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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E-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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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家,怎么就只瞧见了‘姜’字?”小雍王轻笑,作势要拿回,“早同你说过,那不过是个纸扎的架子,配不上你。”
“哥,你已经去请了对不对?”雍瑾儿急切地攥紧回帖,不让他拿走。
“是是是,我打算在西别院办个小宴,横竖你也见不着,急什么?”
“多谢哥哥!我这就去挑衣服!”得知了地点,雍瑾儿激动的提着裙裾飞了出去。
小雍王雍赋仁使唤人把这其中一箱送过去。他望着窗外妹妹雀跃的背影,自己视若珍宝的妹妹,却将旁人那般珍重地捧着——还是个自救不能的可怜虫——心底不由得漫上一丝复杂的涩意。
和姜府的婚事,他何曾当真?母亲默许徐夫人去试探,反倒省了他的事。若真由他雍赋仁正儿八经携媒登门,那意味便截然不同了。
他微微颔首,指尖从袖中再次拈出的,竟是那封独属于姜家的回帖。指腹轻轻抚过帖上凹凸有致的私印——“姜照萤”。
昔年求学时,他也曾给此人去信,却石沉大海。他雍家嫡长子,竟遭如此轻慢,此事让他耿耿于怀许久。如今总算明了,那时的自己,便如同此刻懵懂欢喜的瑾儿,皆被表象所蒙蔽。
交友的小宴是绝佳的障眼法。未来的妹婿,自会从帖子上其他青年才俊中细细挑选。
至于姜照萤……小雍王回想起那日酒楼间,此人与自己碰杯时那双闪烁的眉眼。
纵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可越是绣花枕头,越要在榻上拆解开来,放过这么个美人,岂非暴殄天物?一个连他雍赋仁都敢怠慢的人……他倒要亲眼看看,等跌落到他的地盘上,会是何等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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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烛影摇曳,姜颂沐浴后只松松披了件单衣,衣带垂落,被脚边的来福用湿漉漉的鼻尖拱着玩。后来来福绕着他的脚踝,小鼻子不安分的向上嗅嗅嗅,就被他弯腰捉来垫在腰后。
雍王府的那封泥金请帖无声息地案头,烧得他心烦意乱。
他指尖捏着的是明日给司宁的见面礼,虽然是份草稿但绝对够“幽”。因这调子并非来自故纸堆,而是源于他脑海中莫名的片段。他负责用自己天然去雕饰的嗓子把脑海中的片段唱出来,鸦人则被按在琴前听使唤——当然,是有条件的。
两人闷在屋里相互折磨了一天,饶是五音不通如姜颂,也多少对乐理的有了初步了解。
勉强又伏案修缮了半个时辰,他便伏在一楼矮榻上,有些心不在焉——那请帖是雍家特地命管家亲自送来的,想来终究避不开那日当面拒婚的后果,为了不让夫人老爷困扰,他一口应下了。心头稍安的一点是,明日王府邀请的不止有自己一人。
“某非有不敬之意,咱们来日方长。”
那日花榜夜离开前,雍赋仁缓缓坐回榻上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的模样,此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酒桌闲谈像拈起一片柳叶点水而过,涟漪自在听者心里。雍家接近权力斗争的核心,小雍王应该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事情。
“咳咳咳。”姜颂咳嗽起来。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鸦人清醒完耳目归来,目光在他紧绷的身体上停顿了一瞬,这才淡淡开口:“心神不宁?”
自从跑马归来,这双手臂就一直不对劲……想也知道,他的身体欠缺力量与技巧,那日之所以没被千里颠下来,全靠一双手死命攥住把手撑住身体。而之前他只是躺着,想用手把头撑起来,上臂都软的乱颤。然而就是这样一双手,关键时刻竟能爆发惊人的力量。
生命真是个奇迹。
鸦人径直上前,掌心贴上他后腰时,姜颂猛地攥紧了榻褥,指节发白,那张琴谱纸片轻飘飘落在被他抓的蓬松的软榻边。
“殿下那晚可有发生些什么?”
“什么?哪一晚?”
“就是小生没去拜访殿下同季公子的那一晚。”
姜颂忽的联想到那晚文鸳的话...日日都听见了。可巧鸦人现在来问自己!于是他当即明白了什么,喊道:“你都喂我了点什么?”
“小生就说点殿下心神不宁吧?只是混了一点特殊的药草。”鸦人的注意力全然在药效上,“难道助兴了?”
“这是能随便吃的吗!”
“殿下答应配合小生试药的。”鸦人将他绷紧的手臂向前舒展,把袖子折叠上翻,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可是那还是针啊!我是肉啊,你不要往里扎了!”姜颂嘴上挣扎道,手是一动不敢动的。话未说完,脖颈利落的首筋从锁骨处隐现。
“晕针就不要看。”
“这不是怕不怕的事!这可是这么长的啊——嗯......”淤滞的气血被外力催开,热流如蚁窜般爬满四肢,姜颂胀的头晕。
鸦人借烛光刺进最后一针,真正让姜颂觉得要命的一步来了,鸦人二指捏住针柄,又转又摇,有些还要往里刺一点,问:“疼不疼?”
姜颂的语言早因内心的抵触而失调了,鸦人要从病人低呜的怨念程度辨别。调整好后,鸦人在榻边的凳子上落座,将地上转录的谱子拾起放好,慢条斯理的擦手,悠悠道:“请殿下少去会仙楼。那里反常的明亮很不祥。”
“你才是,尽量不要给我试那种药了......”姜颂咬牙,喉间却仍漏出几丝颤音,羞耻得耳根发烫...
鸦人瞥一眼桌上的时刻香,半蹲下身拾起姜颂的软绵绵无力垂下的手腕,沉思道:“相比手臂变成这样的事,小生的针法不是应该让殿下的身体很舒服才对吗?”
“都说了不是啦!”姜颂尾音陡然变调,化作一声短促的吸气。此刻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已不仅是疗伤,除了忍,还要克制自己的身体乖乖听话。
香燃着,一点一点,时间漫长,他不能总想着自己是个刺猬。姜颂越想鸦人,越觉得鸦人同那日相救的书生异常相似。
"骨州离王都多远?你跟那个书生是不是亲戚?“......!"
"不是亲戚。"当针被撤下,鸦人手下力道不减,“不过骨州是个很远的地方,喑哑者的故乡。” 话音未落,拇指压下一处穴位,姜颂猝不及防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汗。
歇息的片刻,姜颂脑袋的发昏,身体倒是温暖轻松许多。他禁不住得救了似的叹了声,问道:"人家是为科考才不远万里而来,你又为何来此?"
鸦人眼中闪过一丝极浅的落寞,他语焉不详,手下动作却不停。
“小生自有理由……小生追随着师傅的线索一路云游至此。……”
姜颂已陷入睡眠,鸦人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端详过后又放回了自己的衣襟,像往常那样轻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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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人群中一个半老道士抬了眼。
"此曲名为《晦魄环照》,相传为上古神女所作,闻之可使人心平气和。与它成对的名为《曦晖朗曜》,可惜西厢主人辞世后,已然失传了。"
他黑色的道袍洗得泛白,宽袖间灌满山风,衣摆处还沾着几片未及拂去的松针,倒像是刚从哪处深山云雾中踱步而来。唯腰间一枚斑驳的青铜铃铛偶尔叮咚——那铃不响于风,只响于缘。
泛泛琴音颇有故人余韵,他甚是怀念,不觉捋须驻足而听。循声望去,竟是那被围的水泄不通的高台楼阁。
珠帘轻响,金猊吐香。会仙楼雅室中,人群散作甲乙两位求见者,二人各怀心思而立。
真正的较量,始于此后的"司字关"。往年会仙楼的司字辈总有四五位,今岁却只剩司蛮、司宁二人。司幼新嫁,鸨母虽恼司宁时常冷面拒客,却因司蛮长袖善舞补足了进账,只得暂且由着她们性子,只盼绵州新到的姑娘里能出几个好苗子。
见司宁的规矩,前半程与其他花魁无异。真金白银开路,古玩字画铺道,五六位客人对坐七八位女郎,言语机锋间便筛去大半。能走到这步的已非凡俗,而愿继续往下走的更是凤毛麟角。
"不知今日谁能得司宁姑娘垂青,成为入幕之宾。"廊下宾客窃语声传来。
入选的四十余岁的甲君死死盯着身旁不速之客,面露不约。
"司宁姑娘的意愿,三关斩六将,老身哪做得了主?"鸨母甩着绢帕笑又收了两匣南海珠,才笑道:"老爷好福气,今日只您二位争锋。可比往年七八人争抢体面多了。"
鸨母引他们来到更加私密清幽的中室,宾客要挑起珠帘,嗅着静闺的雅香,在一条垂下的透明如蛛网的白纱上,用房内的笔墨纸砚,瞧着纱帘后的倩影在上题字。再那边琴音袅袅,是面半开放的高台,台下是挤的满满当当仰头看热闹的路人。
珠帘内琴音袅袅,如清泉漱玉。室内两侧皆是随风披拂的着墨纱影。他们两人面前挂着崭新的两面,依阁中规矩,客人需以笔代酒,不可出声惊扰。
甲君率先提笔,于左侧白纱上挥毫泼墨,字句如龙蛇竞走,写的是一阕引佳人自伤身世的词。句句凄清,字字沉郁,是他重金求来的“绝笔”。
乙君却踌躇良久。春阳透窗,吹来的风已不寒,面前的轻纱就像乐曲一样飘动,投在白纱上的倩影亭亭玉立。
忽见他蘸墨挥毫,落笔婉转,绕着那影子一点一点开了花。初绽第一朵时,甲君心中便是一沉。而纱后那道倩影果然微微一顿,脸侧似向花处偏来。
墨痕清浅,竟如与影相融。风移影动,花与人交错叠映,恍若美人立处,落英簌簌,春意翩跹。
又是一年春天了。司宁看向白纱,暖白的阳光洒下来,纱上的墨花斑驳而动,明媚,自由。
于是屏风后传来清泠如碎玉的声音。
"东风绿线相缠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