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怪夜动门》踏春光

13、绵羊（12）

　　车子在午夜空旷的街道上飞驰，引擎的轰鸣声也无法掩盖车内凝重的气氛，宋昀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隐入夜色的公路。

　　坐在副驾驶的大白焦躁不安地不停看向后视镜，观察着林风摇的状况，又伸长脖子试图在夜色中辨认屠宰场的方位。

　　“快到了！”宋昀突然出声，沙哑的嗓音打破了车内令人窒息的沉寂。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一片低矮破败的建筑，在惨白的月光下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那些坍塌的屋顶、歪斜的墙壁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无声地匍匐着，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气息。夜风卷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飘进车里。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啸，宋昀将车停在离屠宰场百米开外的一处隐蔽角落里。

　　后座的晏淮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扶住林风摇因惯性往前倾的额头。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紧闭着双眼皱了皱眉，声音轻飘飘的问：“到了吗？”

　　“嗯，到了。”宋昀应了一声，手却仍然搭在方向盘上，坐在车上没有动作，目光盯着后视镜里林风摇苍白的侧脸。

　　林风摇缓缓睁开眼睛，墨黑的眸子里还带着几分疲惫，她撑着座椅坐起身，透过车窗往远处那片阴森的建筑瞥了一眼，声音有些干涩：“走吧。”

　　车上几人却都僵着不动，林风摇眉头一蹙，语气添了几分不耐烦：“走啊，磨蹭什么呢？”

　　宋昀转过身看着她，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斟酌着开口：“你……还能行吗？”

　　“你质疑我？”林风摇眉梢一挑，语气里带着几分桀骜。

　　“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宋昀急忙解释，声音不自觉提高又迅速压下去，“但是你刚刚灵力消耗太大，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林风摇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我没事，吃了回灵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真的假的啊？”宋昀还是有些担心，又看向坐在副驾驶的大白，“这回灵丹效果这么快？”

　　林风摇懒得再跟他掰扯，不给大白开口的机会，径直拿着伞就开门下了车，还忍不住吐槽：“你再磨蹭，明天就背着荆条三步一跪去向周局长请罪吧。”

　　几人见状也不敢再耽搁，跟着林风摇下了车。夜风吹过，带着屠宰场方向飘来的恶臭，几人下意识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摸到屠宰场的围墙边。

　　宋昀动作熟练，双手扒着墙沿翻墙而过，稳稳落在墙内；晏淮看着近两米高的围墙，面露难色，大白见状，上前一步拎起晏淮的后衣领，像提溜小猫似的将他提起来，腾空一跃便带着他翻进了墙内；林风摇则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落花一般轻盈，借着墙面的支撑飞身越过，落地时悄无声息。

　　四人猫着腰悄悄地摸进屠宰场，若是平时，林风摇哪用得着如此小心翼翼，都是直接打上门去。但今天她灵力耗损，那妖怪手里又有人质，天才捉妖师此时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屠宰场里一片漆黑，几缕惨淡的月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林风摇捻出一张寻踪符，指尖灵力微动，符箓瞬间燃起幽蓝色的光焰，在黑暗中晃动着，像一盏指引方向的鬼火。

　　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一些生锈的铁钩悬挂在房梁上，钩尖上还挂着几缕发黑的毛发。铁钩下方的水泥地早已被血迹反复浸染成深褐色，地面的裂缝里嵌着干涸的血痂，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地上散落着废弃的工具和发霉的垃圾，寻踪符的蓝光扫过，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显得格外阴森。

　　宋昀紧跟着寻踪符走在最前面，大白跟在后面，耸动了两下鼻子，压低声音说：“好浓的血腥味儿……”

　　林风摇拿着伞走在最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越往里走，屠宰场内的环境就越来越恶劣，两侧的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血渍，有些地方还挂着干硬残破的肉块和内脏，在微弱的蓝光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让人头皮发麻。空气中的恶臭越来越浓烈，混杂着血腥和腐臭，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晏淮忍不住用手捂住口鼻，以免自己吐出来。

　　寻踪符穿过屠宰场空旷的大厅，径直往最里面的屋子飞去。

　　屋内，秦琛被牢牢绑在生锈的刑架上，脑袋无力地垂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眼紧闭着，已经失去了意识。

　　夜风从秦琛背后的破窗吹进来，卷起他凌乱的头发，屋子里的地面墙面都布满了干涸的血迹，连墙角都凝结着厚厚的一层血垢，渗人的气息几乎要从窗户缝里溢出去。

　　宋昀立马快步跑到刑架前，颤抖着伸出手探向秦琛的脖颈，直到指腹下传来微弱却稳定的跳动，宋昀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长舒一口气小声地说：“还有气，没死！”

　　林风摇持伞守在门口，警惕地盯着外面的动静，嘴里低声催促：“快点，先把他带出去。”

　　晏淮和大白立刻上前，一人一边解开绑在秦琛身上的麻绳，宋昀弯下腰，飞快地背起秦琛，几人立刻向外面奔去。没走两步，林风摇腰间的闻妖铃就开始快速地晃动，铃身泛起白光，她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几人刚从小屋里出来，迎面就撞上了郎鸣。

　　他戴着金边眼镜，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穿着一身笔直熨帖的黑色西装，站在大厅门口，身后的月光在他身上打出一圈诡异的光晕。

　　乍一看，颇有一副人样。

　　郎鸣抬起双手，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领，西装袖口上金色的袖扣在月光下反射出细微的金光。

　　他语气轻佻，俨然一副纸醉金迷的浪荡子模样：“宝贝儿们，久等了。”

　　林风摇拿着伞将宋昀几人挡在身后，腰间的闻妖铃剧烈地晃动，泛起赤目的红光。

　　她冷眼看着眼前衣冠楚楚的郎鸣，不由得嗤笑一声：“若不是这地方臭气熏天，我见你这副模样，以为进了那种地方呢，郎医生还真是会做“人”啊。”

　　郎鸣嘴角扯出一个阴邪的笑：“美丽的女孩说话，不该如此恶毒。”

　　这郎鸣说话的语气一股译制腔的调调，林风摇怀疑他是看外国片学的人话，于是也学着他装腔作势的样子。

　　“承您夸赞。”林风摇一手背在身后向宋昀他们做手势，一边面无表情地跟郎鸣打着太极，“我还有更恶毒的，郎医生可想领教？”

　　郎鸣缓缓摘下金边眼镜，随手往地上一扔，又解开西装的扣子，黑灰色的毛发从领口大敞的白衬衫里钻出来。他眼神狠厉地盯着林风摇，一字一顿地说道：“在下还是更喜欢，乖一点的猎物。”

　　话音未落，郎鸣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带着凌厉的妖气扑向林风摇。她反应极快，立刻撑开伞抵挡，泛着金光的伞面与郎鸣的手掌相撞，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宋昀瞅准时机，背着秦琛撒丫子往外跑，大白和晏淮紧随其后。

　　但郎鸣似乎不打算放过秦琛，见他们逃跑，立时飞身向着宋昀再次扑过去，林风摇脚底生风，快速奔过去，长伞横立在郎鸣的身前，再次挡住他的去路。

　　身后传来“砰砰”的打斗声，宋昀一刻也不敢停地往外奔，眼看就要冲到大门口，屠宰场的铁门却“嘭”的一声关上了。晏淮赶紧冲上去推门，可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此刻却像被焊死了一般，怎么推也推不开。

　　大白见状也赶紧冲过去帮忙，可铁门依旧纹丝不动。突然间，屠宰场四周的阴影里窜出无数条狼犬，这些狼犬双眼赤红，嘴角流着涎水，身上还散发着淡淡的妖气。

　　它们围着宋昀几人狂吠，吠叫声此起彼伏，声音尖厉刺耳，一步一步缓缓向他们逼近，围在最前面的狼犬龇牙咧嘴，带着腥风猛地飞扑上来。

　　宋昀来不及多想，将背上的秦琛一把丢给晏淮，抄起地上生锈的铁棍，对着扑过来狼犬狠狠砸了下去，“?”的一声，狼犬被宋昀砸中脑袋，哀嚎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但是狼群数量众多，它们不知疲倦前仆后继地扑向几人，宋昀仅凭一根铁棍，实在难以抵抗，很快就体力不支，手臂被狼犬的爪子划开一道血口。

　　林风摇也被郎鸣死死缠住，眼看几人就要人入狼口了。大白低吼一声，弓起身子，浑身的毛发瞬间暴涨，身形飞快变大，原地现出白虎原形。

　　晏淮瞪圆了眼睛，看着眼前身形巨大的白虎，脑袋嗡嗡作响，惊得一时忘了反应。大白抬起硕大的前爪，一巴掌将几只向晏淮飞扑上来的狼犬拍飞，狼犬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后没了气息。

　　见晏淮还愣在原地，大白抡起尾巴照着晏淮的脑袋一扇，巨大的白虎口吐人言：“你发什么愣，嫌死得不够快吗？！”

　　晏淮被这一尾巴抽得一个趔趄，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身边昏迷的秦琛，又看了看眼前仍在疯狂扑上来的狼群，急得一脑门子汗。宋昀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手臂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大白虽然勇猛，但狼群数量太多，它也渐渐有些吃力了。

　　林风摇的灵力只恢复了两成，无法驱动明光伞内的斩妖剑，郎鸣又死死缠着她，攻击越来越凌厉，她只能被动防御。

　　大门口的狼群将宋昀几人团团围住，身后的铁门又被妖力封住，根本打不开。一时间，两边都陷入了胶着的鏖战。

　　林风摇紧拧着眉头，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她必须想个办法尽快从郎鸣手里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