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林》合格鱼

10、军训破冰游戏

　　温叙到场的第一时间就发现邬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能在满场绿油油的军训服里精准地定位到她。
　　但教官可没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将学生统一驱赶到规定区域，温叙留了个心眼，顺利跟同学换了个位置，水灵灵地就站到了邬洽身旁。
　　队伍挨着队伍的，两人只有小臂长的距离，邬洽能够轻易捕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薄荷水的气息，在暑热未散的早晨，起到额外的提神醒脑作用。

　　她低垂着脑袋没与温叙对视，但是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深吸一口气。
　　沁人心脾的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短时间内竟觉得神清气爽，也是见鬼了。

　　“干嘛呢？偷偷摸摸的。”温叙压低了声音讲话，存着逗人的心思。
　　邬洽被发现了倒是不慌，冷冷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回话。

　　“昨天的饭还合胃口吗？我今天多订了别的套餐，你可以试试，正好中午不用去食堂人挤人，下训就能吃上。”
　　温叙也不恼，完全没有被人无视的怒意，反而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干嘛呢这是。
　　邬洽狐疑地分给他几个眼神，事情走向跟她想象的严重不符啊，难道是因为这位公子哥脾气还不错？
　　教官就要巡到他们这，邬洽没出声，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校领导讲话时不允许学生坐下，邬洽没数个数，只知道一箩筐的领导讲完话后，终于轮到学生代表讲话。
　　演讲词不过是耳熟能详的那几句，不过因为发言人是隗语薇，所以刚开口时便引起一番躁动。

　　趁着这个动静，肖梦菲挪着位子凑近邬洽，眼看着就要贴上她，扯了扯她衣角，八卦道，“怎么回事？你跟少爷熟啊？”
　　她站在邬洽身后，在温叙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拉响警报，俊男美女站在一块好不养眼，原以为自己只是单纯嗑颜一族，可瞧着温叙搭话的那个劲，俩人也不像是不认识的样。

　　温叙在“树洞”里代称颇多，说是代称，难听点也可以说是外号，什么“金童”，什么“状元”，什么“少爷”“温少”……通通都来。

　　肖梦菲这会儿是想起什么词用什么词，她与状元校友三年不假，但她认识状元，不代表状元也认识她啊，人还是要懂得掂量自己几斤几两，不要乱攀亲戚的好。

　　江湖上关于这位状元的传闻不少，虽说是高富帅、高双商，但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少干呐，甚至还顶风作案在校外开了家KTV。WONDERLAND口碑不错，由于地段好，所有者名声盛家世好，很多人会看在温柯家的面子上来这儿谈生意，温叙因此赚了资本家不少钱。但由于WONDERLAND性质特殊，是酒吧集合体的KTV，所以未成年人总是被拦在门外。
　　但能在WONDERLAND出入的往往都是香饽饽，很少有人会不想沾亲带故，职校许多相貌出挑的男男女女经常会出现在大门口晃荡，目标明确。

　　肖梦菲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初来乍到的邬洽同学，以免她惹祸上身还不自知。可当事人就在她眼前站着呢，这会儿肯定是不适合开口的。
　　于是她在远离温叙的那只耳朵旁悄悄道，“你中午跟我一起吃午饭呗，我有话要跟你说，我让我妈妈给你带饭啦。”
　　肖梦菲郑重其事，邬洽则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心想她昨天不是刚夸过金童玉女的么。

　　隗语薇下台后没留在队伍前端，从人群后方绕到班级尾部，大喇喇地就站在队尾，给出的理由是最前面太晒，在后面还能偷个懒。
　　十班的教官是总教官，此刻正和一众领导共同坐在主席台上，班主任邓玮艺则与其他班主任一样站在队伍前面，没人管她，说白了可能也是管不动。

　　邬洽垂着脑袋，四面八方都是压低的熙熙攘攘的声音，她听见校长要求他们要在本次军训中好好锻炼意志，听见隗语薇在和温叙说笑，抱怨他又把演讲这种麻烦事推到她身上，听见陈慧玲问隗语薇中午她能不能跟他们一起去WONDERLAND休息，听见汤察拒绝了他同桌共同进餐的邀请，说是已经跟人约好了。

　　他们都是彼此相识的，在吵闹的包围中，邬洽顿感自己闯入了不属于自己的世界，在此全无归属感，有种诡异的孤独感瞬间将她裹住，邬洽想躲回蘑菇屋里。
　　好在不过片刻她又调节好了自己，她是来读书的，又不是来交友的，这里是她的中转站，她只需要清楚自己真正要的什么。

　　第一天早上没什么高强度的训练内容，各班教官领着自班学生相互熟悉去了。
　　九班教官眼睛尖，盯准了一处阴凉地，招呼学生速速前往。

　　“我姓许，言午许，大家可以直接叫我教官，也可以叫我许教官。训练期间有事就及时举手打报告，我对大家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遵规守纪，练好了就多休息，练不好就多训练，希望大家能够齐心做到你好我好大家好。我这有一份我们班同学的名单，现在按顺序点个名，我来认认脸。”

　　点名的时候，浦望舒就站在人群后面，举着手机象征性地拍了几张照片，又录了几条视频，悉数打包发送至班级群后，就环抱双手站在旁边看着大家站军姿。

　　念完最后一个名字后，许教官就让大家盘腿坐下，原地休息，和班上学生开启闲聊模式。

　　阴凉地是人人都渴求的，邬洽个高，位列排头，正放空脑子着呢，就瞧见总教官领着十班学生往他们这边来。
　　他们这块是还有点阴凉地不错，先前也没见其他班级往这来啊，总教官倒是上赶着过来了。
　　直到两个教官插科打诨地打了个招呼，她才明白过来，哦，原来俩教官也是关系好。

　　还真让汤察调侃兄弟班成功了，班主任玩得好，班级知名人物玩得好，就连军训教官都玩得好。
　　想到这，邬洽揪着裤脚浅笑了下。
　　只是军训服是统一发放的，就连鞋子都是统一的，硬邦邦的鞋底穿得人怪难受的，她又拧着眉去扯鞋提。

　　十班的流程跟他们班一样，趁着总教官点名的空档，许教官八卦地问道，“他们班的学生都是搞竞赛的？”
　　许教官就站在汤察身边，班长承担解惑的责任，“对啊，自主招生进来的竞赛班。”
　　“这么厉害”，许教官惊叹着，他不是读书的料，早早就入伍当兵了，见着这学习好的祖国花朵就佩服，“最厉害的是哪个？”

　　在多数人眼里，最厉害的自然是温叙，可能也有多种光环加持的缘故，不过汤察就是觉得他当得起，并且当之无愧。
　　“最后一排排头那个”，虽然平日里老是互呛，但遇着这情况，他夸起兄弟来还是毫不吝啬，“最帅的那个就是。”

　　邬洽就站在汤察前面一排，他们所谈论的内容她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随着话音落下，她投去的视线刚好被人捕捉到。
　　温叙冲她挑眉，用口型问她看什么。
　　还真给邬洽问语塞了，又淡然地将视线挪回自己裤脚上。

　　俩教官一商量，干脆两个班合起来玩击鼓传花。所有人围坐一团，那个大圈就要扩张到太阳底下，被晒的人招呼大家往里面挤一挤。
　　人挨着人的亲密距离并不是所有人都乐见其成的，邬洽左手边站着个矮胖的男生，还未坐下就能够闻到一股浓烈的汗臭味夹杂狐臭味。

　　她不清楚这是不是青春期男生的共性，只知道自己真有点要被熏晕了。
　　想着忍忍就过去了，憋憋气小幅度地呼吸，面色不太好看地被肖梦菲拉着往她身边靠了靠。

　　军歌响起，一根接力棒从随机位置传起，邬洽盯着逐渐临近的接力棒，突然发现身边的男生竟不知何时换成了温叙。
　　敢情肖梦菲方才鼓捣半天是在提醒她这个么……正转着脑子呢，音乐就在接力棒传到温叙手里时停下。

　　“来一个！来一个！”

　　起哄声最大的是汤察，隗语薇见状也笑弯了眼睛，这可是绝佳好机会，毕竟熟悉温叙的人都知道他并不喜当众表演，逮着这个好机会当然要大饱眼福。
　　随意进行才艺表演，汤察起哄让他唱歌。
　　温叙本就不是扭捏的性格，更何况自己也另有所图，故而干脆利落地接过总教官递来的话筒，自觉进入圆圈中心。

　　音乐前奏响起时，邬洽的眼睛顿时亮了亮，熟悉的旋律不是《关不上的窗》是什么。
　　只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为所有当众表演准备的曲目都是《关不上的窗》，他唱这首，那要是待会儿倒霉的轮到她了，她能唱哪首？
　　倒不是因为别的不行，这首歌她练得多，有十足把握能够唱好，而她就喜欢将事情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的感觉。

　　“……我是心门上了锁的一扇窗，任寒风来来去去关不上，这些年无法修补的风霜，看来格外的凄凉……”

　　音乐伴奏没有原唱，温叙开嗓的那刻，周遭便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声线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的视线并不寻求众人的互动，只投向自己心目中所渴求的唯一听众。

　　军训帽压着他的头发，额前碎发微微挡住视线，但邬洽却意外捕捉到他藏在眼底的那抹复杂情绪，她几乎能够确定那是真实的情感流露，而非刻意装出来的深沉忧郁。

　　她不懂了。
　　拥有如此璀璨的人生，究竟还会因为什么而感到忧愁呢？

　　此时的邬洽或许还不知道这是自己第一次主动对温叙起了好奇心，并且无关利益与纠纷。
　　温叙的目光锁定她，她并不杵，意料之外的没有什么不适感，她大方地回以对视。

　　班主任就站在她们身后录视频，肖梦菲愈发激动地抓紧邬洽的手臂摇晃着，这还是她第一次现场听温叙唱歌，兴奋到眉飞色舞。
　　从前只看过一段网络上广为流传的视频，短短三十秒的弹唱让本就出众的人在短视频平台上又小火了一把。

　　温叙得知自己走红的第一反应是愤怒，小范围的传播并无大碍，互联网时代每个人都拥有广泛讨论的权利。
　　偏偏让他得知自己那个在外面玩得很花的父亲出钱买了热搜词条，意欲何为没有明确的锚点，不过他清楚，温父巴不得他心高气傲，巴不得他踏入圈子，巴不得拉他下水。

　　所以那条三十秒的视频很快被他找人处理下架，全网上也几乎找不到视频来源，私底下传播也只能是A捧着B手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