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祸：苗山蛊，红颜祸》半酒梨甜

43、第 43 章

　　　　第二日清晨，兰钰醒来时温迎已不在房内，找寻一番，在前厅看见温迎和岩朗云雀等人在准备早点，招手让他过去。

　　见温迎和他人说笑的惬意态度，兰钰还是会痛，温迎没有解开他的真言蛊就已经是回应。

　　即使兰钰坐在温迎身旁，温迎盛起的第一碗粥总会摆到他面前，两人之间那心照不宣的遗忘也终归是平静的假象。

　　云雀把新鲜热乎的溏心蛋夹进温迎碗中，朗声笑：“唯一一颗溏心蛋给我们的圣女大人。”又用筷尖分别指了在座两位，“你们谁有意见？”

　　岩朗和兰钰无声默认，岩朗哼着小曲给云雀斟茶，“云雀丫头，来了就吃饱喝足，今天的活给你安排好了，给圣女露一手。”

　　“等着瞧吧，今年的鬼工鼓必刻上我云雀的名字。”云雀颇有些沾沾自喜的俏皮，她向来开朗，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加上岩朗今早跟她诚心道歉后，俨然又一副和年龄相符的娇态。

　　眼看兰钰的勺伸向盘里的秋葵，云雀眼尖，一筷子按住，“兰钰不许动，这是我专门做给圣女的盐水秋葵，她还没动筷，你怎么能先尝？没规矩。”

　　岩朗哭笑不得：“你这丫头，一盘秋葵还分这么清楚。”

　　温迎被她的执着弄得有些无奈，依言夹起一节秋葵送入口中。就在这时，兰钰抬起头，漠然地将目光移到云雀脸上，语气是一贯的平稳：

　　“我不知道，这是主人夹给我的。”

　　温迎表情有些微妙，没想到自己无意识的行为被点破，声音虽淡，但柔和了一丝：“我不知道这是你亲手做的，有心了，谢谢云雀。”

　　得到圣女的回应，云雀由阴转晴，心情大好：“记得您爱吃，我在药园隔了一块地种秋葵，等您下山筹备祭典刚好赶上采收，兰钰哥，你也尝尝。”

　　此时兰钰已经收回筷子，无动于衷，云雀以为他不高兴了，好生哄道：“我多做了一盘分给你们的，你试试味道，回去做给圣女吃呀。”

　　“不了。”兰钰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粥，淡声说了一句：“主人想吃我会做，但我不爱吃咸菜。”

　　“你！！”云雀气噎于胸，简直要掀桌，“你什么意思啊！”

　　兰钰专注于给油煎鱼剔骨，对云雀的跳脚置若罔闻，在他看来，云雀对温迎刻意的讨好幼稚又拙劣，试图引起她注意罢了，手段太过低级。

　　一旁岩朗再也忍不住，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小雀儿真心喂了狗。”

　　这笑声如同火上浇油，云雀又羞又恼，看着兰钰事不关己的样子，再看看那刺眼的秋葵，一股火蹭地冒了上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个兰钰得了便宜还卖乖，分明就是故意气她！

　　云雀气鼓鼓地瞪着兰钰，突然端起那盘盐水秋葵，一步跨到兰钰面前，用筷子夹起一大段，不由分说地就往兰钰碗里塞，动作又快又猛。

　　“吃！你给我吃！！尝尝我的手艺！！！”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破音的尖锐，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兰钰眉头蹙紧，看着自己碗里被强行塞进来的秋葵，说出的话有能噎死人的刻薄：

　　“不要，你筷子碰过了。”

　　云雀肺都要气炸了，勃然大怒：“我还没用过！！”他还嫌弃她！不识好歹的烂木头，圣女都吃得下，他怎么就不行了！

　　打闹中，兰钰捏住云雀手腕将她胳膊翻转过来，他力道不小，捏得云雀生疼，筷子在惨叫中落地。兰钰像提鸡崽似的拎着她，冷眼放话：“得寸进尺。”

　　“你来真的啊…”云雀动弹不得，泪水在眼眶里疼得直打转，却梗着脖子不肯认输，“你再不放手我就——”

　　像是猜到她要说的话，兰钰悠悠挑眉，莫名笑出了声：“你生气又能怎样？”

　　云雀红眼瞪着他，深吸一口气：

　　“圣女！！！”

　　兰钰脸色骤变，耳边果然传来筷子拍桌的脆响，温迎声音透着薄怒，如冰水浇下：“够了。”

　　温迎额角直跳，只觉得心力交瘁，在她发话前兰钰已经松开手，面无表情地坐回原位，温迎丢给他一句：“要么让着点，要么别动手。”

　　“哦。”兰钰低头扒粥，直接无视了盘里的秋葵，仿佛刚才的闹剧从未发生。

　　温迎冷冷扫了一眼憋笑的岩朗，重新拿起筷子，“都别说话，吃饭。”

　　所有人鬼使神差地噤了声，岩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再看看桌上那盘孤零零的秋葵，终于忍不住，又发出一声漏气般的闷笑。

　　后半段的饭温迎食之无味，岩朗和云雀讨论制鼓的安排时心思也全然不在，温迎想不明白，兰钰生来就通晓讨人欢心的手段，偏偏就是不懂怜香惜玉。

　　也正因如此，方才看到兰钰对云雀露出不经意的笑容时，温迎为之一震。

　　莫名的气恼和自省让她心烦意乱，找到排解方法之前，只能暂且此事搁下，接下来是最关键的鬼工鼓制作，万不可出了纰漏。

　　作为祭典圣器之一，鬼工鼓需以百年梧桐木为框，蒙上注入活蛊的蟒皮，鼓成之时，声震百里，可通鬼神。

　　鼓房内弥漫着桐木清香，巨大的鼓身半成品置于中央，温迎负责蟒皮的挑选和活蛊的引制，兰钰则盘膝坐在鼓旁，连同云雀和镇上的数名巧匠共同绘制草图。

　　兰钰有雕银的手艺，温迎便把他引荐来雕琢，参与制作的匠师能在鼓身上刻名，每面鬼工鼓都将永久保留下来，那么往后千百年，兰钰的名字在苗疆也有了存在的痕迹。

　　兰钰手持刻刀，神情专注，刀尖流畅的在桐木上游走，云雀跪坐在对面，将金箔药液点入他刻好的凹槽中，此工精细，她目光总是飘向对面那双稳定有力的手，企图从中汲取一二。

　　她自小看阿爹做木匠，木工是除了蛊医外云雀第二擅长的，没想到兰钰这双习武的手，雕起图腾来也一点不含糊。

　　“你的雕工是谁教的？”云雀好奇。

　　“虞祭司。”兰钰不经意抬眼对上她的眼睛：“她教会我雕银饰。”

　　对视的瞬间，云雀心跳漏了一拍，她仓皇敛了眸，磕巴着回应：“哦…怪不得你手稳，大祭司是个好师傅。”她眼里充满羡艳，得圣女和祭司亲传，又身怀天赋，想不露锋芒都难。

　　“嗯。”兰钰并无否认她的话，反手把刻刀递给她，“换你来，你不是想试试吗？”

　　有了兰钰的雕纹在前，云雀顺着他的刀锋继续完成凤凰羽翼的精纹，她小心清理落下的木屑，生怕一个用力过度，破坏了这精美绝伦的细节。

　　然而，越是小心，越是容易出错。她屏住呼吸，用刀尖剔去一根顽固的细刺，却因为紧张微微颤抖了一下，云雀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带着薄茧的手压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手掌温热，瞬间抚平了她指尖的颤抖。

　　云雀惊愕抬头，兰钰全神贯注地盯着图腾，指向她差点出错的地方：

　　“这里，木纹走向特殊，你那样容易崩裂，要用斜刮，力道向上三分。”他一边说着，一边十分自然地松开了手，他拿起云雀放在一旁的小刻刀，刀尖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抵在连接处，动作轻巧，一小片几乎看不见的木屑被剔出，露出了完美的连接线，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做完这一切，他将刻刀还给还在发愣的云雀，恢复了平日的刻板：“照做。”

　　然后，他便不再看她，继续打磨自己负责的区域。

　　阳光落在他低垂的侧脸上，竟透出一股平日里无法窥见的…温和？

　　云雀呆呆看着修复好的连接处，刚才那电光火石间，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不是咋咋呼呼的悸动，而是一种细腻的安定感。

　　原来他不争吵，不针锋相对的时候，是这样的。

　　之后的雕刻没有言语，没有眼神交流，两人的动作也越来越流畅，有了那份心安的存在，云雀也渐入佳境。

　　不远处，温迎一直用余光留意这边动静，将二人的和谐收尽眼底，轻轻勾起无声的笑。

　　没有人知道，兰钰在忍，他只有全心全意地投入某件事才能不去想她，才能缓解那阵疼痛。可注意力又总是不自觉被吸引——温迎和岩朗谈笑风生，岩朗指着地上一张蟒皮，口型像在说这张皮薄，像温迎。被温迎抖了一脸水，说扒了他的脸皮做鼓面，鼓声能惊动天地鬼神。

　　这看似平常的互动，落在兰钰眼里，像热锅溅入的冷水，瞬间炸开。

　　他正在雕刻一个深槽，一个不留神，刀尖卡进木纹中，没有按预定的轨迹剔出木条，兰钰力道不停，刀口就这样狠狠切入了他右手虎口！

　　“嘶！”鲜血几乎是喷涌而出，滴进凹槽中，迅速染红了桐木。

　　“啊！”云雀第一个惊叫出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温迎和岩朗也被这变故惊动，猛然转头看来。

　　只见兰钰按着止血穴，右手虎口正汩汩冒血，但那双空洞的眼神却在第一时间，执拗地望向温迎。

　　温迎立刻扔下银勺跑上前，云雀比她更快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从随身药囊里掏出一个玉瓶，将止血药粉倒在伤口上，带来一阵清凉的刺痛。

　　反应之快，让温迎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冰蛛丝的光芒也随之微弱。

　　“别动！伤口太深了，会很痛，你要忍一下！”云雀完全没了平日的羞涩扭捏，紧紧攥着兰钰的手，力道不小，像是怕他挣脱。

　　兰钰不以为意：“没大碍，一会就好了。”他说的是实话，按他现在的身体自愈能力，这点伤口痛不了多久，可云雀哪会信，她全神贯注地给兰钰包扎，手法快准稳，表现出扎实的蛊医功底。

　　鲜血再次渗出时，云雀想也没想，用牙齿“嗤啦”一声，从自己的孔雀蓝外衫上撕下一块布条，一圈圈缠绕在兰钰的伤口处。

　　她动作熟练，甚至比温迎处理伤口还要快上几分。

　　岩朗严肃的表情在看到这一幕时，又不禁勾起一抹促狭的笑，用肩膀碰了碰温迎，“我说的对吧？小雀儿对兰钰……”

　　温迎没有立刻回应岩朗的话，那一片孔雀蓝在素色中显得格外惹眼，温迎依旧维持着清冷无波的表情，岩朗见她没反应，又自顾自小声笑道：

　　“我不说话，这丫头好像确实更大胆些，这冲上去的架势，这包扎的速度，生怕慢了一步兰钰就要送去下葬了。”

　　温迎这才有所回神，牵起迎合的笑容，把丝帕默默收回袖中：“幸好有云雀在。”

　　此刻的兰钰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只在乎岩朗说话间肩膀轻碰温迎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