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囚》云酌月

10、第 10 章

　　夙命秘境之外，寒渊待在夙命秘境的前世幻境里，此刻他已经和外面的寒渊的记忆融合在一起。
　　他那双非人的蛇瞳，只是死死地盯着云疏消失的那片虚空。那里，光晕缺口正在缓缓弥合，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雷劫、那少年决绝又挑衅的笑容、以及那声百转千回的“夫君”，都只是一场幻梦。
　　怀中，似乎还残留着那猫儿温顺假意依偎时的体温。
　　耳畔，却回荡着他离去时，带着雷霆余威的清朗之声。
　　【再见了，我亲爱的……夫君。】
　　夫君……
　　寒渊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唇，那里，曾有过温软湿润的触感，是那小骗子为了圆谎而主动献上的、带着颤抖的吻。
　　当时只觉得是猫儿伸出了爪子，有趣得紧。
　　此刻，却仿佛有细微的电流，顺着回忆窜入心间，带来一丝陌生的麻痒。
　　“呵。”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自寒渊喉间溢出。
　　他周围的空间，因他这声笑而开始剧烈扭曲、震荡，脚下的大地无声地龟裂出蛛网般的深刻痕迹。
　　寒渊的脑海中，两个云疏的形象正在疯狂地交织、碰撞——
　　一个是平日里低眉顺目、演技精湛，会软软唤他“师尊”、“夫君”的乖巧徒儿。
　　一个是于雷劫废墟中持剑而立、眸光锐利、对他宣告“我偏要活”的张扬少年。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或者说……他寒渊，究竟更期待哪一个？
　　是那个可以被他轻易圈在怀中把玩的宠物？
　　还是这个……胆大包天到敢将天雷当作贺礼，将他这位师尊也一并算计进去，然后潇洒离去的……对手？
　　“疏儿……”
　　寒渊缓缓闭上眼，当他再次睁开时，蛇瞳中的风暴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炙热、也更势在必得的幽光。
　　他发现自己竟在回忆云疏讲述“故土婚俗”时，那认真又执拗的眉眼。凤冠霞帔，高堂满座，早生贵子……
　　荒谬。
　　却……莫名地刻进了心里。
　　原来，他并非不期待。只是他期待的，从来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道侣，而是一个能与他并肩，甚至敢与他博弈，能掀起他心湖波澜的……灵魂。
　　“你以为，逃出去，游戏就结束了吗？”
　　寒渊望向云疏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妖异的弧度，那是一种发现了绝世珍宝的兴奋。
　　“不。”
　　“游戏，才刚刚开始。”
　　“为师会找到你……然后，让你心甘情愿地，亲手为我们铺上那——大红婚床。”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已自原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疏甫一离开秘境，还未来得及喘息，便落入了魔族护法玄武精心布下的埋伏之中。
　　另一边，玄武已经设好了埋伏，就等云疏上钩，很快云疏从夙命秘境里出来了。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玄武见状，不由得放声大笑，多日来的晦气仿佛一扫而空。他心中狂喜：【终于时来运转！抓不到寒渊，擒住这只小的回去交差，也算大功一件！】
　　他正美滋滋地盘算着功劳，却见被围在中央的云疏非但不惧，反而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玄武心头猛地一沉。【不对劲！上回见他时还不是这般气势……难道几日不见，竟换了个人不成？】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云疏神识内敛，清晰地感知着自身的变化。自修炼混沌道，并借那场浩大雷劫筑成灵、魔双脉后，他已踏入第二层境界。心念转动间，灵气与魔气皆可随意驱使，运转由心。更因混沌道玄奥，魔气修炼进境神速，实力已直逼元婴，而灵气修为则稳固在金丹大圆满。他一直在人前隐藏魔气，如今这群人主动送上门来，岂非正是绝佳的“试剑石”？
　　心念电转间，奇石剑已赫然在手。四周魔修大多为金丹期，见目标不过是传闻中寒渊仙尊那个“废物”徒弟，且神态“张狂”，自觉胜券在握，纷纷狞笑着扑上，只当是白捡的功劳。
　　然而，下一刻，汹涌精纯的魔气自云疏体内爆发，如黑色潮汐般席卷开来！
　　“什么？！他怎么会……”众魔修猝不及防，被这同源却更为凌厉的魔气打了个措手不及，阵型瞬间大乱。
　　玄武瞳孔骤缩，脑子几乎要停止运转：【不对！他明明是修仙者，为何能驱使如此精纯的魔气？可他周身灵气也做不得假……他究竟是仙是魔？！】
　　还未等他想明白，云疏已然动了。只见他将四两拨千斤的剑诀运用到了极致，身法如鬼似魅。一名手持巨锤的魔修怒吼着砸下，云疏却已悄无声息绕至其身后，足尖在其背心轻轻一点。那魔修收势不及，巨锤带着万钧之力，竟将身旁的同伴砸得筋断骨折！与此同时，云疏剑光一闪，如冷电划空，瞬间结果了那名失衡的魔修。
　　玄武眼睁睁看着手下精锐如砍瓜切菜般倒下，心头都在滴血，再也按捺不住，怒吼道：“都给本座退下！”
　　众魔修如蒙大赦，慌忙退开，将战场留给主心骨。
　　玄武身为化神期大修，面对区区金丹期的云疏，自觉如同俯瞰蝼蚁。他一步踏出，化神期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排山倒海般向云疏压去。
　　云疏顿觉周身空气凝固，灵力运转都滞涩了三分，心知此番真正陷入了绝险之境。然而，他眼中非但无惧，反而燃起熊熊战意——能与化神期强者交手，正是检验自身、于生死间寻求突破的绝佳机会！
　　就在这时，手中奇石剑传来一道清晰的意念：“主人，修仙界素有剑修可越阶挑战之说。您身负混沌道，根基远超常人，正合此道。我前任主人便是以此纵横天下。此战虽险，却于您修行大有裨益，甚至可能借此悟得大道真谛！”
　　云疏心知此乃千载难逢的学习之机，面对玄武化神期的滔天威压，他体内金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混沌丹田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周遭的天地灵气与魔气。巨大的压力之下，他非但没有崩溃，反而感到一种热血沸腾的战意，脊背挺得笔直，竟硬生生扛住了这境界的绝对压制。
　　玄武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赞赏。【此子心性竟如此坚韧！若生于魔界，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可惜了，今日注定要折损于此。】
　　思绪未落，玄武手中那柄古朴厚重的巨刀已然扬起，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朝云疏当头斩落。云疏欲闪身躲避，却骇然发现对方速度奇快无比，刀势如影随形，宛若瞬移般封死了他的退路。
　　“嗤啦——”
　　尽管云疏竭力扭转身形，衣袍仍被凌厉的刀气划开一道长口，显得颇为狼狈。接下来的攻势更是如同狂风暴雨，云疏只能凭借灵活的身法勉力周旋，而玄武，似乎仅用了三分力气，便将他逼得左支右绌。
　　然而，云疏的心神却在极限的压力下愈发沉静。他在一次次惊险的闪避中，敏锐地捕捉着对方的节奏。【为何他持如此沉重之刀，速度却丝毫不减，攻势连绵不绝，仿佛刀与人已融为一体？】
　　浑然一体？！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他猛然醒悟，自己虽修炼神速，却始终将剑视为外物，从未试图与之真正共鸣，与自己的道融为一体。
　　【对了，是共鸣！若我自身便是一柄剑，无惧无畏，人剑合一，又何须拘泥于招式的闪躲？】
　　心念通达的刹那，云疏身形骤变。他不再一味退避，而是将自身意志与手中的奇石剑紧密相连，身随剑走，剑意与战意融合，速度与气势陡然攀升！他不再是人在使用剑，而是人与剑共同化作一道锋芒，迎向那沉重的刀势。
　　“咦？”玄武不由发出惊叹，此子竟能在战斗中顿悟，进步如此神速！他收起戏耍之心，力道增至五分，刀势愈发沉重凌厉。
　　在这等高强度的对抗下，云疏体内的金丹运转至极限，修为竟开始疯狂上涨。那原本泾渭分明、互不干扰的灵脉与魔脉，在巨大的压力下轰然扩张，甚至生出细微的支脉，首次尝试性地触碰、交织！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灰蒙蒙的气流自他剑尖逸散而出，所过之处，灵气与魔气尽皆消融退避！
　　“混沌之气？！这不可能！”玄武大惊失色，心中骇然。他不再留手，化神期的全部威能轰然爆发，意图将云疏彻底镇压。
　　也正在此时，云疏周身气息暴涨，天地间灵气与魔气疯狂向他汇聚——他竟要在此刻，强行冲击元婴期！
　　玄武一眼便看穿关窍，雷劫未至，此刻正是打断其晋升、令其修为反噬倒退的绝佳时机！他眼中凶光毕露，汇聚十成力量于一刀，誓要将其扼杀于摇篮之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云疏怀中一枚玉佩无声碎裂。一道清光乍现，化作坚实屏障，不仅将那致命一刀稳稳挡下，更有一股反震巨力沿刀身传来！
　　“噗——”玄武猝不及防，被自身力量与阵法反噬双重冲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内息瞬间紊乱。
　　“护法！”手下魔修见状大惊，慌忙上前搀扶。
　　玄武心知已失先机，体内伤势不轻，而天际乌云已开始汇聚，雷劫将至。他恨恨地瞪了云疏一眼，当机立断：“走！”
　　继续留在此地，不仅要面对一个临阵突破的怪物，还可能被卷入天劫之中，后果不堪设想。众魔修连忙携着受伤的玄武，仓皇遁走。
　　荒野之中，只剩下云疏一人，独自面对苍穹之上，那正在酝酿的、声势浩大的元婴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