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形科事件簿》委鬼

56、第 56 章

　　“妈呀！”杨笑的一声惊叫，让正在准备手术方案的项珺直皱眉头。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让姚姐听到，扣你绩效点！”项珺吓唬她。
　　“哎呦，我是真的被吓到了嘛！”杨笑拍拍胸，指着正在整理的病人资料说，“这个小孩的脸……哎呦我为什么要再看一眼！”她一脸痛苦的摇摇头，特别刻意的侧过脸去将文件夹递给项珺：“你看，就这个！”
　　项珺看了一眼，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平静地说：“面部神经纤维瘤，良性的，治好就没事了。”
　　杨笑看看她：“项姐，你不怕啊？”
　　项珺摇摇头。
　　“也不觉得恶心吗？”
　　“你出门，往前直走，看看咱们科室的名称。”
　　“整形科？怎么了？”
　　“人家来咱们这儿不就是为了整形来的吗？我们也是医生，医者父母心，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杨笑愣了一下，再看了一眼资料上的照片，还是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赶紧避开了目光。
　　“道理我都懂，可是……这人吧，接受能力还是有个大小的，我还真……”杨笑说着话，却发现项珺不赞同地看着自己，干笑了一声：“我能克服！我能克服！”说完，埋头继续整理资料去了。
　　项珺看着她，苦笑了一下，轻轻摇头。
　　杨笑的年纪算起来，只比当初的宋玲大个两岁，现在也不过二十三四，但是在整形科的护士组里，她已经算是元老了，工作能力不用说，主动性也好，当初把杨笑分配给项珺当助理的时候，姚淑梅还很有些不乐意呢！
　　然而，整形科大部分时候接受的都是为了美容而来的客人，瘦脸，瘦身，隆胸，割双眼皮等等，往往是本身底子就不错的人，更热衷于追求完美，所以对于整形科的医护人员而言，看到的美人反而比正常人还要多，也正因为这样，即使是杨笑这样的“老”护士，对于整形都会有很大误解，故而在看到真正需要整形的病人的时候，竟然无法适应。
　　项珺从杨笑整理好的病历中抽出刚才递过来的那份资料仔细看了看，患者是一个叫孙庆丰的男孩，参加这次贫困义诊，从G省一个山区县城来的，资料里夹带着县扶贫办以及初中校长和班主任签名推荐信。从照片上看，男孩的脸颊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肉疙瘩，乍眼一看，确实让人毛骨悚然。
　　“这孩子的预约在什么时候？”项珺问道。
　　杨笑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回答：“明天上午十点。”
　　项珺翻了一下桌上的日程表：“上午不是还有个颌面削骨手术吗？来得及？”
　　杨笑对照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说：“手术安排在十点半，嗯……半小时的问诊时间，不够吗？”
　　“不够，这孩子的神经瘤虽然不大，但是颗粒多，如果要准备手术的话，得做不少检查，来来回回至少得一小时。”项珺说。
　　杨笑低头，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病历，不了解问诊内容量，时间安排上便容易出错。要知道，她的工作绩效是全组除了护士长之外最好的一个，这失误令她感到小小地打击。
　　“别这样，这种病本来也不多见，没经验很正常的，你跟削骨手术的患者沟通一下，看能不能把手术往后推迟半小时，如果不行的话，就通知那孩子的家长，把问诊时间改期吧。”项珺说道。
　　“好。”杨笑应了声，再看了一眼项珺，见她完全没有失望或者倨傲的神情，忐忑的心终于放下了。刚被分配给项珺做助理的时候，见到项珺时，杨笑其实是有点紧张的，护士长说了，项珺是医院从G国挖回来的整形专家，这方面的精英！杨笑心里就勾勒出一个高贵冷艳的精英OL形象，然而当项珺站在她面前的那一刻，杨笑却对这位新来的专家莫名的有几分熟悉感，虽然项大夫穿着精致讲究，眉目间透着精英的成熟和敏锐，可不知为什么，杨笑却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似的。
　　相处久了，杨笑又发现了，这位虽然是精英，但脾气却是意外的温柔和耐心，这让杨笑渐渐放下了心防，跟项珺配合得也越来越默契起来。至于那份熟悉感，倒渐渐不那么在意了。
　　“要下班了，你还在忙什么？一起走吗？”办公室的门敞开着，谢辕象征性的叩了叩门，问道。
　　项珺抬头笑道：“在准备明天的工作计划，马上好，不过我等老王来接我，你先走吧。”
　　谢辕挑了挑眉：“又有约会？”
　　“有约，不过不是约会，我们去健身，要一起吗？”项珺笑问。
　　“不了，有这功夫，我宁愿回家多看几本书。”谢辕说。
　　项珺看着谢辕那似乎吃不胖的体型，羡慕的叹了口气：“去吧去吧，瘦子永远不懂胖子的痛。”
　　“你又不胖。”
　　“那是因为我坚持锻炼！”项珺瞪眼，然后挥手：“好啦！你走你走！不需要减肥的人不要来刺激我了！”
　　谢辕摇着头一脸无奈的走了。
　　装了半天隐身人的杨笑从自己的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头来：“项姐，项姐！”
　　项珺看她：“干嘛？”
　　“谢主任……这是想追你吧？”
　　“嗯？去！别瞎说。”项珺翻着电脑中的病历，确认工作计划无误后，关闭工作系统结束一天的工作。
　　“不瞎说！真的，谢主任虽然说平时特别暖男吧，但也没见他对谁这么亲近的，主动约下班的你还是头一个呢！”杨笑说。
　　“你都说他是暖男了。”项珺好笑地摇摇头，收拾起东西来。
　　整形科只有门诊，没有急诊，基本都是准点下班，这一点比起综合科室来说属于相当轻松的了，项珺把桌面收拾整齐之后，看看手机，王昱枫还没来消息，估摸这会儿正堵着车，也不急，点开了直播APP看起视频。
　　杨笑手里的活也整理完了，收拾好桌子，看看项珺，见她在看直播，便也凑过来说：“项姐也看美妆直播呢？以前咱们科有个同事叫宋玲也超喜欢看美妆直播！尤其是这个叫半面妆师的UP主！我跟你说，其实……后来……”杨笑提起简玦来瞬间打开了话匣子，这可是他们科室打响名头的一次公开整形手术，做为整形科的一员与有荣焉。
　　聊到了宋玲，杨笑脑子里悬了许久的那份熟悉感突然有了着落：“对啦！项姐，我一早就觉得你眼熟，这下可算想起来了，就是宋玲，她长得跟你挺相像呢！”
　　项珺一愣，面上镇定地笑了一下：“哦？这么巧吗？”
　　“是呀！当然啦，宋玲没你这么成熟，做事可冲动了！她呀，可是敢跟谢主任吵架的主儿呢！当然啦，她跟谢主任是青梅竹马嘛……”杨笑回忆起宋玲来也是有不少话题，“宋玲可是咱们科组里最努力的一个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拼命的人，只花了一年就考出了医师证，后来辞职了，听说是出国深造了……”
　　从过去的同事口中听到关于“宋玲”的话题，让项珺想起当初和她还有张喜，杨柳，几个小姐妹一起围着看简玦视频的情景，如今物是人非，在杨笑的心目中，宋玲和项珺理所当然是两个人，即使长得相像，也绝对不会想到一处去，然而这种感觉太微妙，好像自己替宋玲多活了一年，这一年中，有人记住她，在未来的生活中会想起她。
　　“听你这么夸她，一定是个很能干的人。”项珺微笑着说，并不觉得自夸，而是真心的评价着那位真正的宋玲，如果她活着，想必也一定是个很努力很能干的姑娘。
　　“那是！”杨笑点着头，注意力被项珺手中的美妆视频吸引了过去，“哎！这款口红我也有！”末了，又有些纳闷：“项姐，你可是整形专家，还有必要看美妆视频？”
　　“东方人的五官和西方人不同，审美也不同，我看看美妆直播，了解一下国内的时尚审美和化妆手法。”项珺说着话，眼睛却看着屏幕里正在做化妆教学的冷面美女，忍不住流露出自得的微笑，这是她在国内的第一个案例，虽然没有人知道，如今的简玦也早已经脱胎换骨，然而这不就是整形的魅力所在么？
　　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项珺的心思飞到了某人身上，似乎是得到了某种感应，手机恰好在此时响了起来。
　　项珺接起电话来，听着男人微微带笑的声音说：“我到了，楼下门口等你。”
　　项珺应了声，挂了电话，朝杨笑点点头：“走啦！下班！”
　　杨笑这才注意到自己聊得兴起，都已经下班快半小时了，连忙拎起自己的小包包叫了声：“哎呀，我也下班啦！一起嘛！”
　　两人说笑着一同下楼，走出医院大楼，项珺一眼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黑色大Jeep和站在车边的男人，脚步立刻加快了些，就听身旁的杨笑咦了一声：“那不是宋玲的男朋友吗？”
　　项珺一愣，瞬间有些尴尬，是了，当初王昱枫天天来医院接送她，全院人都猜他们俩在谈恋爱，如今可怎么说好？
　　“呃……他……”项珺脑子里转着说辞，正犹豫着该说什么。
　　杨笑却在这时说：“项姐，我的车来啦！明天见哈！”说着飞快的登上了刚好进站的一辆公交车。
　　这让项珺微微松了口气，目送着公交车离开，她才转头向王昱枫走去。

　　“怎么了？”王昱枫发现坐上车之后项珺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忍不住问道。
　　“唔……”项珺有点不好意思，左右想了想说，“医院里的同事都默认你是宋玲的男朋友，现在你跟我在一块出现，搞得我好像成了第三者。”
　　王昱枫眨眨眼：“你这是跟自己较劲吗？在医院那一年的宋玲不就是你自己吗？再说了，人家的看法能伤咱一根毛么？”
　　项珺低着头，轻轻咬着唇，胸膛里的那只小鼓咚咚敲得贼欢爽，这人没发现自己的话里带着节奏吗？所以说，他是承认了“男朋友”这个词了吗？
　　“又怎么了？”王昱枫一脸茫然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项珺，问道。
　　“没什么。”项珺收拾了一下荡漾的心情，抬起头来说。
　　王昱枫注意到项珺的神色意外的有些好看，然而想多看两眼却是不行的，毕竟他得开车，于是只能目不斜视的把着方向盘，心里对市区下班高峰的路况大吐其槽，嘴上还不愿冷了场：“想吃啥？”
　　“随便对付点就好。”考虑到一会儿要健身，项珺不打算吃得太饱。
　　“那吃轻食料理？健身房楼下有一家就不错。”
　　“好。”项珺点点头。
　　完蛋，又要冷场，王昱枫额角有点冒汗，看着眼前堵得严严实实的马路，莫名有些热。
　　“最近挺忙？上次看到你们医院门口的活动海报了，整形科公益招募那个。”这个应该能聊！王先生信心十足地重开话题。
　　“嗯，是啊，每天有40%的工作量分给公益活动招募来的患者，什么人都有，呐，我明天就要接诊一个面部神经纤维瘤的患者，才十二岁，脸上的瘤长得……我助理姑娘的密集恐惧症都犯了，何况普通人见了……可想而知这孩子平时在生活中过得多艰难……”果然聊到这个，项珺是真有话说，然而……
　　王先生一脸菜色，内心是拒绝的，然而还是要保持微笑。
　　“能……能治好吗？这种病……”
　　“能，只要不是太严重，将肿瘤切除就好了，难点在于，这类瘤体发于面部神经，切除时一不小心伤即神经，就可能造成面瘫等后遗症，另外就是这种瘤体内部血管丰富，出血特别多……”项珺侃侃而谈，王昱枫听得一头雾水，隔行如隔山这句话真是太形象了！
　　“不好意思，我一说这个就停不下来，你……听着挺无聊的吧？”项珺注意到王昱枫的沉默，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我是听不太懂，但你说得开心，我也挺开心的。”王昱枫笑着说，“反正这孩子肯定能恢复正常的容貌，你能办到。”
　　“那当然，我可是这方面的专家。”项珺扬起头来，得瑟道，说完又觉得自己这副德性实在好笑不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正巧遇上红灯，王昱枫踩了刹车，趁这空档看向身旁的女人，项珺的笑容似乎特别有感染力，让人看着觉得心里格外温暖，甚至不愿意挪开视线，至少王昱枫是这样觉得的。
　　“哎！绿灯了！”项珺提醒他。
　　“噢！”王昱枫放开手刹，车再度跟着车潮缓缓开动。
　　好不容易车开到健身房所在的商业区，王昱枫让项珺先下车，去轻食料理店占个座，自己则到附近找个有空位的停车场，没办法，虽然不算市中心，但也算是个闹市街区的位置，下班高峰又紧接着晚餐点上，车位实在不好找。
　　项珺下了车。王昱枫说的那家轻食料理店她见过，也不需要寻找，径直朝那边走去，刚走了不一会儿，就听身后有人招呼她：“项医生！项医生！好巧呀！”
　　项珺回头，就见卢尚娟笑盈盈的一路小跑着奔了过来，有些惊讶：“卢小姐？真是巧呀！你怎么会……”
　　卢尚娟笑道：“我约了昱枫来这儿健身！正等他呢！”
　　项珺神色一滞：“哦？你约了王昱枫？”
　　“对呀！项医生来这儿买东西吗？”健身房楼下是一家大型超市，这会儿客流攒动正是热闹的营业时间。
　　项珺摇了摇头，说：“不，我也来健身。”
　　“呀！那真是太巧了！”卢尚娟似乎并没注意到项珺失落的神色，笑着说道。
　　“嗯……我准备去那边吃点东西再上去，先告辞了。”项珺说着，退开了一步，转身离开。
　　卢尚娟应了一声，扬手跟她道别：“那你先去吧，我在这儿等着，省得他一会儿找不着我。”
　　项珺背过身走了几步，转进一个角落停了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才把鼻子里的酸楚压了下去。
　　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轻食料理店，项珺再度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进去。
　　找了张椅子坐下，点了最大份的金枪鱼沙拉，项珺开始放空自我，时间突然变得特别慢，一秒钟过去了，王昱枫没有来，五秒钟过去了，王昱枫还没有来……有种情绪在等待中慢慢堆积。
　　“项珺！”男人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仿佛象战斗前的号角一样将她从沮丧中唤醒。
　　项珺扭过头，看向声音的来处，王昱枫迈着他的大长腿几步走过来，而他身后则跟着神色有些微妙的卢尚娟。
　　“原来昱枫说的朋友就是你呀！项医生你刚刚怎么不告诉我！早知道拉着你跟我一起等啦！”卢尚娟笑着大声嗔怪着，带着些邻家小妹的娇嗲朝项珺眨眼睛，卖萌。
　　项珺看了一眼王昱枫：“他没告诉我还有朋友一起，我还以为我只是蹭个顺风车。”
　　王昱枫瞪眼：“这话说的，我的顺风车是这么好蹭么？我不就是想着反正你跟娟子也认识，见面了自然就知道了，有什么好说的嘛！”说完，扭头对卢尚娟说，“吃什么自己去点，我可不给你买单啊！”
　　“嘁！小气鬼！”卢尚娟啐了他一口，去前台点餐去了。
　　项珺朝正准备跟着过去的王昱枫招招手，后者立刻乖乖停了下来：“怎么？”
　　项珺叹了口气：“老王，我觉得吧，你上辈子大概真的是条狗。”
　　“哎！好好的，怎么突然骂人呐！”
　　“呵，我可不瞎说，我连你上辈子怎么死的都知道。”
　　“你……行了啊！”
　　“你啊！就是条单身狗，得直男癌死的。”项珺说完，将面前没动过的大份金枪鱼沙拉往他面前一推，“吃吧，撑不死你！”
　　“哎……不是……你听我说……”王昱枫满脸懵逼地看着项珺站起来，拎起小包包往肩上一甩，风风火火地出了店门，转眼消失在街角。
　　“怎么了？”端着沙拉过来的卢尚娟看看王昱枫，再看看桌上的沙拉，“项医生呢？”
　　“走了。”王昱枫沮丧的说。
　　“唔……所以说，你其实约的是她？我是顺带捎来的？”卢尚娟眨眨眼，看着王昱枫问道。
　　“那可不是么？”
　　“哎！王昱枫你……”卢尚娟气得把手里的沙拉盘往桌上一拍，“你这样我可生气了啊！”
　　王昱枫瞪眼：“你生气？我还想生气呢！莫名其妙！”
　　俩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卢尚娟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算了，这样也好，瞧吧，除了自己没有别的女人能在这个男人身边久留，这块木头啊！
　　“笑什么笑？！”王昱枫皱眉问她。
　　卢尚娟摇摇头，端起沙拉来大口吃得爽快：“吃吧，吃完了上去打一架就什么都解决了。”
　　“有道理。”王昱枫一边说，一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追踪定位界面上的绿点，有点心神不宁。
　　吃了两口沙拉，王昱枫看着一直停留在商场某个角落的绿点，渐渐失去胃口。
　　“那什么……娟子。”
　　“嗯？”
　　“要不咱们改天再打吧。”
　　“怎么？”卢尚娟看向他。
　　“嗯……就改天吧，我这儿有事，先走。”说着，他站起来，抓起手机朝门外走去。
　　卢尚娟没有跟着，平时突发任务，直接走人这种事在他们这类人来说是家常便饭，她不会好奇王昱枫的突然离开，只是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吃自己的沙拉，忽略心头淡淡的失落感。
　　“我能坐在这里吗？”微带生硬的中文响起时，一个灰发碧眼的异国男子端着一份餐点坐在卢尚娟面前。
　　“嗯……可以，当然，你已经坐下了。”卢尚娟挑了挑眉，用英语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