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怪夜动门》踏春光

12、绵羊（11）

　　夜色已深，兀城街道两旁的路灯尽数亮起，宋昀派出去的警员几乎把三院周边翻了个底儿朝天，可秦琛就像被夜色吞噬了一样，连半个脚印、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宋昀叉着腰，手里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再次拨通张佳文的电话，声音里压着怒火：“监控查得怎么样了？秦琛出医院后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

　　“师父，秦琛出了医院大门后，确实往街心公园方向走了，可是经过街心公园东侧那片监控盲区之后，他就彻底没了踪迹！”电话那头传来张佳文焦急的声音，语速快得跟机关枪似的，“附近的小路纵横交错，好多岔路根本就没安装监控……”

　　“继续查！把街心公园周边所有能调取的监控全部给我调出来！”宋昀几乎是对着话筒低吼，“再派一队人去协调调取周边商铺的私人监控、路边停车的行车记录仪！”

　　宋昀面色铁青地挂断电话，烦躁地用手薅了一把乱如鸡窝的头发，对着站在不远处的林风摇摇头。

　　林风摇站在街心公园东侧的入口处，这里是秦琛最后消失的位置。

　　她指尖夹着一道黄纸朱砂的寻踪符，凝神静气，将一缕灵力灌入符中，符箓亮起盈盈的蓝光，在空中飘悠悠向前飞了十几米，却又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灵力涣散，轻飘飘落在地上，化作了灰烬。

　　大白在公园里窜来窜去到处闻，最后也是一无所获。

　　.

　　另一边的晏淮在给宋昀打过电话后，在学校附近转了几圈，又骑着电动车，沿着秦琛常去的便利店、咖啡馆、甚至是上下班的那些小路都找了个遍，找到秦琛最后消失的街心公园，仍然没有他的踪迹。

　　晏淮远远地就看见林风摇和宋昀，快步冲上前，声音因奔跑而带着喘息，眼底满是急切地问：“找到秦琛了吗？”

　　两人皆是摇头，晏淮僵在原地，脑子里闪过刘天强死亡的画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这可怎么办，秦琛他……不会真出事了吧？”

　　林风摇眉头紧锁地望着远处被夜色吞噬的高楼，又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月亮，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夜晚的风仍然带着热气，让人心烦气闷。

　　“来不及等监控排查结果了。”她深吸一口气，语气凝重得如同结了冰，“李尚和刘天强都是在夜里十二点左右遇害的，现在离十二点只剩不到两个小时，再耗下去，秦琛可能有危险。”

　　“那还有什么办法？”晏淮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直转圈。

　　林风摇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还有一个办法。”

　　大白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探踪术。”她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你疯了？！”大白猛地瞪圆眼睛，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根本不知道那妖物把秦琛带去哪里了，连个方向都没有，无异于大海捞针，你怎么探啊？”

　　“那就把整个大海都探一遍。”林风摇的语气平静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大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声音陡然拔高：“你知不知道施展探踪术有多耗灵力？你这跟拿命赌没区别，我不同意！”

　　“没时间等了。”林风摇轻轻挣开大白的手，缓缓走到空地上。

　　她当然知道大白的担忧，探踪术是她宗门清荡山的独门秘术，使用此术法极其地耗费灵力，使用不当还会遭受强烈的反噬，非灵力深厚者不可学，宗门上下都没几个会的，她能学纯粹是因为到她这儿就这一根独苗了，只能一股脑地全教给她。

　　但现在情况紧急，林风摇只能一搏。她左脚轻轻跺地，指尖飞速掐诀，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的韵律。

　　刹那间，一道璀璨的金光从她脚底迸发，如涟漪般扩散开来，迅速勾勒出一个巨大的八卦图，细密的符文在金光中流转，散发出灼热的温度。

　　林风摇双指并拢立于身前，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光，随即双手如穿花蝴蝶般快速变幻着复杂的手印，最后她双手三指猛地向两侧一挥，地上的金光阵法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一圈圈清晰可见的涟漪，并以惊人的速度向外扩散。

　　金光掠过冰冷的路面，穿过幽暗的绿林，漫过远处高低错落的屋顶，如同潮水般向着城市边缘蔓延而去。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微微震颤，泛起细碎的金色光点，仿佛给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神圣而虚幻的金边。

　　与此同时，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如同薄纱一样，笼罩在林风摇身上，她的长发被灵力气流吹动，衣摆轻轻扬起。

　　晏淮站在一旁，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和坚毅的侧脸，一时有些失神，恍惚觉得她像极了传说中，身披金光的神女。

　　可这“神女”的姿态没维持多久，随着金光探查范围的急剧扩大，林风摇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渐渐发白，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可她指尖的光芒却愈发炽亮，脚下的八卦图旋转得越来越快，金光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她在不顾一切地压榨自身的灵力本源，强行扩大探查的边界。

　　“空空！停下！”大白见状急得大喊，“你这样盲目的探查，只会消耗自己的灵力。”

　　林风摇充耳不闻，反而咬紧牙关，将又一股更为磅礴的灵力注入阵中，金光扩散的速度骤然加快，如同海啸般扑向更远的夜色，连数公里外高楼上的霓虹灯牌都被覆上了一层诡异的金辉。

　　“林空空！我让你停下来！”

　　大白气得跳脚，冲上前想打断她。可刚触碰到她身上的金光边缘，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他猛地一把抓住宋昀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声音发颤地嘶吼着：“宋昀，快让她停下来！她再这么探下去，灵力会彻底耗空的！”

　　宋昀胳膊被他抓得生疼，却没心思挣脱，焦急着问：“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回事？”

　　“她施的是清荡山的秘术，术法以施术者为圆心，方圆之外皆可探查。”大白语速飞快，几乎是吼出来的，“施展探踪术时施术者就像树干，脚下的阵法就是根，根吸收的灵力越多，探查的范围就越远，对施术者的消耗也就越大！像她现在这么个探法，不锁定方向，完全凭借蛮力将阵法的覆盖范围扩展到极致，这跟把自己的灵力往外面泼没有区别！”

　　他顿了顿，眼眶都红了：“再这么下去，她很快就会因灵力耗损过多伤及心脉，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宋昀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他一个箭步冲到金光边缘外，对着林风摇大喊：“空空，停下来，我立刻让局里增派人手，就算把兀城翻过来我也会找到秦琛，你要是出了事，我没法交代。”

　　晏淮一听也慌了神：“林小姐，你停下来吧，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再去找，说不定是我们漏掉了什么地方。”

　　林风摇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地上的金光里，溅起细小的金雾。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仿佛风中残烛，但那双结印的手却依旧稳如磐石，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指尖的光芒执着地燃烧着。

　　终于，在体内灵力几乎被榨干，意识都开始模糊的前一刹那，林风摇捕捉到了那道气息的位置——一个阴冷、潮湿，带着浓重血腥味的地方。

　　她的身体猛地一震，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眼底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亮光，但那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迅速淹没。

　　她强行稳住几乎虚脱的身体，艰难地收了阵法。霎时间，漫天金光如同潮水般退去，巨大的八卦阵图也寸寸碎裂，化作无数萤火虫般的金色光点，消散在沉沉的夜色里。

　　失去了灵力的支撑，林风摇的身体晃了晃，直直地往旁边倒去，幸亏晏淮眼疾手快，冲上去一把将她扶住，晏淮触手处一片冰凉，她的衣服早被汗水浸透了。

　　“林小姐！你没事吧？！”晏淮扶着她的胳膊，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体的虚弱，慌得声音都有些抖。

　　林风摇借着晏淮的力才勉强站稳，虚弱地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云江路，废弃屠宰场……秦琛在那儿……”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宋昀已经将车开了过来，车刚一停稳，他就跳下来，一把拉开后座车门，跟晏淮一起小心翼翼地扶着林风摇，把她半抱半扶地塞进车里。

　　大白紧跟着坐进副驾驶，从兜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两颗丹药塞到林风摇嘴里，语气里又是埋怨又是心疼：“逞能！你就知道逞能！现在舒服了？！要是宗门里知道你搞成这样，肯定要把我皮扒了。”

　　林风摇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声音虚弱又带着点嗔怒：“你吵死了。”

　　大白不说话，气鼓鼓地皱着眉，眼眶泛红地盯着她。

　　见他这幅样子，林风摇艰难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手臂，摸了摸他的脑袋，气若游丝地安抚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宋昀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猛地踩下油门，汽车如同离弦之箭，发出一声低吼，朝着云江路的方向疾驰而去，车窗外的夜色和霓虹被拉成模糊的光带，飞速向后倒退。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上面无血色，已经昏睡过去的林风摇，又飞快地瞥了一眼仪表盘上跳动的时间——十一点零五分。

　　距离午夜十二点，还有五十五分钟。

　　使用探踪术几乎耗尽了林风摇所有的心神和灵力，她在车子发动的瞬间就陷入了昏睡。

　　车身一个颠簸，她的脑袋不受控制地滑落，轻轻靠在了旁边晏淮的肩上，几缕散落的发丝蹭在他的脖颈上，带来一阵微微的酥麻感。

　　晏淮的身体瞬间僵住，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僵硬得像一块被钉在座位上的钢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