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有香气》古月阑舟

1、相遇

　　北城高铁站，人满为患，摩肩接踵。正值周末出行高峰，高铁站的直梯却因为紧急情况停运维修，旅客们只能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走楼梯。

　　一个纤瘦的身影右手提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正一步一步跟随人流爬着楼梯，额头上还有一片细密的小汗，指甲用力得有些发白，紧抿嘴唇，想加速几步爬上却无奈四周都是人。

　　方可刚刚结束一次出差，这次跟的剧组大部分的戏都在偏远村县，距离远不说，生活条件也比较差。好不容易熬到最后几天，偏偏还遇上了生理期。十几天的熬夜加上小腹阵痛，她现在只想冲回家躺在沙发上先睡一觉。

　　但她还不能。

　　她将背包放在行李箱上，掏出手机准备叫车。

　　下高铁之前接到一个电话，是同事周姐打来的。
　　今天周姐爸爸住院，没人照看，实在赶不回剧组，才让她帮忙临时顶个班，说是只有一两个人重要的配角需要化妆，不需要负责造型，化完就可以直接走了。

　　周姐是带她入行的人，在技术上指点她不少，平时也多有照顾，所以哪怕因为身体不舒服犹豫了一下，方可也答应了。

　　趁着一个小时车程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晃晃还不甚清醒的脑袋，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这时的化妆间内，一名男子穿着黑底金丝的古代劲装，正对着镜子整理自己假发的发型，明显是剧组的演员。

　　他左边的座椅上坐着另一名男生，上身是白色短袖和浅蓝色衬衫，一条银链子若隐若现，下身是浅蓝色牛仔裤，正低头玩着手机，看不清模样。

　　“哎我说，让你来接我不至于这么不乐意吧，反正咱晚上要一起去聚餐嘛。” 张奇转过身对徐清时说道。
　　对方头也不抬：“我这不是来了吗，你赶紧拍，拍完咱们就走。”

　　没过一会，化妆间的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方可推开门，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推着箱子。
　　看到化妆间就一个男生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她张口问到：“老师，就您一个人啊。” 推着箱子朝化妆桌走去。

　　徐清时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带着行李的女生，印这几个字母的白色体恤塞在铅笔裤里，显得双腿又细又直，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眼睛细长眼尾上挑，鼻梁高挺偏长将五官的整体风格衬托的更加成熟，唇色有点偏白。

　　熟练迅速地打开箱子，拿出化妆箱和其他可能用得上的化妆品，走向梳妆台。将东西放到一旁，方可拿着手机弯腰询问坐在椅子上的人：“那个，老师…”
　　徐清时笑着礼貌打断：“我一般不加微信。” 抬头看向对方时却愣了一下，不自觉抿了抿嘴唇。

　　面对这样的回答，显然有些出乎她的预料，眼睛不禁从细长变得圆溜，惊讶地看着对方，好似发生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

　　方可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也不询问妆容细节了，反正是配角，古装，大概妆容她早烂熟于心。

　　放下手机之后，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又拿起保湿喷雾，摇了摇，对他说：“我一般也不要微信。”按下喷头。
　　还未反应过来，徐清时就被喷了一脸，张开嘴刚想说话。

　　“不想喝保湿水就闭嘴。” 方可不耐地说到。他只好乖乖闭上了嘴，紧紧抿着嘴巴，眼睛却一会瞟一眼方可一会又盯着拿出的粉底液，随着对方的动作移动。
　　“眼睛也闭上。”
　　对方有些犹疑地闭上眼睛。

　　听到瓶瓶罐罐的翻找声，他忍不住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看着粉底液在铁盘一样的东西涂匀，女生用手指抹取少许伸向自己脸时，徐清时觉得自己必须要阻止这场闹剧了。

　　来不及张嘴，指腹带着些许液体感，抹在左脸颊，右脸颊，额头，鼻翼，下巴，甚至人中，他甚至感受到了对方指腹的温热。

　　看着眼前的俊秀脸庞，像小鹿一般有些慌张的眼神和紧紧抿住的嘴唇。
　　她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
　　“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刚刚可能语气不太好，不好意思啊。” 将手指上的粉底液一点一点抹完，解释着。

　　他像是才回过神，顿了顿说：“没事，我也误会你了。”

　　方可又拿起一次性海绵：“你闭一下眼。”

　　他听话地把眼睛闭上，感官无限放大，可能是不能视物没有安全感，睫毛像蝴蝶的翅膀一样轻轻扇动。
　　只感觉一块软软的东西在自己脸上轻轻跳动，由里到外，由上到下，脸上的所有角落都被轻柔的触及，海绵一下一下的好像与心脏的节奏合拍。

　　好奇怪，这是什么感觉…

　　“你稍微抬一抬下巴。”听到这句话之后，徐清时下巴微抬，只感觉到食指指尖隔着海绵将下巴上的粉底一点点拍开，涂匀。

　　把一些余粉蹭带到脖子周围。
　　方可突然看到瞟到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是渴了吗？”
　　男人闭着眼，说：“没有。”

　　她取出细小的刷子，将遮瑕膏揉开，“行，那我给你上遮瑕了，咱们脸上瑕疵不多，就一点红血丝我帮你遮一下。” 干净利落的动作伴着习惯性地讲解。

　　“那边有热水，你要不要去接一点？”
　　他突然问：“你刚刚不说你今天不舒服吗，喝了热水会不会好一点？” 说着，指了指化妆间角落的饮水机。
　　方可好似终于反应过来 ：“谢谢，那我先去接点水。” 转身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杯，向饮水机走去。

　　或许是因为对方贴心的举动，也或许只是想短暂休息一下，她突然有了跟对方闲谈的冲动，“你是新人吧，感觉我之前没见过你。” 靠坐在化妆桌上，微微低下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问到。

　　对方被问的愣了一下，才回到：“嗯，这是第一次。”

　　她捧着冒着袅袅热气的保温杯，像前辈一样安慰道：“那你已经很厉害了，第一次演就是这种剧的配角，我朋友跟我提过你们这个剧投资不少，之后再好好宣传一下，说不定你能小火一把。” 盯着徐清时仔细看了看，又补充到：“而且你在娱乐圈里也算长的不错的了，肯定有人吃你这一款。”

　　男人不禁右手抵住嘴巴咳了咳，忍住笑意，问：“你觉得我在明星里算长得不错的？”

　　“对啊！”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人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睛很大，还是狗狗眼，鼻梁也很高，而且笑起来特别有少年感，这样的气质很是吸引人。

　　作为常年跟组的化妆师，不可避免地炼就了一双慧眼，精准识别这些人脸上的优缺点和特色风格，根据角色和情景进行调整，特殊情况时可能还要扬短避长，见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的多了。

　　感觉自己休息的差不多，方可放下保温杯对徐清时说：“来吧，咱们继续。”

　　遮瑕，定妆，阴影，眼影，徐清时感觉自己好像有点享受坐在这里的感觉，享受那些不同的化妆品咱自己脸上被各种质地的刷子铺开，抹匀，点涂，这是他从没有过的经历。

　　不得不说刷在在脸上铺开的感觉让人舒服得昏昏欲睡。

　　拿出眼线胶笔，拧了拧，对仍闭着眼的男人说：“我现在要给你画眼线了，你要是要眨眼就跟我说。”

　　弯下腰，为了方便操作，此时的她离徐清时的脸很近，近到好像感受到了对方的呼吸。

　　看着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像是幽深林中走失的小鹿对陌生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让人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不愿惊动。

　　方可忍不住移开眼神，冷静几秒，转头再看回来时发现那双眼睛里全是自己倒影。

　　她突然觉得自己手心好像出汗了，用棉签抵住眼皮，微微用力。
　　下一刻，他像是感觉不太舒服，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完全圈住。

　　“你忍一忍，这个确实没办法，我轻轻的好吧。”想到对方第一次演戏，方可忍不住安慰到。感受到手腕上的桎梏有些松懈，便再次上前抵住徐清时的眼皮。

　　为了尽可能减少对方的不适，她只能将左手的力度放到最轻，右手在用胶笔上色时，尽量不重复在一个点用力，动作轻柔如羽毛般。

　　她好像还闻到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像从雪山间的淌过的清凌泉水，雾气腾盛，又像春天湿漉漉草地上的露水，混杂着皂角的幽香。

　　虽然眼皮被压住，但仍然能跟对方的眼神对上视线，因为长时间的压迫，他眼白明显泛红，甚至眼眶周围残留着一些水气，好像被紧紧包住才不至于落下。

　　“好了，快眨眨眼，我没骗你吧，是不是没怎么难受。” 说着方可就放下了棉签。
　　他轻轻眨了一下红红的眼睛，点了点头。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请进。”
　　抬头看去，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青衣布衫的女生，长相俏丽，笑起来还有酒窝，“我是来化妆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梳妆助理，手里拿着一个包，隐约露出一些假发钗饰。

　　方可反应过来让对方坐在旁边等一会，她便开始加快手中的动作，虽然速度加快，但动作依然稳健，手腕和指尖没有丝毫颤抖的迹象。

　　妆容完成之后她直起腰，不禁仔细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和这张很合审美的脸。

　　随后便动作利落地将化妆箱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往旁边转移，一边跟女演员沟通着。

　　徐清时的视线却忍不住紧紧跟随，看到她笑盈盈地询问对方妆容细节，偶尔拿起保温杯喝一口热水，时不时点点头。又注意到她开始之前忍不住捶了捶腰，又立马弯下腰开始新的妆容。

　　两个小时过去，方可送走女演员之后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呼出，坐了几个转体和扩胸运动，活动一下已经僵硬的肌肉。
　　来不及感受身体的疲惫的她突然意识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男人脸上还带着精致的妆容。

　　忍不住有点疑惑：“你怎么还没去拍戏啊，而且也不做发型，也没换衣服。” 说着走到自己的化妆箱旁，开始将所有工具收拾起来，放回原位。

　　“哦，我就是个小角色，还没轮到我。” 他解释，走到行李箱前，蹲下后，将所有东西一一摆进去，收拾规整，又将箱子扣好，最后拎起箱子抽出拉杆递给对方。

　　愣了一下，她接过箱子道谢，掏出手机准备打车回家。

　　“你这两天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化妆。”徐清时问

　　她抬头对上对方明净如初的眼睛，像是被对方明媚阳光的笑容硬控，又好像是没听清，忍不住问：“什，什么？”

　　“我想请你再给我化一次妆。” 他重复到，那双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睛真诚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