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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北境长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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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春深】
半年后,阿澈凯旋。他骑着一匹乌骓马,甲胄上沾着干涸的血,身后是三千降兵。楚珩亲自出城迎接,看见儿子翻身下马时,右腿不自然地踉跄了一下。“受伤了?”楚珩冲过去,不顾百官诧异的目光,一把掀开阿澈的裤腿——一道狰狞的刀疤从膝盖延伸到小腿,缠着的布条还在渗血。“小伤。”阿澈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像极了年少时的萧泽,“柔然王子的弯刀划的,不过我把他的马射倒了,摔断了他三根肋骨。”萧泽在一旁咳嗽,楚珩狠狠瞪他:“都是你教的!非要跟人近身肉搏!”夜里,楚珩亲自给阿澈上药。萧泽坐在榻边削苹果,听阿澈讲战场的事:“……最后那一战,我带着五十轻骑绕到敌军后方,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爹爹说过,‘围师必阙’,我故意留了西边的口子,他们果然从那里逃,正好撞进我们的埋伏圈……”楚珩的手顿了顿,药膏涂在伤口上,阿澈疼得抽气。“疼就喊出来。”楚珩的声音软下来,指尖轻轻按揉他的膝盖,“你爹爹当年在漠北中了毒箭,硬是咬着牙没哼一声,结果落下病根,一到阴雨天就疼。”阿澈忽然抓住楚珩的手:“父皇,我不想当太子。”楚珩和萧泽同时愣住。烛火在阿澈脸上跳动,他的眼神亮得惊人:“我想守北境。像爹爹一样,当一个将军。”萧泽放下苹果,削刀在盘中发出轻响。“阿澈,”他声音低沉,“北境苦寒,不比汴京繁华。”“可这里有长风,有烽火台,有爹爹和父皇的故事。”阿澈望着窗外的月亮,月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像镀了一层银,“我在雁门关守了半年,才懂爹爹说的‘家国’二字——不是金銮殿上的奏折,是城楼上的狼烟,是牧民的炊烟,是……”他顿了顿,忽然笑了,“是桃树下,父皇为爹爹温的那壶酒。”【白发将军】阿澈二十岁那年,楚珩退位,传位于他。登基大典那日,阿澈却穿着一身铁甲,跪在太极殿前。“儿臣恳请父皇,准儿臣赴北境。”满朝哗然。楚珩站在丹陛上,龙袍已换成常服,他望着阶下的儿子,忽然想起三十年前,萧泽也是这样跪在他面前,请求镇守北境。“准了。”楚珩的声音传遍大殿,“封萧澈为镇北将军,世袭罔替。”萧泽站在楚珩身侧,看着阿澈叩首谢恩,忽然觉得眼眶发热。夜里,楚珩在桃树下埋酒,萧泽蹲在他身边,帮他扶着酒坛。“陛下当年埋的酒,还没喝完呢。”“那坛是给你的,这坛是给阿澈的。”楚珩拍了拍酒坛,泥土沾了他满手,“等他立了军功,我们去雁门关,陪他喝。”三年后,阿澈在金山大破突厥,斩敌三万。捷报传到汴京时,楚珩正在教小孙子背《孙子兵法》。小孙子才五岁,奶声奶气地念:“兵者,诡道也……”楚珩笑着摸他的头,萧泽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密信。“阿澈的信。”萧泽的声音有些抖,“他说……想你做的糖糕了。”楚珩拆开信,信纸边缘有些磨损,是阿澈从北境快马送来的。字迹遒劲有力,像极了萧泽,却在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虎头——那是阿澈小时候最喜欢画的。“老头子,”楚珩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收拾行李,我们去雁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