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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申家公子 ...

  •   “话说千年前,龙脊岭一战,天地失色,日月无光!那海蛟勾结魔族,布下万灵血噬的绝阵,欲将我四界生灵尽数化为齑粉!危急存亡之际,但见听筠神上,凌驾九霄——”
      惊堂木“啪”地一拍,满堂茶客屏息凝神。
      说书老者须发皆白,声音却洪亮,仿佛亲眼见证了那场传说:“她慨然道:‘吾身可陨,此志不渝!’遂燃尽神躯,化七彩霞光,注入邪阵!顷刻间,血光溃散,天地重光!那魔族与海蛟残部,亦被神上无边慈悲与壮烈所慑,心服口服,自愿臣服,签下《和平协议》!自此啊,四界才得了这千年太平!”
      茶楼里响起一片唏嘘赞叹。
      角落中,一个约莫六七岁、穿着洗得发白布衣的女童,正踮着脚,费力地擦拭着桌椅。
      她名唤宁非榆,是这碧波镇茶馆店主捡来的孤女。
      她听着说书先生唾沫横飞的故事,手上动作不停,脸上却没什么波澜,只那双过于清澈沉静的眼眸里,极快地掠过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恍惚。
      ”……龙脊岭?”
      宁非榆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双因常年做活而有些粗糙的小手。
      “……自此,神上听筠之名,永载史册,受万世景仰!可谓‘碧落黄泉传圣名,千秋万代仰遗风’啊!”说书先生以一句唱叹收了尾,茶客们纷纷叫好,铜钱落入托盘,叮当作响。
      宁非榆直起身,端着木盆,默默走向后院。窗外阳光正好,村口的柳树抽着新芽,几个孩童追逐打闹,一片安宁祥和。
      她知道,先生说的大部分是真的。
      四界确实迎来了和平,她的牺牲,换来了想要的结果。
      她将盆中的污水泼在院角的菜畦边,又打了干净的井水,重新端回前厅。此时说书老者已收了摊,大半听客也已散去,只余零星几个还在闲话。
      宁非榆低着头,用湿布一遍遍擦拭着木桌的纹理,动作细致而专注。直到擦至说书台旁那张桌子时,她才抬眸,望了一眼那空荡荡的台子,内心一阵恍惚。
      千年已过,故人可还安好?
      一阵微风吹过,拂动她额前的碎发,也带来了久远的记忆。
      千年前,龙脊岭上神格燃尽后,她的意识便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虚无。
      神识本该流过无忧渡口,归于永恒的寂灭。然而,就在彻底沉沦的前一刻,一道悠长有力的声音,在她四周响起。
      “因果未偿,宿命未终。速速归去……”
      再醒来时,她已成了被一对凡人夫妇在村口老榆树下捡到的弃婴,因被“宁”姓夫妇所拾,又依了那棵老榆树,得名——宁非榆。
      “算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宁非榆心道。
      很快,宁非榆便擦完了所有桌子。
      就在她拧干手中的抹布,二楼便传来了娘亲带着几分急促的呼唤:“榆儿,榆儿!快上来一趟!”
      她放下抹布,低声应了句“来了”,便转身踏上木楼梯。
      小小的房间里,气氛却与往日不同。
      宁非榆的娘亲局促地坐在炕沿,而她对面,则坐着个穿红着绿、头戴大绒花的胖媒婆。媒婆脚边,竟赫然摆着几口敞开的木箱,里面是码放整齐的银锭和几匹鲜艳的绸缎,珠光宝气与这简陋的屋子格格不入。
      见她进来,那媒婆一双精明的眼睛立刻像钩子似的上下打量她,未语先笑,脸上的粉扑簌簌往下掉:“哎哟喂!这就是榆儿吧?真是……真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瞧这眉眼,这气度,哪像是咱这小地方能养出来的姑娘!”
      宁非榆心中莫名一沉,走到娘亲身边站定。娘亲一把攥住她的小手,手心冰凉濡湿,强笑着对媒婆道:“王妈妈过奖了,乡下丫头,当不起……”
      “当得起!怎么当不起!”王媒婆一拍大腿,“我可是带着天大的喜事来的!镇上的申老爷家,你们知道吧?那可是咱碧波镇头一份的富贵人家!申家大公子,瞧上你们家非榆了!特意让我来下聘,要定下这门娃娃亲呢!”
      申家?那个据说儿子胎里带病,药罐子不离身,镇上都在私下议论怕是活不过弱冠的申家长子?
      宁非榆立刻就明白了她来到目的。
      什么瞧上?宁非榆如今才五六岁,那申家长子也不过十几岁,这般急切地下聘,分明是病重之下,想娶个年幼的媳妇过去“冲喜”。
      “娘,”她轻轻拽了拽娘亲的衣袖,声音不大,却清晰,“我不愿。”
      屋内霎时一静。
      王媒婆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吊梢眼一撇,声音尖利起来:“哎哟!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愿不愿的?申家那是何等门第,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挤破头想进去享福呢!聘礼都抬来了,这可是天大的脸面,别不知好歹!”
      娘亲被媒婆的气势吓得一哆嗦,攥着宁非榆的手更紧了,面露难色,她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又看了看面色不善的媒婆,以及那几箱财物。
      最终,还是艰难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声道:“王妈妈,你看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别见怪。这、这门亲事终是我们高攀了,只是还需等她爹回来,商量商量……”
      这话虽未明着答应,却已是最好的退让。
      王媒婆哼了一声,脸色稍霁,又扫了宁非榆一眼,意有所指道:“那就好好商量!申家可是诚心诚意,这些聘礼暂且留下,你们也好生掂量掂量,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说罢,她扭着身子站起身,留下一屋子的压抑和那几箱灼人眼的“聘礼”。
      宁非榆站在原地,看着娘亲颓然瘫坐下去的身影,看着那些金银绸缎,只觉得一股莫名的怒意,自心底缓缓升起。
      “娘。”宁非榆轻轻唤了一声。
      正望着那几箱聘礼发愁的宁母回过神,连忙将女儿揽进怀里,抚着她的背,强自安慰道:“榆儿别怕,爹和娘绝不会让你受委屈。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咱们就离开这碧波镇,总能有活路。”
      宁非榆没有说话,只是将头埋在母亲带着皂角清香的怀里,眼底却是一片清明。
      她清楚知道这茶馆是宁家祖祖辈辈的心血,是宁家夫妇安身立命的根本,岂能因她之事轻易舍弃?更何况,她隐隐觉得,此事并非简单的“冲喜”那般简单。
      于是她决定,今晚夜探申府,会会那个申家大公子。
      是夜,万籁俱寂。
      一道娇小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翻过宁家后院低矮的土墙,融入沉沉的夜色里。
      那正是宁非榆。
      她凭借着灵活的身形穿梭于黑暗之中。
      她发现,越靠近那座气派的宅院,某股气味就越浓重。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浓妖气?”
      一个想法便从心底油然而生:那申家大公子久病缠身,药石罔效,恐怕并非简单的体弱,极可能与这盘踞不散的妖气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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