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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岩朗叩响温迎房门,只响了三声门便从里打开,温迎肩头垂着未干透的发梢,整个人散着淡淡的皂荚清香,皮肤浸浴后的红润还未褪去,与往日里的清冷不同,就寝前的温迎可谓温香软玉。

      “怎么了?”温迎有些不解。

      岩朗将木托往前递了递,“你爱喝的银耳羹,我加了松神露,喝了好睡。”

      两人隔着半大的门缝说话,温迎没有要开门放人的意思,只道:“我不饿,要不给兰钰……兰钰回来没有?我去看一眼。”她猛然想起兰钰还未向她禀报,通常兰钰任务完成回来,都会先行告知温迎,让她安心。

      “等等再去。”岩朗拉过她袖摆,不耐道:“一会没见到能给他死了不成…”话刚出口,他就想起晚上温迎说过的话,迅速收敛语气:

      “我刚路过,他在沐浴。”

      “好吧,除了点心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是为了叙旧,温迎自觉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又不是要培养感情,她不信干了一天体力活谁还有精力花前月下。

      岩朗吃了闭门羹一肚子气,想不通自己在不服气什么,或许是知道他没机会了,但就是不想让兰钰趁虚而入。于是他径直进了屋内,把托盘置于茶桌,山匪似的瘫坐在了藤椅上。

      温迎疑惑:“你干嘛?”

      “小爷我不明白。”他仰着头,身心俱疲地叹了口气:“阿迎,你不觉得你对兰钰太操心了吗?他一半大少年,一身本事唯恐天下不乱,离了你,他难道还活不成吗?”

      “他离开我——”

      ……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活。

      温迎如鲠在喉,突然有些心慌失落,自言自语道:“他不会离开我。”

      “你打算让兰钰一辈子都跟着你?”

      桐油灯芯不安地跳跃着,橘红的火光映在她侧脸上,却暖不透那双冰冷的眼眸。

      “他连命都是我的,还想要自由?”温迎低声说道,又像在说服自己:“我也不算,亏待他。”

      雨声小了些,但依旧连绵不绝,这让屋内的死寂被无限放大,岩朗难得静下目光,盯了她良久,最后认真地感慨道:

      “就怕他长了心,那时你拴不住一个人的,阿迎,把真心留给自己。”

      火苗在穿堂风中摇曳,如同她此刻纷乱的心绪,桌上的羹汤早已凉透,岩朗走后,他的话一遍遍在温迎脑中回响。

      可她对兰钰就有真心吗?

      若有天兰钰真要离开她,他的世界,除了蛊仆的身份,除了她温迎,还能有什么?

      这些徒增烦恼的东西乱她心神,怕是又要整宿睡不好了,温迎瞅见桌上那碗银耳羹,妥协地举起了汤匙,还没送入口中,长廊外忽然传来声响:

      “干什么!都排队在这干什么?偷看啊?兰大人也是你们能看的?他手里的人命,比你们几个人头加起来还不止!还不打紧去睡,明天上工迟了一刻,扣半月钱!”女长司气急败坏地叉着腰,年轻女工低笑着陆续回房,不多时后院又恢复了平静。

      从窗边望去,能依稀看见兰钰那间尾房大门紧闭,房内漆黑一片,只有窗棂留了一道缝隙,方才那些个女工就在这面墙边窥视的。

      温迎站起身,走向通往后面小院的侧门,那里有个小小的檐廊,可以避开雨水,雨夜的冷风灌入衣领,让她混沌的头脑为之一醒。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脚步便生生顿住。

      幽暗的檐廊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她,倚着斑驳的廊柱,无声地望着外面漆黑的雨幕,虽身着家仆素衣,但那挺拔高大的身形十分好辨认。

      是兰钰。

      他果然不在房里。

      兰钰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背影几乎融进夜色,只有侧脸的轮廓被灯笼微光勾勒出,周身弥漫着一种孤绝的沉寂。

      在他身后一路蔓延开的,是带水渍的脚印,一路延伸向温迎脚底,覆盖了她来时的路,最终停在温迎厢房后边。

      温迎的心猛地一跳,兰钰刚刚一直在她房间后!

      他听到了?听到了多少?听到了岩朗那些关于离开,自由,长心的话,还是她自以为是的辩解?

      温迎下意识想退回去,但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冷风卷着细密的雨丝拂过面颊,带着刺骨的凉意。

      就在这时,兰钰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迟滞的沉重,廊下光线昏暗,温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双在黑暗中望过来的眼睛,深邃又沉郁。

      那里面没有平日的绝对服从,没有空洞的忠诚,只有一种几乎将她吞噬的沉重。

      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在雨檐下无声对峙。

      “主人。”兰钰的声音低哑地响起,打破了死寂。

      温迎喉头一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故作镇定向他走去,“这么晚了不去歇着,在这做甚?我早说让你留在家里,你这一连几天不休息,怎么熬得住。”

      兰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向前迈了一步,踏碎了那点微妙的距离,带着无声的压迫感。

      待温迎走到灯笼下,兰钰看清她和自己穿着同样的素服,卸去发间玉钗改用粗质发带挽起,素净的面容看上去更适合她,清艳淡雅,如烟雨山茶。

      兰钰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混合着雨水的冷香,带着夜雨的清寒。

      “离开您,属下……无处可去。”他的声音更低。

      无处可去,是啊,他的世界只有她赋予的方寸之地,离开她,他还能去哪里?

      温迎闭眼叹息,他果然听到了。

      “岩坊主说得对。”兰钰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亮得惊人,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属下确实是长了心。”

      温迎未理解他话中含义,兰钰又逼近一步,那气息在当下显得格外滚烫,

      “这颗心,在您给属下赐名,亲手系上镇魂铃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属下的了。”

      看着兰钰逐渐靠近,温迎想后退却挪不动脚步,他每个字都咬得极重,像重锤敲在温迎心上:

      “它日日夜夜,每一刻跳动都只为一个人,属下是怎么从采蛊仆一步步走到您面前的?这其中的过程,主人明明比谁都清楚。”

      兰钰坦诚的剖白,第一次让温迎对他有了惧意,声音泄露出一丝颤抖:“够了…”

      他到底想说什么,温迎不敢再听下去了。

      她被激烈的心跳冲得头晕目眩,耳根到脸颊都浮起一层不适时的红,直到脊背抵在了木门上,退无可退。

      她对兰钰的认知被全部击垮,眼前不再是那个寡言顺从的影子,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兰钰狠狠抓住温迎的手抵在门框上,温迎浑身剧震:“放肆!松手!”

      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令他们同时心悸的电流,温迎抬起头,撞进那双炽热的金瞳——那里面不再是卑微的仰望,而是最原始的占有欲,以及对她的渴求。

      “主人。”

      这两个字,此刻听来有种说不出的讽刺。

      兰钰朝她俯身,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您说,属下离了您,还能活吗?”

      “你…”温迎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脑中是一片毁灭性的空白。

      冷汗顺着兰钰额角淌下,他痛得厉害,表意的话到了嘴边,真言蛊已被彻底点燃,在血骨中疯狂生长。

      但只要是走向温迎的每一步,他都不会回头。

      兰钰的身体又向前倾压一分,几乎完全将她笼在自己的阴影之下,温迎无法面对这样的状况,一种羞耻的情绪卷上心头,她闭上眼将头别开,希望睁眼是一场噩梦。

      然而苍天听不到她的祈祷,兰钰把头贴近她的脸侧,痛苦的喘息喷洒在她锁骨,烫得几乎烙下印记。

      温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兰钰细密的颤抖从两人交叠的手腕传来,温迎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扭过头,脸颊贴上了兰钰的侧脸,用肌肤来感受温度。

      皮肤和汗水都是冰凉的,不是发高热。

      兰钰的呼吸急促地有些慌乱,这一动,温迎的唇瓣就贴在他耳根处,瞬间麻痹了他的意识。温迎趁机挣出一只手,按上他的后颈推向自己。

      兰钰脱力般倚在她肩头,喉间发出难耐的闷哼,温迎的指尖顺着他后颈下滑,她指腹敏锐地捕捉到,那片光滑的皮肤下,几道极细的银线正在凸起游走!

      真言情蛊!

      温迎的心猛地一沉,如同坠入冰窟。

      她亲手种下,深植于兰钰的心脉,发作时锥心刺骨。

      他竟然一直在忍受这种痛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在她冷漠以对的时候?那他刚才那些话语,是在怎样的折磨下,硬生生冲破蛊虫压制挤出来的?

      兰钰于她有情念,自己几番察觉却不以为意。

      恐惧和震惊,以及连温迎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心疼瞬间扼住了她。

      温迎再开口时,不再是质问,而是焦急的关切:“兰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兰钰的身体一晃,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因这句关切的询问骤然加剧。

      他想回答她,想告诉她“无妨”,但真言蛊的束缚达到了极致,他喉结滚动,却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温迎抬手想压制蛊虫,但就在这紧绷的时刻,“哐当”一声巨响从前堂传来,紧接着是一声变了调的嘶喊:

      “快来人啊!水,水漫进地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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