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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通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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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之何进门的时候火急火燎的,也顾不上什么别的,捻着虞家的传信便一路直入。
她掀帘子入门之时,杜去江正在窗边接下一枚纸雀,那是师父传来的回信。纸雀上边带着熟悉的气息,斐之何周身的风火顿时扑灭,放缓了些脚步,凑到师兄身边一同看信。
师父回信中言明已起术瞧过,虽有异兽气息,但渭城中不似异兽现身之相,气息有些繁杂,最后说自己将要来渭城看看,让他们先去可疑处探查。杜去江也起过术法,结果与师父回信所说一致,但得了回信才算是安了几分心,师父下定论向来有把握,这次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
杜去江将纸页递入斐之何手中,斐之何方才已粗略扫过一遍,没再接过来细看。她眉眼间还带着急切,将虞家的传信送至杜去江手中,道:“异兽若不在城中,却并非不为祸城中。水城那一脉的道家子弟都归于虞氏门下,这脉弦到底如何判定安危,师兄可知晓?”
“脉弦?这是水城虞家一脉的秘术,既是秘术,便不通传。”斐之何当然也清楚,只是信上的用词掐得精妙,一个“式微”,究竟是如何的微法?杜去江思量了一阵,搁下传信,领着她上玄楼三层去。
离开都京时,杜去江将自己常看的几卷书都带了来,里头大多都是些道术秘法的记载,他闲时就爱翻阅钻研这些。书卷以地域做了分类,杜去江很快便翻找到水城的记载。斐之何了解不多,仔细看起书页来,杜去江却若有所思,“相传虞家一脉入道甚早,在清尊出世之前,虞家道者便已行走于世。只是这虞家道祖却是个古怪之人,不以外游为悟道之途,反而闭关家宅之中。因受子孙供养,于是制出脉弦,以护佑虞家子孙平安。其门下子弟皆入虞家门下,以虞为姓,以求虞家长存千秋。”
斐之何听得津津有味,只是杜去江说的和书上写的却对不上,她朝着杜去江晃了晃手中的书卷,“师兄,这卷书上并无你方才所说的记载啊。”
杜去江轻笑一下,眼帘落下去,“你瞧瞧这书的名号是什么?”斐之何立即翻过去看,只见书皮上赫然是“关河记”三字。
“关河记,出自某位道者之手。此道者编游尘世,入各家山门辩道,遂作此书,只记道术秘法而已。至于方才我所说的,皆是传闻,虽有书册记载,却更像是话本奇闻而已。”
斐之何恍然地点头,杜去江目光落在书卷上,问她:“书中对脉弦所载如何?”
斐之何低头去瞧书卷,却有些为难:“这书中所记与我所知大差不离,并无多少线索。”她搁下书,起身行至窗前,缓而慢地理着自己的思绪:“这脉弦是道术,应是由灵脉与关穴而来。道者修道,引灵为入门,除修炼灵属之外,亦是引天地灵气入脉,疏通关穴,以为道脉。脉弦可施于未入道者之身,应与医道有所相近,亦自筋骨穴位掌绡人之安危也。”
杜去江先是点头,后又摇头,“若仅因此缘由,那最多是瞧出二人有伤病在身而已,如何会派出入道子弟呢?”
斐之何陷入沉思,目光投向窗外,“若是如此,那脉弦应当如辨灵石一般,能辨识灵力,又或如三十六青铃一般,能示警妖异?”
杜去江取起书卷,将所载的最后一句指出,“你可明白这最后一句的意思?”斐之何定睛去看,最后一句意味不甚明了,她方才乍看之时并未上心。
【脉弦者,虞家道祖所设也。施于常人之身,可辨其安危;施于道者之身,则通透清明。视之不得,似弦丝,虽纤巧,然断脉如神。】
斐之何倏然抬头:“我本以为最后一句仅是以断脉作比,没想到是真的?”
杜去江此来渭城带的书卷少,当下想起,却还在遥遥都京,只好轻叹了口气,转而正色道:“是真的。高祖未见清尊前,曾斥道术不过虚幻之物,见清尊后方知,众多道术由灵物而起,亦落有实体,这脉弦便是之一。常人视之不得,道者视之若弦丝,脉弦皆连于虞家灵物之上。此灵物相传为一面木壁,脉弦生异而色变,探查时若医者把脉,遂由此得名。”
斐之何拧眉,“原是如此。”她看向杜去江,“我原本打算今夜去那宅中探查一番,但虞家门下既来了人,不妨亮明身份随他们进去,也好过在外斡旋。”
杜去江点点头,“这样也好,我也一起去。”
斐之何抬眼看他,却先摇了摇头,“这可不简单。”杜去江带着邓正思离京是瞒着所有人的,若不是四个师侄不好找借口托付,是万万不会带他们一同离京的。莫说要查此事,就是先前两三个月,杜去江都不曾在渭城外露过身影,如今要同她一起去查探,身份岂不是不言自明?她上下打量了杜去江一遭,道:“师兄啊,我要是带上明兆他们随便哪一个,绝对不会引人怀疑,但带上你,想必旁人一下就能瞧出来。”
杜去江狐疑地展开手,继而扫视起自己来,“我这周身有何特殊,竟能让人一眼看破身份?”
面前人心虚地挠挠头,斐之何侧过身子去,将声音压低了些:“先不说我们年少随师父外游见的人多,就是这两年,我时常外出,为了彰显师兄威严,我特地让觅叔摹了一幅画像,好让众家子弟识得。”
杜去江周身一顿,就着展开双手的架势一步迈至斐之何面前,垂头去寻她的眼。斐之何今日的发鬓梳得齐整,实在是找不到可下手的地方,只是她头虽偏着,眼神却斜过来觑他的脸色,正好对上他的眼。她露出一个杜去江很熟悉的闯了祸的笑,在杜去江将要开口之际,她立即截断了杜去江的话头:“师兄!虞家子弟明日才到,今晚你就随我们一起夜探那宅子吧。”
“我们?”杜去江将衣袖抚平,却敏锐捉到她的用词,“还有何人?”
斐之何将老申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杜去江望着桌沿思索了一阵,忽然行至书架之前,不多费什么功夫,就取出了一卷稍有灰旧的书册来。
“这是?”斐之何不解地瞧过来。
“是各类生灵的记载,此传本于各家都有,正好这处玄楼也同样收制了。”杜去江将桌上的书卷推开,水属将他手上轻微的旧尘拂去,却消不去书页泛黄的印记。
“东州深海中生灵众多,曾有道者出海外游,凭所携灵物安然得返,所遇撰写成册,后被人所得,编入此书。”杜去江很快便找到了东州深海的记载,“倘若如你所说,此人原身出自深海,灵力不盛,终究受习性所限,于人世行走必有不便之处。”
斐之何却想起来什么,捻起腰间配着的辨灵石,“师兄,这辨灵石曾在老申盛汤时震颤过,我亦因此觉察他的身份。我只是觉得奇怪,他出深海已有些年岁,却还有灵力外溢的毛病。”
杜去江往前翻了几页,道:“他既出身深海,有些习性是变不得的,譬如需水,又譬如畏光。”杜去江稍作沉思,接着往下说,“若说渭城西侧为水,他却在东市;若说在人世谋生,他偏又入了厨灶。这已是十分古怪了。”
斐之何现出些懊恼来,“都怪我,我只一心想着那青石手绳的事,又不曾发现些别的什么线索,便并未多想。”如今这么一说起来,反而是诸多疑点。她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事。东州深海遥远非常,我问他是如何辗转来此,他声称是混上了一艘船来的中州。东州偏远,且又偏僻,哪有什么船会千里迢迢而去?我虽觉得不对,可问过他,他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这确实古怪。”杜去江亦以为然,取过纸笔,随手绘出一张图来。前朝以海为界,名陆作州,直至高祖一统,虽改了某些旧称,有些却还保留了下来。相传东州偏远亦荒芜非常,只深海之中生灵众多。有一偏僻山门,道祖传承是出海飘游以悟道,想必这东州深海的记载亦是由此而来。朝中与外交涉不深,虽商途繁茂,遍布五湖四海,其中亦有往向西州者,却始终无得官令。
“此人言说半真半假,还需试他一试。”
斐之何点点头,又道:“我约他今夜在胭脂铺子,原本是因着那汤有些疑心,本想试一试他的灵力。若他所说为假,那引灵入梦一事……”
“这倒不一定是假的。”杜去江翻到东州所载首页,随即调换了个方向,展给斐之何看,“东州有灵,一说为灵体,一说为灵物,深海生灵皆受其庇佑,若有幸引灵者,可分得此灵灵力。一道者飘游海上,曾捕过一只深海生灵,时值日光正盛,道者却昏然入梦,直至明月高悬,竟昏睡了大半日。因之古怪,记在了东州所载之首,名之昭寐。”
白日入梦?
斐之何从书卷下取出被压着的虞家的传信,再度细细看了一遍,“师兄,这上边只提了一个生变、一个式微,若真是这入梦所困,不见得能如此紧迫吧。再者,我今日也是瞧见了那虞郎君的,青石无异,辨灵石亦是,除非……”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时恍惚得止住了声音。见杜去江看过来,她定定神,将话说了下去,“除非不是寻常入梦,而是以梦生乱。”
杜去江亦点点头,“我们之前也遇到过妖异以迷香引人入幻境,幻境中设喜怒哀乐四境,香燃四柱,香灭则身死。”
斐之何面色稍稍变了,却又有些犹疑,“这……既说昭寐为灵,总不会做些害人之事吧?”
“即使有灵,却要看用者是善是恶。就如那迷香幻境,恶者摄人性命,而善者却钻研究竟,以悟道法自然。”
“……师兄是说,南境的喜怒哀乐山?”
杜去江笑着点头:“正是。幼年我们随师父去时,不正在喜怒哀乐四山中开悟吗?”
斐之何恍然大悟:“原来喜怒哀乐山是由此而来?我竟从未将二者放在一起想过。”
“你呀。”杜去江点点她的脑袋,“自小就贪玩。若说愚钝吧,开悟得也快,若说聪颖吧,有些事却都想不到一处去。”
斐之何撇撇嘴,将话头扯回来,“那我们该怎么办,今夜还查吗?”
“当然要查。”杜去江道,“你还有什么线索要查?”
斐之何理了理思绪,想起自己急匆匆离开灵限客栈时,洪掷春追着自己说的话。她算了下时辰,道:“掷春给我指了一条线索,我总隐隐觉得不对,预备去查查那处宅子的由来。还有,我让肖谊寻机打探过仆从的口风,练姑娘一行原本在郾城已备好了船,却忽然改道来了渭城,原本可在郾城落脚,何必还要绕来此处呢?”
“郾城?”杜去江自然知晓郾城水路开阔,却思索着道,“他们是要走水路回水城?”
斐之何正将传信收好,顺便将摊开的书卷随手收起,听了这话,原想点头,却又忽然止住动作,先将眼神转了过来,“师兄,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杜去江不甚明白,但还是重复了一遍。斐之何忽然想明白,她自一开始听到就隐隐觉察的不对劲是什么了。她伸手拉近纸笔,随意在上头画了三个圈,“师兄,你看。”西北的圈是渭城,右侧临近的是郾城,郾城顺水下向东南则为水城。
“虞家也算得上是本朝有名的世家,我们都知晓其世居水城,若是寻常行路,走水路确实便利。当时明兆明京在城门布阵遇上了他们入城,回来说与我听时,我只听明京说是郾城的码头有异,本以为是商堂的冰属外泄所致,就没再多心。”斐之何重重在水城边上画了两笔。
杜去江沉吟不语,斐之何又道:“我去问过我爹,这练姓并不常见,祖上为前朝门庭,凋敝后便远走南境,一脉单传。想来若不是家中无人,必也不会由多年不联络的亲家扶灵回乡,但在郾城码头都备好了船,又折来渭城,实在是让我想不明白。”
杜去江也瞧着她笔下的墨迹,思量道:“郾城的水向东南而下,若要往南境去,要绕好长一段路。来渭城兴许就是重新定了路程?”但说出口,杜去江自己也觉得不对。若是寻常行路,走到半程改换方向也没什么,但扶灵回乡这么大的事,单单只有个尚且年轻的郎君作陪,遇到了事也难妥善周全。
斐之何杵着笔尖出神,“按虞家人的性子,恐不会因路途遥长如此行事。”最妥善的解释便是虞家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让练姑娘与虞郎君送灵柩回南境去,一个出世下来就没见过面的姑娘、能行山穿水地入都京去守灵,已算是十分尽孝了。
正在二人沉思之际,楼宇上头忽然传来一阵响声,继而是慌慌张张的脚步声,踩踏在木质楼阶上格外引人侧耳。
杜去江似乎发现了什么,起身大踏步朝楼阶处走去。斐之何慢了半步翻起身来,只是还未走到楼阶跟前,易极已携着周身混杂的灵属气息三两下越过三层去。杜去江连忙叫住他:“易极,这是怎么了?”
易极脚步快,险些便冲下楼去了,他把住身侧的木阶柱子,仰头去瞧二人:“师父,之何师叔,上头打起来,灵属将阵纹冲撞开了一角。”
斐之何立时去瞧杜去江。按说那是杜去江布的阵,哪里能这般轻易给冲撞开,那日和商堂对招时布的阵都不曾有这么精细,却也安然无恙来着。她一面犹疑地往上瞧,一面又对着易极满身七糟八乱的灵属咋舌。易极扯着自己的袖子,企图将周身沾染上的灵属气息抖落下去,只是不知到底弄出了什么样的阵仗,金、木、火、土、连带着浓重的冰属像醉了酒似的,晕晕乎乎缠在易极身上。
好在,这几人既没有将天捅破,也并未将玄楼闹塌。
斐之何一上来,便先瞧见了满头冰碴子的易微和明兆,明京和邓正思在角落里,周身也算不上齐整,火属闹得热乎乎的,商堂正扑棱着自己的新帷帽,那是斐之何送的,帽檐点缀着几缕飘带。
杜去江正对着窗边被冲破的一角阵纹查看,光是看他背影,就隐隐有种压着气的势头。斐之何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先是看过了邓正思身上并无事,这才松了口气。屋子里的几个自瞧见两人上来起就没敢说话动作,斐之何瞧了瞧几人一脸闯了大祸的脸色,主动上前去分杜去江的心,“师兄,要我搭把手吗?”
杜去江不语,直直站起身来。他虽生得高,但近似修竹,周身上下亦无什么摄人的气魄,只是就在这起身的动作间,屋内忽然现出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斐之何抬头去看,众人头上已凭空萦绕一大团水属,有如雷雨将至般晦暗不明,只待雷声开场,即刻倾泻而下。
明兆正忙着抖落着头上的冰碴子,恰好仰头就见了这盘踞楼层之中的参天水势,连忙高声讨饶:“师父饶命!之何师叔救我——”这话方落尾声,水属霎时而下,好如水漫漏屋,将众人一下冲洗了个干干净净。众人只感觉自己被水属迎面泼了一趟,还没觉出什么,水属便已循着阵纹破损之处钻出,将阵纹修补完全。
水属虽看着摄人,实则并未伤人,几人周身连滴水珠都未曾留下。斐之何悄悄移步走近,倾着身子去觑杜去江的脸色,待瞧见杜去江满脸的阴沉,想他一个人带孩子也真是不容易,这腾出五层对招的事还是她提议的,要是待会儿师兄清算一并算到她头上……
斐之何立即站直了身子,扬起那寥寥无几的威严来,素手一指,明兆顿时不自觉挺起胸膛来。斐之何看着他,“说吧,方才在这做什么了?”明兆悄悄侧目去看其余人,只是没一个人敢回他眼神,就连邓正思也是,邓正思正压着自己身上摇摇欲坠的灵阵,没空理他。
明兆只好耷拉着眉眼,乖乖应答:“本来只是寻常对招,见商姐姐和正思师叔打得拘束,我便提议换人……”说到这,他忽然抬手指向易微,“是易微提议的,一对一打不如一对多,真正打架的时候哪有人会本本分分地一个一个上。”
眼见火烧到自己身上,易微瞪大了眼看向明兆,随即又转到斐之何身上。斐之何神色严肃,并不像是能蒙混过关的样子。他们几个自然知晓,若是平时,之何师叔可好说话了;但一旦出了事,最要究根追底的也是之何师叔。
易微垂下头,弱弱地认错:“是我提议的,我不是想着要提升灵属嘛。”
里头混杂的灵属早被水属一扫而净,斐之何却皱着眉,“你们将整层楼闹得乌烟瘴气的,灵属都全给撞散了。这是哪里是一对多,分明是多对多,打着打着就昏了头了?”
斐之何盘问之际,杜去江已行至邓正思身边,出手将他身上的几种灵阵都稳固了些,这才不轻不淡地道:“我给正思周身设了五种灵阵,是为削弱五感的,什么威力能将定阵的阻灵符都给冲去?”
一听这话,斐之何立即上前去看,只见邓正思胸襟中取出的符纸确实已淡去了半边的丹砂。她深吸口气,伸手拈起自己写的阻灵符,正要压着火发问时,却从上头觉察出些不对劲。这张阻灵符并非是寻常写法,而是最早的道符写法,符画最是繁复,且对写符者要求甚高,后人渐渐将此符简化,威力便也不似从前强劲。
符者,符箓也;咒者,咒语也;后人简而化之,称为符咒。初,有道者引灵,觉灵属道后,驱符念咒亦渐被简化,除高深繁复者需念咒,其余以灵属驱之即可。符画似字又似画,引灵入灵属道后,寻常道者亦能提笔画符,仅需注气即可。
然,最初的符咒亦算是一门道。通联符咒者,便如习字而已,知晓其一,便通晓所有,不论何等繁复字形,符咒亦然。因而,斐之何敢说符术在师父之上,是因她晓一而知全。常人看来,不过是符画略作改动而已,但效用却可强可弱,亦可截然不同。
斐之何压着眉头,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缓声道:“这张阻灵符淡去的半边,并非因耗用所致,而是移花接木,落到了正思身上。”
其余人不定明白她的意思,但杜去江却听懂了。他亦看向众人,眉眼沉沉:“方才除灵属外,可有动用其他?”
符咒用后,其丹砂辄散,是效用尽也。如今流传的符咒大多如此,仅有一时之效,唯有高深繁复者,因符画繁复,难以摹画,调用写符者灵力诸多,亦需注气非常,因而可用多次。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易微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符纸,“方才飘出来一张,应是灵属混乱时驱用了。”斐之何连忙接过来看。这符咒很熟悉,是她自己改过的,几日前用在了府中的水缸之上。只是入手,她便觉出不对,再略一细看,符纸上多了两点不易觉察的丹砂印记,看似是无意为之,但正落在了最关键的两处符画转联之地,如此一改,效用骤然生变。
“是你改的?”斐之何目光如炬,刺向易微。易微连忙凑过去看,“不是我。原本就是师叔见丹砂淡了才给明京摹画的,这应当是写符时不小心沾上的。”
“什么时候写的?”
明京上前来两步,瞧了瞧符纸上头的痕迹,在脑中翻着记忆,思忖着道:“昨日师叔来后,我们便一直在写符,这张我们都摹写过,但这印记却没什么印象了。”意思便是他们四个都碰过这符纸了。斐之何扭头看着易微,忽然狐疑地拨弄着他的衣襟,眉间拧得很紧,问他:“怎么将这符纸揣在身上?”
易微面色无辜:“我想着晚些下楼试试用途的,没成想方才不知怎么地就飘出来了。”
听起来只是不当心的举动,明京瞧着斐之何的脸色,却觉察出些不对。斐之何问过了便不再出声,既没有骂他们写符不察,亦并未看任何人,只手上拿着两张符咒,满脸不同寻常的沉思之相,径直要下楼去。
邓正思身上定阵的阻灵符被斐之何取走,一时半会儿虽有灵阵之效,却无法长久,好在他神念尚且清明,没有闹出事来。他扶着杜去江的小臂起身,方才阻灵符骤然生热,致使他灵属失控了一瞬,才混着众人的灵属冲撞开了灵阵一角。他本就在愧疚之际,又见斐之何无言无语地出神,更以为是自己惹的祸,连忙向着杜去江道:“师兄,我无事,你快去瞧瞧之何是怎么了。”
杜去江看看斐之何消失在楼阶的身影,又转回头来看看邓正思,确认他身上暂时安然,便让他上七层去,至于其余人都下三层罚抄,以示惩戒。
杜去江匆匆忙忙就下楼去了,仅余商堂满脸不知所以:“我也要抄吗?”
明京叹一口气,领着祸事开端的明兆、加重事态的易微、乖乖受罚的易极、还有只是来对招却被牵连的商堂下三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