根不足为惧。
他以心头血为引的诅咒巫术对季无忧无用,可对象若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年轻人,或许他在数秒过后就能如愿看见季无忧抱头痛哭的场景。
幻想过于美好,一九七在关押室里笑出了声。他沉浸在自我想象中,没能发觉门外玉卿眼底流露出淡淡的鄙夷。
此时,在水池洗了好一阵子碗的季无忧慢慢挪回关押室外的侧厅。他一路低着头,直到走至沙发前才发觉玉卿刚才坐的位置目前空空如也。
他下意识四处张望,心道:这孩子上哪儿去了?
突然,一声短促的惊呼令他几乎心跳骤停。
是小卿的声音!
当季无忧意识到声音是从何处发出的后,他手一抖,瓷碗落地开花。
一秒前还安然无恙的浅蓝色波浪纹瓷碗,此时残缺的躺在地上,触目惊心。
季无忧奋力抬起双腿,胸腔间发出轰鸣,他大步冲进走道,在看见尽头跌坐在地,浑身颤抖的玉卿时,眼底出现血色。下一秒,他半跪在玉卿身旁,一只手臂搂住玉卿抖个不停的肩膀,令一只手轻轻贴在他脸上。
“小卿,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玉卿眼里满是恐惧,季无忧甚至能听见他上下牙碰击时发出的声音。
心脏止不住的抽疼。
“别怕,别害怕……”季无忧红着眼把玉卿搂进怀里,用脸颊去贴着他耳侧柔软的头发。
忽然,季无忧想起半个多小时前一九七对自己使用的巫术,顿时大惊:“可是里面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
“他……他的样子好恐怖……”玉卿缩在季无忧怀里抽噎,“无忧哥,我好害怕……”
他的样子?恐怖?
季无忧深深皱起眉头。莫不是一九七贼心不死,又想搞事?
他继续安抚了玉卿片刻,同时使用术法在玉卿身上做了探查,全然没有一丝遭到巫蛊咒术攻击的痕迹。对此,季无忧彻底放下心。
幸好,幸好一切有惊无险。否则,他将因自己一时的疏忽大意后悔一辈子。
待怀中的颤抖与抽泣声渐停,季无忧才有心思查看一九七的情况。
一九七仍然被困在阵法中,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但与此前不同的是,这双眼睛里不再带有活人的神采,眼珠里沾满鲜红的血液,顺着脸颊“滴答滴答”流在他下衣摆上。
不止眼睛,连口鼻、耳朵也在流血,他身下的座椅已然猩红一片。
“他这个样子倒像是被咒术所反噬。”季无忧若有所思,他转而问玉卿,“小卿,他是不是想对你下咒?”
听到季无忧的问题,玉卿的脸色白了白,他点头道:“他很奇怪,我只是有些好奇在门口朝他看了一眼,但他居然扬言要杀了我,我很害怕……”
“可正当我想逃离这里时,他忽然七窍流血……眼神很恐怖,所以、所以我才被吓到了。”
说完,玉卿眼眶变得湿润。
季无忧又抱了他一下,说:“都是我的错,让你独自待在离这种恐怖分子如此近的地方,害你受惊。”
“不是无忧哥的错,都怪我好奇心太强。”玉卿半眯着眼睛靠在季无忧颈畔,“但以后我一定会小心的。”
“好,我送你回家。”季无忧在离开前又回头凝了一九七一瞬。
在一九七睁得硕大的双眼中,他读出了无比的绝望与恐惧,这个眼神即便是在一九七得知他能烧毁黑色咒纹时也不曾露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不过是被自己的咒术反噬,用得着绝望至此?看起来,也并不是所有巫神教的人都似此前的灰衣男般拥有坚定的信仰。
巫神?神国?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季无忧低笑出声,惹得身旁的玉卿频频向他投以关切的目光。
他深谙巫蛊邪术的克制之法,如果真的有巫神他怎么没见过?神国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都是些骗小孩子和蠢货的把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