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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审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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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这就是地狱……
你该怎么办呢?阿芙琳?
审讯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恐惧混合的气味,惨白的灯光从头顶直射下来,照在阿芙琳·德·维利耶苍白的脸上。她坐在铁制椅子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但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屈服,只有纯粹的恨意。
塞巴斯蒂安·弗朗西斯·施密特站在她面前,一身黑色党卫军制服。
他刚刚亲自审问完这个法国少女——在他的辖区里,有人举报她私藏犹太人。
“德·维利耶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
“你的邻居作证,过去三个月里,你家的阁楼一直藏着犹太裔儿童。”
阿芙琳抬起头,眼神狠厉,似乎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他们都死了,不是吗?被你们拖走了。”
她的声音因长时间审讯而沙哑,却异常清晰。
“我的父母,我的弟弟,就因为藏了几个孩子,被你们吊死在广场上。”
塞巴斯蒂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审讯记录的边缘。他今早刚看过行刑报告,附带的照片里,少女的家人像破败的玩偶挂在绞刑架上。而此刻,面对这个失去一切的女孩,他发现自己竟无法像往常一样,用冷酷的逻辑将她也送入死亡名单。
从第一眼在逮捕文件上看到她的照片,到刚才她被押进来时倔强挺直的脊背,某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就在心底滋生。
那是怜悯、欣赏,甚至可以说是迷恋的扭曲情感。这不该发生在他身上,一个以忠诚和冷酷著称的盖世太保少校身上。
他向前走了一步,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公事公办。
“如果你能提供其他窝藏者的名单,或许……”
“或许什么?”
阿芙琳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或许能死得痛快点?”
塞巴斯蒂安沉默了片刻。他本该愤怒,至少应该表现出权威被挑衅的严厉。但他没有。他只是看着她,注意到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和她试图用愤怒掩盖的恐惧。
“集中营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这话已经越界了,远远越界。
阿芙琳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眼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被更深的憎恶取代。她突然向前倾身,尽管身体被束缚,却用尽全身力气,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温热的唾液溅在他的脸颊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塞巴斯蒂安没有动。他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暴力回敬任何敢于挑衅他权威的人。相反,在那瞬间,他感受到一种近乎战栗的兴奋。脸颊上湿热的触感仿佛点燃了什么,一种扭曲的、黑暗的喜悦从心底窜起。
她碰了他。即使是以最侮辱的方式。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手,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擦去脸上的痕迹。
阿芙琳紧盯着他,显然已经做好了承受殴打的准备。她以为会迎来一巴掌,或者更糟的对待。
但塞巴斯蒂安只是看着她,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了些他不该拥有的情愫。在那表面平静的深处,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在疯狂滋长。
他要保住这个女孩,这个的勇敢又愚蠢的女孩。她不该被送进奥斯维辛那种地方腐烂,她应该……属于他。
“把她带回牢房。”
他转向门口的守卫,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提审。”
守卫立正行礼,有些诧异地看了阿芙琳一眼,显然对长官没有惩罚这个大胆的囚犯感到意外。
当阿芙琳被守卫从椅子上拉起来,押向门口时,塞巴斯蒂安背对着她,目光落在单向玻璃上倒映的自己身影上。他听见她离开的脚步声,听见铁门关上的撞击声。
直到审讯室里只剩下他一人,他才允许自己微微勾起嘴角。
深夜,塞巴斯蒂安再次来到了关押阿芙琳的牢房。
沉重的铁门在他身后关上。阿芙琳站在又高又窄的窗前,听到动静,她转身抬起头,那双蓝灰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依然像星星和西伯利亚的雪一样冷冽
他一步步走到她身边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她没有动,只是用戒备和憎恨的眼神回视他。
“看来他们没给你换身衣服。”
他开口,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她依旧穿着被捕时那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如今沾了污渍,裙摆还有破损。
阿芙琳冷笑一声,转开了头,拒绝与他对视。
塞巴斯蒂安并不在意她的抗拒。他俯下身,伸出手,冰凉的,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转过头来,面对着他。
阿芙琳身体瞬间僵硬,试图挣脱,但却怎么甩都甩不掉。她只能愤怒地瞪着他。
塞巴斯蒂安藉着从铁窗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仔细地打量她。牢狱生活让她更清瘦了,脸颊失去了血色。但她的皮肤依然细腻,五官精致得像法国宫廷画里走出的少女,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倔强、不屈,甚至带着濒临绝境的绝望,让她又有破碎而夺目的美。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她的额头、眉毛,最后停留在她微微颤抖却紧抿着的唇上。
就是这张唇,啐了他一口。
“他们在准备下一批转运名单。”
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阿芙琳心上。
“奥斯维辛。”
他看到她的脸色苍白了下来,恐惧无法掩饰地一闪而过,但随即被更深的绝望覆盖。
“所以呢?”
她声音沙哑,带着嘲讽。
“你是来亲自通知我死讯的?”
塞巴斯蒂安没有回答。他的拇指隔着皮革手套,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下颌。阿芙琳则厌恶地闭了闭眼。
“你的名字,阿芙琳,”
他低语,像是在品味。
“在古老的日耳曼语里,与‘鸟儿’有关。”
阿芙琳睁开眼,不解而愤怒地看着他。
“鸟儿不应该被关在笼子里,更不应该被送进毒气室。”
他继续说,如海水般深蓝色的眼睛紧紧锁住她。
“尤其是一只……如此美丽的鸟儿。”
他靠得更近,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我可以让你的名字从名单上消失,阿芙琳。”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她耳边炸响。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欺骗或戏弄的痕迹,但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幽蓝。
“为什么?”
她艰难地问。
塞巴斯蒂安的指尖微微用力,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掌控。
“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上,那里面藏着让他沉迷的、野性的生命力,
“我喜欢你。”
他的话语暧昧危险,像毒蛇吐信。阿芙琳明白了,他是对自己一见钟情……亦或者见色起意。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偏开头,挣脱了他的钳制。
“滚开!”
她喘息着,向后缩去,直到背脊抵住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塞巴斯蒂安直起身,看着她的反应,嘴角似乎有极淡的弧度一闪而逝。她的恐惧和愤怒,都让他感到扭曲的满足。他没有再逼近,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毫无褶皱的手套
“好好考虑,德·维利耶小姐。”
他转身,走向牢门,
“时间不多了。”
铁门再次打开又关上,牢房里恢复了死寂,只留下阿芙琳一个人,被巨大的震惊、恐惧和屈辱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