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我公司怎么全是恋爱脑》花无声

6、第 6 章

　　夜色深沉。

　　璀星娱乐的保姆车，像一艘沉默的潜艇，滑入城市的霓虹光带中。车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流动的光影，在苏唯的镜片上变幻。

　　她身边，陆曜正襟危坐。他身上穿着一套低调但剪裁精良的深灰色休闲西装，这是苏唯一小时前让人送来的。连同衣服一起送达的，还有一个微型耳机。

　　“记住今晚的行动纲领，”苏唯的声音在昏暗中响起，冰冷而清晰，“你不是去扮演任何人，你的身份就是陆曜，璀璨娱乐一个无人知晓的新人。”

　　陆曜不解地看向她，等待着下文。

　　“我复盘了你的分析报告，并结合你在拍摄现场的表现，得出一个结论。”苏唯的语气平淡的像是在宣读一份市场调研报告，“你通过七天献祭换来的‘空洞感’，是你目前唯一的、也是最高价值的资产。它具备顶级的稀缺性和不可复制性。任何伪装都是对这项资产的浪费和贬值。”

　　她转向陆曜，目光锐利。

　　“所以，今晚不是一次社交，而是一场展演。你要去的，不是一家唱片店，而是一个美术馆。你，就是今晚唯一的展品。你的任务，就是将你最真实的状态，安静地展示出来。”

　　车停在了“低语黑胶”的后门。这里没有粉丝，只有一条安静的、仅供会员通行的巷道。

　　“低语黑胶”内部比想象中更暗。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皮革和淡淡的松木香气。巨大的黑胶唱片墙顶天立地，像一座收藏着无数灵魂的图书馆。因为苏唯申请的是最高权限的包场，整个空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个。

　　“去试听区。”苏唯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她本人则走进了二楼的监控室，这里是她的指挥中心。

　　陆曜依言走到中央的试听区坐下，那里已经提前放好了一张唱片——马勒的《第九交响曲》。

　　“戴上耳机，播放音乐。”

　　当那缓慢、沉重又带着一丝神经质的旋律响起时，陆曜一周以来紧绷的神经仿佛被一只手温柔地触碰了一下。他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正在下沉，穿过冰冷的海水，向着更深、更安静的海底沉去。

　　“你的表情太平静了，”苏唯的声音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入他的状态，“平静不等于空洞。空洞是有内容的，是燃烧殆尽后的余烬。回忆你看到那零点七秒视频时的感受，把它找回来。”

　　陆曜的眼睫颤抖了一下。他想起了萧然那个瞬间的表情，一种被掏空后，对世界暂时的、绝对的漠然。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里的焦点消失了。他依然在看着前方，但目光却仿佛穿透了面前的空气，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像一尊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古典雕塑，带着一种破碎而完整的美感。

　　“保持住。”苏唯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

　　话音刚落，监控画面里，“低语黑胶”的正门被推开了。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和口罩的高瘦身影走了进来。

　　是萧然。

　　耳机里，苏唯的声音冷静得像AI：“目标出现。一级指令：禁止与目标发生任何主动的语言或眼神接触。你的任务，是成为他无法忽视的‘背景’。”

　　陆曜的心脏狂跳起来，但他牢牢记住了苏唯的话，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音乐上。

　　萧然熟门熟路地走向古典乐区，经过试听区时，目光随意地扫过，随即停住了。他看到了陆曜，更准确地说，是看到了一个和他自己极为相似的“状态”。更让他感到奇异的是，那个人耳机里传来的、隐约可闻的旋лю，正是他今晚想来寻找的，马勒《第九交响曲》的最终乐章。

　　仿佛一场无声的共鸣。

　　萧然的脚步顿住了。他静静地看了陆曜几秒钟，那是一种审视，更是一种好奇。像一个孤独的旅人，在荒野中，意外地发现了另一支营火。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转身拿了自己想要的唱片，便结账离开了。

　　直到店门关闭，陆曜才松了一口气，以为一切都已结束。

　　就在这时，入口处的门铃再次响起。

　　那个本已离开的身影，去而复返。

　　监控室里，苏唯的背脊瞬间绷紧。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扶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在她所有预案之外的“阿尔法事件”。一步错，满盘皆输。陆曜会被瞬间打上“处心积虑的私生饭”的标签，整个《共生》计划将当场宣告破产，她和她的“资产”都会成为业内笑柄。

　　已经来不及了。

　　萧然的目光越过一排排唱片架，精准地落在了试听区的陆曜身上。然后，他径直走了过来。

　　耳机里，传来苏唯压抑着一丝愠怒的、急促的指令：“一级警报！不要动，不要看他，维持状态！重复，维持住你的状态！”

　　脚步声停在了他身边。

　　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马勒的第九交响曲。”

　　不是问句，是陈述句。

　　“告别的乐章。”萧然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他之所以折返，是因为在车里，他忽然意识到，刚刚那个人的状态，以及那段音乐，精准地复刻了他三年前送走自己恩师时的场景。那种感觉太私人、太深刻，以至于他无法将其归结为巧合。他需要一个答案。

　　陆曜的脑子一片空白。苏唯的剧本里没有这一段。耳机里，苏唯的声音也消失了。在绝对的不可控风险面前，她选择了切断通讯，将决策权彻底抛出。这是止损，也是一场豪赌。

　　提线木偶的线，断了。

　　陆曜想起了自己在那七天里，反复咀嚼过的、关于萧然的一切。他缓缓地、用一种仿佛刚从深海中浮起的迟缓姿态，抬起了头。

　　他的眼神没有聚焦在萧然的脸上，而是落在了他身后那片巨大的唱片墙上，眼神依旧是那种失焦的、与世界脱节的疏离感。

　　“很多人都说这是告别。”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长时间没有说话的沙哑，“但我听到的，是接受。”

　　萧然隐藏在口罩下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

　　陆曜继续用那种梦呓般的语调说：“接受喧嚣之后的寂静，接受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后，那片盛大的虚无。”

　　说完，他便垂下眼，仿佛刚才那句话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萧然沉默了。他静静地站了两秒，那双总是带着礼貌疏离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一丝真实的、名为“震动”的情绪。对方没有说“我懂你”，却精确地说出了他这些年来一直无法言说的核心困境。

　　他低沉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进了陆曜死寂的心湖。

　　“接受虚无……有意思的解读。”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这一次，没有再回头。

　　陆曜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苏唯快步从监控室的阴影里走出，她的表情依旧平静，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有那么一瞬，她连计划失败后的危机公关预案都已在脑中拟好。她走到陆曜面前，重新接通了内部通讯，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紧绷。

　　“刚才，你和目标人物的无脚本接触，被系统判定为一次高风险的‘阿尔法事件’。风险系数，百分之九十二。计划偏离度，百分之七十。”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陆曜惨白的脸。

　　“但你成功地让他对你个人，而不是你的‘状态’，产生了好奇。初步评估，本次阿尔法事件，将‘共生’计划的整体进度，向前推进了至少三个月。”

　　苏唯没有笑，她只是抬手，用指尖推了一下眼镜，动作干脆利落，像是在为一个大获全胜的项目按下“保存”键。

　　“干得不错，我的‘资产’。现在，游戏难度升级了。准备好进入第三阶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