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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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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晏礼无论如何也未曾料到,一场再寻常不过的小聚,竟会让他再次见到秦砚。
周二傍晚五点,晚高峰的车流将城市街道晕染成一片绵延的红色灯河。江晏礼驾车缓缓前行,目的地是南区滨熙海岸——北城新晋的临海豪宅,秦家旗下的标志性项目之一。
多年前,得知秦砚亲自操刀这个项目时,他曾暗自期盼,待项目落成,定要在此处购置一套。可惜那时他刚入行,片酬微薄,而秦砚的项目从来都是各方瞩目的焦点,一经推出便抢购一空。直到半年前,滨熙海岸才全面交付。
这个以私密性著称的高端社区,他本以为无缘踏入,却未料庄可颜的暖房宴就设在这里。
好在庄可颜早已将他的车牌录入系统,车辆顺畅驶入地库。他停好车,乘电梯直达27楼。
他敲响房门,房门应声而开。庄可颜那张明艳的脸从门后探出。她今日一身简约居家打扮,长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反倒比平日盛装时更添几分随性的风情。
见来人是江晏礼,庄可颜毫不意外,却也不急着让他进门,只慵懒地倚在门边,抬腕看了眼手表,语带调侃:“哎呦,我们江大明星今天来得可真够早的,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江晏礼闻言,眼底漾开无声的笑意,配合着她演戏:“那当然,庄大编剧亲自下的帖子,我敢不重视吗?”
他边说边将手中提着的纸袋在她眼前晃了晃,“乔迁之喜,一点心意。”
“切~算你还有点良心,谢谢啦!”庄可颜这才满意地侧身让他进屋。
江晏进入客厅,将礼物放在她示意的地方。“东西先放那儿吧。我没叫多少人,都是熟面孔,估计他们没你这么积极,还得晚点到。”她说着,将水杯推到他面前。
“行。”江晏礼环顾四周,语带调侃,“正好让我仔细看看,这传说中的滨熙海岸,千金难求的房子究竟有多好。”
“得了吧,你就别打趣我了。”庄可颜轻笑,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得意,“我这次啊,纯粹是走了狗屎运。”
“哦?”江晏礼挑眉,半开玩笑地接话,“还有这种好事?说来听听,让我也沾沾运气,踩一踩?”
庄可颜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卖起了关子:“这运气啊,独一无二,你可踩不着喽。”
见她不愿多谈,江晏礼了然一笑,不再追问。
两人相识多年,他深知庄可颜绝不仅仅是个普通编剧。在片场,她对剧本有着说一不二的掌控力,那份权威不容挑战,即便是出品方和制片人也得礼让三分,从不敢轻易干涉她的创作。此外,她名下还经营着自己的公司。江晏礼隐约知道她的家世非同一般,但她既不愿多提,他便也体贴地不去深究。
他的目光这才从容地看向这个新房。
公寓位于二十七层,拥有着一整面极为开阔的落地窗。凭窗远眺,脚下蜿蜒的江水在夕阳余晖中波光粼粼,清晰如画。远处,几栋独栋别墅错落点缀在景观之中。
然而江晏礼心知,在那片更幽深的山境之上,还矗立着一处更为隐秘的独栋别墅——那是秦砚为自己预留的私人领地。无人知晓内里究竟是何光景,只知别墅前林木掩映,院中有专人看守,透着生人勿近的神秘与凛然。
他在落地窗前静立片刻,方才转身走向厨房。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他问道。
庄可颜随意地摆了摆手:“不用你动手。待会儿人齐了,家里阿姨会负责料理。走,我先带你好好参观一下。”
“荣幸之至。”江晏礼含笑应道。
庄可颜引着他大致看了一圈。二楼是私密的卧室区域,而一楼的房间则大多被打通,除了书房,便是一间极为宽敞的衣帽间。
江晏礼不由得打趣她,她这个衣帽间,都要赶上他这个小明星的了。
不多时,庄可颜邀约的朋友们也陆续到达。
她并未邀请太多人,拢共十多位,皆是平日往来密切、相处自在的好友。
氛围很快便热络起来,期间不免聊起圈内近来的八卦趣闻。
谁的新剧即将开播,谁又与谁传出了若有似无的绯闻。因彼此都比较熟悉,言谈间便少了许多顾忌。
不知是谁率先提议玩游戏,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江晏礼对此类游戏兴致不高,只慵懒地倚在一旁,偶尔含笑附和几句。倒是庄可颜玩得最为投入,俨然是全场焦点。
或许是近日琐事缠身,心绪不宁,江晏礼只觉得今晚的酒液格外醉人,醺然之意悄然爬上心头。
正当牌局进行到关键处,门铃倏然响起。
正准备摸牌的庄可颜闻声便要起身,嘴里还不忘叮嘱:“等我一下!你们谁也不准偷看我的牌,更不准换牌啊!”
江晏礼见她玩心正盛,无奈地摇头轻笑,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大小姐,你安心玩吧,我去开。”
庄可颜立刻朝他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够意思!”,随即转头便对牌友催促,“快,继续继续!”
门铃仍在持续作响,带着几分不疾不徐的耐心。
江晏礼饮下的酒意此刻有些上涌,他微醺地揉了揉额角,一边朝玄关走去,一边扬声道:“来了,稍等。”
入户门打开。
门外站着的男人在看清开门者面容的刹那,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眯起,掠过一丝极淡的审视。
是秦砚。
江晏礼只觉得呼吸一窒,大脑有瞬间的空白。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会是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再次与他相遇。全身的血液仿佛凝滞又骤然奔涌,让他一时失语,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望着门外那张深刻入骨的脸。
三秒,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他回过神,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侧身让出通道,喉咙有些发紧地低声问候:“……秦先生。”
秦砚并未立刻进门。他的身形未动,目光却如同最精准的探测仪,沉静地落在江晏礼身上无声地巡梭,仿佛要透过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解读出背后的密码。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澜,或许,他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这无声的打量让江晏礼脊背微僵。他来不及细想,几乎是本能地开口解释,语速比平时快了些许:“秦先生,庄小姐今天办暖房宴,我们受邀来吃饭。她以为是其他朋友到了,所以让我来开门……里面有些乱,她正在里面玩牌,需要我帮您叫她吗?”
秦砚的目光这才从他脸上移开,越过他侧身让出的空隙,望向略显喧闹的室内,鼻尖似乎也萦绕着淡淡的酒气。他几不可见地微蹙了下眉,随即淡淡颔首。
“请您稍等。”江晏礼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转身走向屋内,每一步都感觉踩在棉花上。
他迅速敛起所有翻腾的心绪,快步走到庄可颜身边,俯身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只见庄可颜瞬间瞪大了双眼,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慌乱,几乎是立刻扔下了手中的牌。
江晏礼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快去,自己则顺势接替了她的位置。然而,他此刻心乱如麻,周遭朋友们的笑闹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客厅与玄关隔着一段距离,加之室内喧嚣,他完全听不清那两人的对话。
他不敢,也不愿去深究秦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庄可颜又与他是什么关系。
只觉得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烦躁,想抽烟。
不过短短几分钟,庄可颜去而复返。江晏礼抬眸望去,见她脸色不佳,心不由得微微一沉。
庄可颜走回众人中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歉意,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几分:“实在不好意思各位,今天有点晚了,我这边临时有点急事要处理,可能没法继续招待大家了……”
“没事没事,本来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是啊,下次再聚也一样。”
众人纷纷体贴地应和着,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江晏礼看向庄可颜,脸上依旧维持着惯常的、无可挑剔的浅笑,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容底下藏着多少难以言喻的苦涩。
“没事,”他声音温和,“下次再聚。”
大家简单道别后,便陆续离开。江晏礼下意识朝门口方向瞥了一眼,那里空无一人,秦砚的身影早已消失。
他转头看向庄可颜,她脸上写满了欲言又止的烦乱。她没有开口解释,他便也体贴地不问。毕竟秦砚的身份太过特殊,在此刻之前,无人知晓她竟与他相识。
庄可颜也知道他不会乱说。
江晏礼是最后一个走的。他帮着将客厅稍作整理,拎起收拾好的垃圾袋:“这些我带下去吧,放一晚该有味道了。”秦砚估计也不喜欢闻到任何异味。
“谢了。”庄可颜的语气满是感激。
江晏礼提着垃圾走到门边,恰巧遇见秦砚正从里间走出。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垃圾袋往身后藏了藏,怕他不喜欢,对着那道身影微微颔首,低声道:“秦先生。”
秦砚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扫过他,径直与他擦肩,走向屋内。
江晏礼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假面,只是眼底寻不到半分笑意。
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乘电梯下楼的,只觉得每一步都踏在虚空里。
秦砚站在里边,听到电梯关门的声音后,他才缓缓转身,目光深沉地望了一眼紧闭的电梯门,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屋内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