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林》合格鱼

8、满足我仨要求

　　“这样啊。”

　　浦望舒有些讶然，她没想到自己当班主任的第一年就会遇到如此复杂的情况，惊讶的同时不免有些心疼眼前这位学生，毕竟从她的个人经验出发，没有妈妈的陪伴，成长终究是有些缺憾的。

　　她倒了杯温水给邬洽，“那你要是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记得第一时间告诉老师，学校有很多项目可以申报。”
　　邬洽察觉到她眼睛里有一点点怜悯，似乎还有些不忍，面对老师的好意，她只能道谢。

　　“不过等你外婆出院后，还是需要她来学校一趟，作为班主任，我需要和家长进行面谈。”
　　话罢，浦望舒又补充道，“或者，你如果愿意的话，告诉老师医院和病房号，我尽量这周去走访一下。”

　　平心而论，短时间内，邬洽还不想让浦老师知道她家里更多的情况，陈姨平常会在医院陪护，她人很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嘴巴太碎，但凡让她碰上浦老师，她家那点糟心事估计就全都披露出来了。

　　但要是问她为什么会愿意将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知老师，那么邬洽一定会回答，“瞒着也没用，老师们都会刨根问底。”
　　她理解人民教师的职责，但鉴于从前那些老师的所作所为，她选择保留自己对师长的信任。

　　虽说大不了就是再过三年初中那样的生活，但她不想再那么累了，不仅要独自承受升学压力，还要承受来自周边的流言蜚语，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同意接滕勉的那个活，一则是赚快钱，二则是他毕竟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有钱有势的富家子弟的话语权不是她这个普通人能比的。

　　浦望舒又留她了解了一会儿其他情况才松口让她走，“我看你填写了住宿表，今天没有家长陪同，那你的行李呢？宿舍整理好了嘛？需要老师帮忙么?”

　　一连三连问打得邬洽措手不及，她没想到浦老师竟然会主动提出要给她帮忙整理宿舍。

　　“不用了老师，午休的时候已经有同学帮我一起整理好了。”
　　“是你现在的同桌吧，肖梦菲？”
　　“对。”
　　“好，那你先走吧，老师耽误你放学了，快去食堂吃饭吧。”说着，她把从抽屉里拿出的牛奶塞到邬洽怀里，不再说什么，只一味地让她离开。

　　师生单独谈话的情况下，办公室的门按要求来说是不能紧闭的，夏天开了空调的情况下，门是虚掩的，只要用手轻轻一推，就能推开。

　　门外倚墙站立着，温叙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耳边是校园广播的声音，方才介绍完歌手曹格的主要荣誉与代表作后，就开始轮播音乐，此刻刚好放到《寂寞寂寞不好》。

　　“拼了命的刷存在都是为了爱”
　　“期待某天可以晒恩爱”
　　“拼了命的想对白请别把我推开”
　　……
　　缱绻的情歌小调流淌在青春洋溢的校园里，邬洽无心欣赏其中的曼妙，只苦恼于眼前突然横出的手臂。

　　健壮的臂膀显示出蓬勃的生命力，将人拦下后，温叙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收回手臂，朝她伸手，掌心勾了勾，视线停留在她握在手里的牛奶瓶。

　　玻璃瓶有些重量，邬洽攥得紧，面对他的明示毫无反应，只一味地头脑风暴。
　　怎么在这也能遇到？他这么气势汹汹地拦在这意欲何为？那件事跟滕勉道过歉，是不是也得跟他说个对不起？

　　为了不惹祸上身，她一向能屈能伸得很。保险起见，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微抬起头与他对视，两只手往身后一背，作视死如归状，“请问有什么事吗？”

　　温叙瞧着她这一副防狼的样子就语塞，悻悻地打消顺走人牛奶的想法，存着逗逗她的心思开口，“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

　　“有什么需要我跟你说的吗？”邬洽打量着他，心里感叹着这张俊秀的脸果然名不虚传，嘴上却老实开口，“哦对，我应该是还欠你一句抱歉，抱歉抱歉，实在抱歉，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说话。”

　　？
　　他是来兴师问罪的么？

　　明明只是因为路过办公室时看到她在里面，就在门口逗留了会儿，至于留下来做什么，他也没想清楚，想留就留了，那又怎。

　　被隗语薇阴阳卷王那又怎，被汤察揶揄见色忘友那又怎，被黄阳奇挤眉弄眼那又怎。
　　他们还不是统统被他打发走，整个三层空空荡荡，邬洽被他唬着往九班走。

　　“你坐哪？”
　　他跟在她身后进了班级。

　　邬洽口述了一下自己的座位后就往那走，她原意也是要回班级给课本写名字的，跨进位子后把抽屉里的课本全都搬出来堆在桌子上。
　　翻开封皮，正打算落笔，却见温叙径直落座在肖梦菲的位置上，手里还翻着她的书，长臂一横从她这顺走一根笔，干脆利落地在扉页落笔。

　　“高一九班邬洽”

　　劲瘦挺拔的瘦金体跃然纸上，温叙将课本立起来给她看，“是这么写的，没错吧。”
　　“……是。”不是说字如其人吗？之前见面总觉得他这个人阴测测的，结果字迹给人的感觉却是与先前有所不同。

　　邬洽看不懂了，她问，“你写我的课本，那我写什么？”停了一秒后改口，“不是，你写我的课本干嘛？”

　　“爱写不行？”温叙翻开另一本书照旧写下她的班级和姓名，“我写你的，你就写我的呗，不是要道歉么，满足我三个小要求，先前的事就一笔勾销，如何？”

　　“小…条件？”
　　“对，对你来说，小到不能再小。”
　　“那你先说说看。”

　　“第一，让我给你写名字，当然了我这个人很大方，我的课本也让你写。”

　　这算什么？此等小事，她答应，于是等温叙重复写完十几遍她的姓名和班级后，就领着邬洽往他的教室走。

　　起初还不敢迈进其他班级，直到温叙说没人也没监控，在开年级大会之前窜班没人管，她才跟着他走进去。

　　她的初中虽然总体教学质量不咋地，但是这些细枝末节管得很严，明令禁止学生窜班，抓到要通报批评。

　　温叙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地方，桌面上连支笔都没有，他顺了他同桌的笔，塞到她手里，课本往她面前一推，大手一挥，“写吧。”

　　被人盯着写字何其古怪，邬洽在温叙的注视下别扭地在他的每一本书上留下自己的字迹，字迹随人做事般大开大合。

　　“写好了，第二个小要求呢？”

　　温叙听出她刻意强调的“小”，解锁手机点进微信，亮出自己的二维码，“第二个小要求，就是加个联系方式。”

　　OK，这也轻而易举，就是有点匪夷所思。
　　邬洽顺从地照做，扫码、添加、备注。

　　“谁找你要联系方式，你都这么容易就给了吗？”

　　看着她熟练的动作，想起滕璟拿着她主动发来的添加申请的截图来他面前耀武扬威，他就有点不爽。
　　呼吸这叫一个不顺畅，一气之下给她改了个备注：怎么可以谁都能加。

　　“没有。”邬洽听见他的问题，很顺口地实话实说，“我以前没微信，这个刚用没多久。”
　　还挺坦诚……于是他又把备注改成：没加几个人，“这就对了，别人找你要联系方式，少给，尽量不给。”

　　这下是真莫名其妙了，邬洽额头上划过几条黑线，懒得跟他扯，“最后一个小要求呢？”

　　话音刚落，温叙就从她的书包侧兜里抽走了浦老师塞给她的牛奶，“最后一个要求，这瓶牛奶送我喝。”

　　可以是可以，一瓶牛奶而已，她乳糖不耐受，本来也不爱喝，不过，“行，那你喝完记得把牛奶瓶洗干净了还我。”

　　“这玻璃瓶很重要？”
　　“可以这么说。”
　　“成。”

　　温叙推开WONDERLAND后门上到三楼，只见一群人围坐在桌边涮火锅，牛羊肉的膻味被火锅底料压下去点，但旁边还未下锅的海鲜腥味却没办法掩盖。

　　“谁同意你们在我地盘里涮火锅的？”

　　他一闻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混杂在一块的气味就难受，更何况是在封闭空间里，更是有种发酵过后的致命一击。

　　“你啊。”
　　“你呗。”
　　……

　　一群人异口同声，可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扯谎是狗。”
　　“诶诶诶，你自己在办公室门口答应的啊，说让我们先回来准备准备吃的。”

　　可真行……他是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茬，不过也懒得争了，开学第一天，一群人好不容易聚齐，让大家开心开心得了。
　　温叙踱步到沙发旁，牛奶瓶往桌上一搁，脚翘着就陷进沙发里，“下不为例啊，吃完必须给我收拾干净。”

　　“得嘞”，黄阳奇从卫生间里出来，一个滑铲到沙发前，差点就要扑进温叙怀里，被他一个眼神杀了回去，悻悻地扬起那瓶牛奶，新奇道，“哥，你带回来的？”

　　“怎样？”
　　“不是，你不是从来不喝纯奶的么？不是吧，难道你在外面有狗了？”

　　温叙直起身来夺过被黄阳奇高高扬起的牛奶瓶，“滚滚滚，不会说话把嘴闭上。”

　　“新奇新奇”，隗语薇制止了汤察不停往她碗里夹菜的动作，朝沙发处投去视线，“温少主动撩妹，实在罕见。”
　　“谁主动了？”温叙踹了黄阳奇一脚，让他离自己远点。
　　“那就确实是存在撩妹行为了呗”，隗语薇吊着眉梢看他狡辩，朝黄阳奇勾勾手指，“来来来，O2，我们吃饭来，别跟撩妹受挫的人讲话，小心被迁怒其中。”

　　“不能安静吃饭就滚回家去。”温叙起身回里卧，他实在是受不了外面这股味，妥善安置好那瓶牛奶，从衣柜里拿出一套新睡衣去冲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