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千山》南山北序

3、使臣身份

　　很快到了该启程的日子。林中月又看了看居住了一个多月的小院子。虽然她只是穿越到这里寥寥几日，但即将离开，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国家还是让她感到一丝怅惘。

　　流花对她行了礼，然后直起身来对林中月道：“公主，我有话想对你说。”林中月有些意外，但马上示意众人出去。

　　“你不是月儿。”流花笃定地说。

　　林中月心中一凛，暗道果然还是被发现了，脸上随即笑道：“我不是月儿却是谁？流花你伤心伤得糊涂了。”

　　“我没糊涂，你确实不是月儿。月儿她胆子很小，被那个太监欺负了只敢偷偷地哭，而你先是杀了那个太监，然后又呵斥使臣，这绝不是我那个胆小的月儿能做出来的事。”

　　林中月静静听完，缓缓道：“流花，人都是要变的。在这个世界里，一味地胆小忍让只能被更狠得欺负践踏，我只能变得更强，才能有方寸的立足之地。”

　　流花点了点头，忍住悲痛：“我知道你不是坏人。那么请你告诉我，我的月儿她去哪里了？”

　　林中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忍心让这个问题困扰流花。她抬起头看着流花的眼睛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莫名其妙来到这个身体里，至于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她穿越到了我所处的世界里。”

　　流花的眼圈红了，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那个世界好吗？”

　　“很好。”林中月毫不犹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好，原来是去享福了，那我就放心了。”流花还是没有控制住，眼泪流了下来。她给林中月披上最后一件外袍，说道：“无论你是谁，我都真心祝愿你此行平安。”

　　“好。”林中月看着她的眼睛。

　　“吉时已到！请公主启程！”

　　太监的声音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里。林中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宏伟的宫殿，心中涌起了一阵悲哀——皇帝好大喜功导致了战败，而结果，无论是真的公主和亲，还是找个宫女替嫁，最终都是用一个女子的一生作为代价，给这些荒唐的家伙干出的错事擦屁股。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林中月的视线慢慢扫过人群。所有人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流花没有资格来到这里送行。小福子提醒她道：“公主殿下，请您登銮。我们要启程了。”

　　林中月回过神来，表情恢复了平静。她收回了视线，准备好经历乐阳公主的人生。

　　“走吧。到我们该去的地方去。”

　　车轮发出辄辄声响，一行人向西夏进发。

　　马车走起来并不平稳，颠得人迷迷糊糊，林中月感到头隐隐作痛。她闭上眼睛，把帘子掀开一点吹了会儿风。

　　“公主，公主。”车外突然有人叫林中月。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陪嫁的小丫鬟正站在车外，车队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来了。

　　“怎么了？”林中月问道。

　　“启禀公主，我们已经到了边境了。公主是否要下车来，再看一眼大幽的疆域？”

　　林中月点了点头：“那肯定是要再看一眼的。”

　　小丫鬟搀扶着她从车上走了下来。风吹到她的脸上，她望着杳无人烟的旷野。她现在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此刻正站在乐阳公主所站过的地方，在吹着两千年前乐阳公主吹过的风。

　　小丫鬟递来一个黄色的袋子：“皇上说了，等到了边境上，奴婢就把这个袋子交给公主，令公主集故国之土一捧，莫要忘记了自己是哪国的公主。

　　林中月心里明白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密令。她接过袋子，叫小福子拿着装了满满一袋土，回到了马车上。

　　车队再次启程，林中月用手细细摸这个袋子。

　　果然，她摸到一块小小的凸起。她拔下一根簪子，小心地沿着边把细线挑开。果然，一个小小的纸条跳了出来。

　　“伺机传递密报。”林中月轻声念到。

　　让我当间谍啊……果然，狗皇帝没憋好屁。林中月翻个白眼。这要是被西夏人发现了可不得了，她林中月的脑袋可要换换位置了。

　　“不过，”林中月忽然笑了，自言自语道：“当间谍，传递情报，我还真挺想干干呢。”

　　开玩笑，她林中月是什么人，天生心黑手狠脸皮厚，当年她那不是人的爹家暴，被她硬是咬了两根手指头下来。她最喜欢这种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儿了。

　　林中月一拍大腿，这活儿，她接了！

　　林中月正在脑子里勾画她的宏伟图景，突发奇想到：既然乐阳公主在史书里只有寥寥几笔，那么她为何不写一本乐阳公主的自传，万一被后世人们看见，岂不是就能为她留下姓名了吗？

　　她探出头道：“给我拿来纸笔。”

　　很快，笔墨纸砚都被摆在了林中月的面前。她斟酌许久，提笔写下了一行字：乐阳公主，乃幽朝宫女也……”

　　正在她洋洋洒洒写得开心时，车子忽然停住。林中月眼疾手快急忙按住纸砚，才没有糊一身黑墨。外面一阵马蹄声，她把耳朵贴在车窗边上听，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一个粗犷的男音响起，林中月听得出来，这就是那个曾经与她对辩的使臣的声音。

　　“我乃大夏使臣，迎幽朝公主回到我朝。不知各位拦路于此是为何意啊？”

　　对面为首之人嘿嘿一笑：“既然是迎娶公主，想必少不了金银珠宝吧？”

　　林中月心中大骂：“贪财的家伙！不行！绝对不行！”

　　使者也冷哼一声，道：“我虽为无名小卒，却也听闻过湘族首领正直之名，想必在此拦路并非首领之意。既然如此，就是阁下不听首领之令一意孤行了？”

　　林中月心说这家伙还怪会说的，之前对辩，可能是他故意相让了。正在此时，使者又对手下一个示意，那人得了指令，立刻下马，捧过一盘盖着红布的东西拿到对面拦路之人面前。

　　对面之人狐疑地挑开红布，里面赫然是五只金元宝！

　　林中月看不见金元宝，但是她听到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她听到使者说道：“我大夏兵强马壮，陈列边境朝发夕至。不过小臣不愿误了陛下与公主的吉时。这五只金元宝是大夏与幽朝公主所赐，阁下领赏吧！”

　　林中月听后心中明朗：这家伙先打一个棒槌后给一个甜枣，心理如此阴暗，手段如此娴熟，绝非一个普通的使者！

　　他是谁？林中月悄悄掀开帘子的一角，使者在最前面，她的视野被无数随从旗帜挡住，只能隐约看到前面一个模糊的身披铠甲的身影。

　　好好好，我记住你小子了。林中月心说。

　　对面的人见到元宝后一直在犹豫，他们最终还是拿着元宝慢慢撤走。

　　车队又开始行进，林中月几次尝试，想看到使者的长相，但视野实在有限，她只好坐回了马车内。

　　林中月从睡梦中醒了过来，马车里一片昏暗。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一掀帘子，几个丫鬟早就侯在了外边。

　　林中月甩了甩头，她的意识逐渐清醒。一阵极为诱人的烤肉味飘到她的鼻子里，她瞬间完全清醒过来，肚子里的馋虫也被这香味勾的咕咕乱叫。

　　“有饭没？”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找饭。

　　没办法，太饿了。

　　“额……启禀公主，夏朝的使者太过野蛮无礼！他烤了一大块羊肉，说请公主吃，还说，去了夏朝只有这个……”

　　“那还不快给我拿过来！”林中月眼睛都亮了。古代人觉得给手把羊肉吃是无礼，可是她林中月不是古代人，是个吃嘛嘛香的大馋丫头啊！

　　丫鬟们被她的话震惊了，面面相觑。她急得直接跳下马车，准备去尝尝没有工业技术加工的最纯正的手把羊肉。

　　“公主你……”丫鬟一声公主把林中月给叫住了。对哦，她现在是幽朝的公主。她停住脚步，等丫鬟过来扶她。

　　可是手把羊肉的香味越来越浓郁，林中月吃不到，心里急得团团转。

　　“既然这羊肉是夏朝的食物，那我便尝一尝又有何妨。”林中月端着架子，用一种悲伤又倔强的声音说。

　　“公主……”小丫鬟看着她，眼泪汪汪。她拿过一块羊肉，双手捧过头顶：“您受委屈了！”

　　林中月神色悲戚，心里说：这真是一点不委屈。

　　“还有吗？”林中月很快就吃完了一盘子肉，意犹未尽地问。

　　林中月故作深沉：“既然他们要给我们个下马威，那我们就偏要宠辱不惊，方显出我大国容人之肚量。再拿一盘！”

　　小丫鬟点了点头，转头又拿了一盘肉。林中月接过来在轿子里开吃。一边吃一边感叹：纯天然的羊肉就是好吃啊！

　　第二盘见底，林中月摸了摸吃得鼓鼓的肚子，满意地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她掀开帘子把盘子交给了丫鬟，又在轿子里铺开了纸。她已经写到美味的手把羊肉，提笔想了半天，写下一行字：两千年前的草原很美。

　　两千年前的草原真的很美，即便是林中月已经来到这里一月有余，她还是有种恍惚的感觉。

　　她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意识到，组成历史的是鲜活的人生。

　　“公主殿下还没睡吗？”使者极有辨识度的声音打断了林中月天马行空的思考。她吓了一跳，随机沉默着，脑中迅速思考如何回答。

　　使者也很有耐心，一直在外面等着。

　　“你不是真的使者吧。”林中月突然发问。

　　“公主殿下好眼力。”使者坦然承认到。

　　“那让我猜猜看你是谁吧。”使者没有出声，林中月接着说：“你故意质疑我不是真的公主，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公然挑衅，是想看看幽朝对夏朝到底是采取什么态度。”

　　“不错。”

　　“你遇到蛮族拦路，你先给威慑后给元宝，且不说这几只元宝是不是一个普通的使臣能拿得出来的，单说这份胆量就很让人佩服。”林中月说道。

　　“所以，你绝对不是普通的一个使臣。你，应该就是夏朝的皇帝，李明嘉，对吗？”

　　使臣愣了一会儿，突然仰天大笑：“有意思，有意思。公主殿下，我承认你是真正的幽朝公主了！”说完一扬马鞭，转身离去，大笑的声音传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