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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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子悦几乎平等地出现在每一株树上，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喜欢在树上发呆，往上爬到刚好树叶能把整个人遮住都位置，看和听都成了树上人的自由。
大部分时候都是谈情说爱的住校的学生，初秋的时候还只是两只手一起在兜里揣着，天气冷些的时候拥抱就多了些，有时候刚开始还只是绕着圈背书或者聊天，在树下的次数多了也有了更丰富的喜怒哀乐。
“要一起考上大学噻，这样叔叔阿姨肯定就同意了。”
“你想当警察蛮……那我也去当医生？是不是要考医学院。”
“成绩下降太多了……我们还是先分开嘛……或者先好好学习！”
“你是不是喜欢你们班班花，我朋友都给我说了，她天天过来问你题！”
“对不起……其实我有喜欢的女生了。”
“我不喜欢抽烟的男生！如果，你愿意为了我戒烟，我会考虑一下……”
“咱们来抽背诗歌吧！或者英语单词！公式吗？你忘了我是学文科的呀。”
“又只考了三百多分……”
“我能送你回家吗？”
偶尔年龄大的人也会到树下坐着，通常要更讲究些，带着保温杯，水里漂浮着星星点点的茶叶，捡个干净的地方坐着。男士们的话题通常是学校外那一条小河沟，清澈的水里根本就没有他们嘴中那么多条鱼，通常体积要夸大两三倍，其次就是望着不远处的篮球场，说着自己要是年轻二三十岁，早就干趴下这些年纪轻轻便弱不禁风的小孩儿，偶尔也有真上场的，过不了多久就是几个高高壮壮的男生给搀回来。女士们的话题则更丰富一些，早知晓各家柴米油盐的味，聊多少年前教过的哪位学生又带回来水果，教师节哪个班的花最漂亮，还有哪个女生眼光差，选个不争气的男朋友，拆不掉又劝不得。还有共用的话题，捣蛋和乖巧的学生，自家不成器或者夸不得的小孩，这所学校的大大小小，事无巨细地都在树下交换着情报。
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组合，那天藤子悦正戴着耳机，拿了一叠小测验的卷子批。本来是上课时间，按理说应该没什么人。直到一个逃课的学生急匆匆地跑过来，仔细一看，竟然还是洪超，大概是家里父母给买的小灵通，他一直打，怎么也打不通。
半个小时以后，他等的人才姗姗来迟，竟然是娟娟。
娟娟把浅棕色的头发挽到一边，她穿着工作服就急急忙忙地过来了：“什么事呀？把我叫到学校来，是单妹妹出事了吗？”
洪超摸了摸头，竟然把冬季校服脱了下来，掏出一大束花，差点把藤子悦惊得从树上摔了下来，娟娟接过花，噗嗤一笑：“所以，单妹妹没事儿，是你找我，是吗？”
洪超点点头，然后便是少年的直抒胸臆，甚至激动出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娟姐，我喜欢你！”
娟娟说话的调子懒懒的，还带着尾音：“我上次怎么跟你说的呀。”
“呃，”洪超摸摸后脑勺，“喊我好好学习。”
“嗯，你还是学生呀，这种话对我说，不太合适。我就是个在厂里打工的呀，你什么都不了解我呢。”
“我也谈过几段恋爱了！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洪超着急地说，手里的花低了些：“而且我们也没差好大嘛。我今年十七岁，娟姐看着这么小，也就二十一二，也就差四五岁呀！你别觉得我不靠谱！”
娟娟笑而不语，在洪超的死缠烂打下勉强收下了花，但还是谢绝了少年送她回去，接着藤子悦就看着洪超靠在树下失魂落魄了好一阵子，又是叹气又是蒙着头，把藤子悦逗乐了好一阵。
还有一些藤子悦听了会难过的，但树不会说话，所以她也选择沉默地听着，没考好的拿着卷子撕心裂肺地哭，一拨又一拨的校外约架的学生，要欺负谁，谁又被欺负，看谁不顺眼要怎么做，喊上不认识的人为自己撑场子，家里出事了可能不能再上学了。
这一辈子肯定也不止这三年，但是这三年确实很重要就是了。
她偶尔也会接到白浩的电话，以前她总是不愿意接，现在她还接得挺勤的。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问问白浩小时候的事情，他跟她爸爸在高中时候就搞了半个乐队，应该也很有意思。
“我打算再在这待一段时间，”她翘着腿，“无他，唯有趣尔！”
“不想再跟在我身边了？”
白浩一句话把她噎得说不出话，感觉有点恶心，她想了想：“咱们这关系，说啥呢，身边不身边的，以后还是一家人啊。”
反倒是白浩沉默了。
白浩几乎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可电话却越打越短，也不是不耐烦，是藤子悦觉得白浩给他分享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你……”
“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啊，”白浩简短地说着，“我还在忙。”
可是跟以往不同，白浩往常都像是在敲电脑键盘，或者周围会有人说话的讨论声，电话的那端却越来越安静，问白浩去哪了，他却怎么也不肯开口。
等他挂断电话之后，藤子悦拨回去，白浩却没接。
她嘟囔着，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短信。
——压力大又有才华的中年人，近况如何？
见白浩迟迟不回她消息，她换了个姿势躺在两根枝上，发送了第二条短信。
——别跟我爸一样，死那么早，最近我有点想他。
这次白浩倒是很快回了她消息。
——放心，我们跟我爸妈一起过年。
——对我热情一点啊，当年要不是你太冷酷了，你应该享受一下爸这个称呼的。
剩下的就是平淡的躺在树上的时光，只不过偶尔也有例外，在树上的人也会被一些东西生拉硬拽下来。
大风不行，午饭可以。
小小的女孩又带着冷掉的早饭，从操场的一棵树上又逛到另一棵树下，她犹豫地向上看不断地画着圈，每天如此。
藤子悦出于好奇的心理，偶尔沉默着不说话，结果女孩的午饭就会一直冷到晚上，开始的时候只是出于好心，她在树上会喊着单丽棠，问她要不要就靠着她在的这棵树休息一下，然后丢下一两袋面包。
下课铃响了，女孩又是逆着人群的方向，开始一棵树一棵树地找。
藤子悦嫌慢，故意抖了抖树枝，结果恰巧和吹来的那阵风撞上。
等到单丽棠只剩下最后一棵树时，她轻巧地从树上跳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