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暂停时》空桑林七

8、四季春

　　期末考试的沉重气息被夏日的热风一扫而空，假期正式拉开了帷幕。
　　“昭哥！这里这里！”
　　人声鼎沸的商业街奶茶店里，周屿站在卡座边用力挥手，他旁边还坐着两个男生，一个是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腼腆的陈昊，另一个是身材高壮、皮肤黝黑的体育生赵磊。他们都是顾昭初中玩到现在的死党。
　　顾昭领着林湛走过去时，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身边那个清隽安静的少年身上。周屿是挤眉弄眼的“我懂”，陈昊是礼貌的好奇，赵磊则是纯粹的直接打量。
　　“介绍一下，我同桌，林湛。”顾昭语气自然地拉开椅子，让林湛坐在靠里的位置，自己则挨着他坐下，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无数遍。“这几个都是我哥们儿，周屿你见过，这是陈昊，这是赵磊。”
　　林湛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表情依旧是惯常的清淡。
　　周屿立刻活跃气氛：“学霸驾到，蓬荜生辉！林同学你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感谢上次救命之恩！”他指的是期末考前那道物理题。
　　林湛还没开口，顾昭已经拿过了菜单，熟练地指了其中一个：“他喝这个，四季春，去冰半糖。”说完才抬头看林湛，“对吧？”
　　林湛看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这细微的互动让周屿和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个“有情况”的眼神。
　　等饮料的间隙，几个人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主要是周屿在说，顾昭在应和，陈昊偶尔补充，赵磊则负责憨笑。他们聊着暑假计划，抱怨着变态的考题，回忆着初中时的糗事。
　　林湛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听着，偶尔目光会落在顾昭神采飞扬的侧脸上。这样的顾昭，是他在学校里不常看到的，更加放松，也更加鲜活。
　　“哎，你们听说没？老刘（班主任）下学期好像不带我们班了？”周屿突然抛出一个八卦。
　　“真的假的？”顾昭惊讶地挑眉。
　　“据说是要调去带高三重点班了……”
　　话题转向了对班主任的不舍和对接班老师的猜测。顾昭说得兴起，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旁边林湛的手臂。皮肤相触的瞬间，两人都顿了一下。顾昭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耳根微红，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话题。林湛则垂下眼眸，端起刚送来的四季春茶，轻轻抿了一口，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波澜。
　　周屿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咧开一个坏笑，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顾昭的脚。
　　顾昭瞪他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滚蛋。”
　　赵磊浑然不觉，吸了一大口奶茶，感叹道：“不过说真的，昭哥，感觉你这次期末状态不错啊，尤其理科，超常发挥了吧？”
　　顾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林湛，眼神里带着点小小的骄傲和不易察觉的依赖：“那当然，也不看看我同桌是谁。”
　　这话一出，连腼腆的陈昊都推了推眼镜，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林湛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感受着奶茶冰凉的湿气，和心底悄然泛起的暖意。
　　从奶茶店出来，夕阳正好。周屿嚷嚷着要去新开的电玩城，赵磊和陈昊也积极响应。
　　“林湛，一起去吧？”顾昭转头，小声询问，眼神里带着期待，又有点担心他会不适应。
　　林湛看着眼前几个散发着热情和活力的少年，又看了看顾昭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沉默了几秒，在周屿他们已经准备替他回答“学霸肯定不去啦”的时候，他轻轻点了点头。
　　“哇！太好了！”顾昭瞬间笑开，比他自己要去玩还开心。
　　周屿也夸张地鼓掌：“欢迎学霸莅临指导我们的娱乐活动！”
　　电玩城里灯光炫目，音乐震耳，充满了各种电子音效和年轻人的欢呼尖叫。对林湛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感官世界。
　　顾昭几人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兑了游戏币就开始四处“征战”。赛车、射击、跳舞机……顾昭玩什么都很在行，动作帅气，反应敏捷，引得周屿在一旁大呼小叫。
　　林湛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们在虚拟世界里拼杀。顾昭每次取得好成绩，总会第一时间回头寻找他的目光，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林湛便会对他微微点头，或者极轻地笑一下，顾昭就能心满意足地继续投入下一个游戏。
　　“学霸，别光看着啊，来试试这个！”周屿热情地把林湛拉到一个节奏光枪的游戏前。
　　林湛看着屏幕上快速移动的光点和复杂的节奏条，有些犹豫。
　　“这个很简单，我教你！”顾昭立刻凑过来，站到林湛身后，几乎是半环抱着他，握住他的手放在光枪上。“你看，跟着光点打就行，颜色对应按键……”
　　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林湛的颈侧。林湛的身体有些僵硬，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被顾昭握住的手和耳后那片皮肤上。屏幕上绚烂的光影和嘈杂的音乐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对，就是这样！很棒！”顾昭带着他打了一小段，毫不吝啬地夸奖。
　　林湛学得很快，一旦掌握了规律，他的准确率甚至超过了顾昭。他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稳定地操作，侧脸在变幻的光线下显得冷静而迷人。
　　“哇！学霸果然是学霸！玩游戏都这么快上手！”赵磊在一旁惊叹。
　　顾昭看着林湛专注的侧脸，心里涌起一种混合着骄傲和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他发现，无论是安静的看书，还是在这种喧闹的游戏里，林湛身上那种专注而纯粹的气质，总是格外吸引人。
　　从电玩城出来，已是华灯初上。周屿几人勾肩搭背地走在前面，商量着接下来去哪里吃宵夜。
　　顾昭和林湛稍稍落在后面。夏夜的凉风吹散了刚才在电玩城里的燥热。
　　“那个……今天，会不会觉得有点吵？”顾昭摸了摸鼻子，小声问林湛。他其实有点担心林湛不适应这种过于热闹的场合。
　　林湛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前方灯火阑珊的街道上。“还好。”他顿了顿，补充道，“很有趣。”
　　只是三个字，却让顾昭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笑容重新变得明亮。
　　“你玩那个节奏游戏很厉害，”林湛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认真的评价，“反应很快。”
　　顾昭愣了一下，随即耳根又开始发热，心里像是被羽毛搔过，痒痒的。他没想到林湛会注意到这个，还夸了他。
　　“还、还行吧。”他难得地有点结巴，心里却甜得冒泡。
　　走到分岔路口，周屿他们要去另一个方向吃烧烤，大声邀请他们同行。
　　顾昭看向林湛，用眼神询问。
　　林湛微微摇了摇头，他并不习惯深夜还在外停留，尤其是和不太熟悉的人群。
　　“你们去吧，”顾昭会意，对周屿他们说，“我们就不去了。”
　　周屿露出一个“我懂”的暧昧笑容，拉着还想说什么的赵磊和陈昊走了：“行行行，不打扰你们”
　　闲杂人等散去，街道瞬间安静了许多。
　　“我送你回去？”顾昭推着自行车，看向林湛。
　　“不用，不远。”林湛轻声拒绝。
　　两人并肩走在回林湛家的小路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经过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时，顾昭忽然停下。
　　“等我一下。”他说着，快步跑了进去。
　　没过一会儿，他拿着两盒牛奶跑了出来，将其中一盒递给林湛。“喝点牛奶，助眠。”他笑着说，眼睛在路灯下像落入了星星。
　　林湛接过那盒温热的牛奶，指尖传来恰到好处的暖意。
　　到了林湛家楼下，顾昭停下脚步。
　　“今天……很开心。”顾昭看着林湛，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柔和。
　　林湛握着手里的牛奶，点了点头。“嗯。”
　　“那……假期快乐。”
　　“假期快乐。”
　　简单的道别后，林湛转身上楼。顾昭一直站在楼下，看着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层层亮起，直到某一层的窗口透出温暖的灯光，他才弯起嘴角，骑上自行车，哼着不成调的歌，融入了夜色中。
　　楼上的窗口，林湛站在那里，看着楼下那个身影消失在街角，才低头看了看手里那盒温热的牛奶。他拆开吸管，戳进去，喝了一口。浓郁的奶香在口中蔓延，带着恰到好处的甜。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犹豫了片刻，最终只发了三个字过去：
　　【到了吗？】
　　几乎是在发送成功的下一秒，对话框顶部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
　　顾昭：【刚到家门口！牛奶喝了吗？】
　　林湛看着屏幕上迅速跳出来的回复，和那个活泼的感叹号，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回复道：
　　【喝了。】
　　【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