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浮生乐园》翎皎

3、方得永生

　　“他们不需要听懂，”卫揽月走出浴室，“他们只需要遵守游戏最基本的规则。”

　　“谁破坏规则，谁就出局。”

　　“无论是玩家，还是他们。”

　　走廊墙壁上那些幼稚的涂鸦，颜色又鲜艳了一点。

　　其中一个画着太阳的图案，甚至对着卫揽月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卫揽月视若无睹，提着灯继续向前。

　　“我们去哪儿？”

　　“汇合。”

　　“汇合？”祈语眨眨眼，“回哪里？和谁汇合？”

　　“其他玩家。”

　　卫揽月的脚步不停，引路萤灯在她手中稳定地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驱散前方一小片黑暗。

　　“系统提示玩家人数是9人。这种规模的A级副本，单打独斗存活率太低。”

　　“哦～组队啊。”

　　祈语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快走两步与卫揽月并肩，饶有兴致地侧头看她。

　　“卫姐姐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团队合作的人呢。”

　　“是不喜欢，但必要。”

　　“而且，需要信息。”

　　“关于这场游戏，关于陈永年，关于那场大火。”

　　“不同的人，可能触发了不同的线索。”

　　“有道理。”祈语表示赞同，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笑了起来，“不过，现在回去，会不会有点晚？”

　　“游戏已经开始好一会儿了，那些小朋友们，可能已经找到一些藏起来的人了哦。”

　　卫揽月没有回答，因为她知道祈语说的是事实。

　　捉迷藏游戏中，“鬼”开始寻找后，每分每秒都可能有“藏家”被找到。

　　在这种地方，被找到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墙壁上的涂鸦仿佛活了过来，那些用蜡笔画的扭曲人脸，眼珠会随着她们的移动而转动，嘴角咧开无声的笑。

　　“嘻嘻……”

　　“来抓我呀……”

　　“你找不到我的……”

　　孩童嬉笑声和低语在走廊里回荡，时远时近，撩拨着人的神经。

　　引路萤灯的光晕似乎也受到了压制，变得比之前更加黯淡，只能照亮脚下不足一米的范围。

　　突然，前方拐角处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紧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喘息。

　　一个穿着灰色运动装、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人连滚带爬地从拐角后冲了出来，脸色惨白，满头大汗。

　　他看到卫揽月和祈语，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过来。

　　“救……救命！有……有鬼！有孩子在追我！”

　　他语无伦次地喊道，手指颤抖地指向身后。

　　在他身后，拐角的阴影里，传来“啪嗒、啪嗒”的、像是湿脚丫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不紧不慢。

　　祈语好奇地探出头，看向那个男人来的方向，脸上非但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终于来了”的期待表情。

　　卫揽月冷静地观察这个男人。

　　他的恐惧不似作假，运动服上有几处明显的污渍和擦痕，像是慌忙躲藏时蹭到的。

　　“几个人？”卫揽月问。

　　“什……什么？”

　　男人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和你一起的，最初有几个人？”

　　卫揽月重复。

　　“三……三个！我们四个一开始在一起的！”

　　男人急忙回答。

　　“但刚才，刚才躲的时候跑散了！李磊他，他被……被拖进墙里去了！王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就听到她在叫……”

　　他的话音未落，拐角处的“啪嗒”声停了。

　　一个湿漉漉的、小小的脑袋从墙角慢慢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头发紧贴在头皮上，还在往下滴水，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色。

　　他睁着空洞的大眼睛，看着三人，嘴角慢慢向上咧开，露出一个纯真的笑容。

　　“哥哥～”小男孩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模糊，“你踩到我的水坑了，陪我玩好不好……”

　　男人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躲到卫揽月身后，牙齿咯咯作响。

　　卫揽月注意到，小男孩的脚下，确实有一滩不断蔓延的湿痕。

　　祈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那个小男孩：“你这样子好像落汤鸡哦，小朋友。”

　　小男孩的笑容僵了一下，空洞的眼睛转向祈语，带着被冒犯的恼怒。

　　卫揽月没有理会祈语的挑衅，也没有去看那个吓破胆的男人。

　　她举起了手中的引路萤灯，将光晕聚焦在小男孩身上。

　　“你想玩什么？”卫揽月问。

　　小男孩的注意力被拉回，他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水滴从他发梢滑落。

　　“玩……木头人吧。”他咧开嘴，露出细密的、尖利的牙齿，“我说一二三，木头人，你们就不许动。”

　　“动了的人，就要留下来……永远陪我玩……”

　　“好啊。”卫揽月一口答应。

　　身后的男人惊骇地抓住她的胳膊：“你疯了！不能答应他！”

　　祈语拍手笑道：“这个好玩！比捉迷藏刺激！”

　　小男孩对卫揽月的爽快感到很满意，他往后退了一步，隐入拐角的阴影中，只留下那滩不断扩大的水渍和幽幽的声音：

　　“那，开始喽。”

　　“一……”

　　男人下意识地想跑，却被卫揽月反手扣住手腕，力道之大让他无法挣脱。

　　“不想死就别动。”

　　卫揽月低声道。

　　“……二……”

　　小男孩的声音从阴影里飘出，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祈语站在原地，悠闲地调整了一下站姿。

　　“……三……木头人！”

　　话音落下。

　　卫揽月、祈语，还有那个被迫停住的男人，如同三尊雕像，静止在原地。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水渍，在引路萤灯微弱的光线下，悄无声息地蔓延，逐渐逼近三人的脚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静止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尤其是当你知道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死死盯着你，等待着你的任何一丝失误。

　　“咯咯咯……”

　　轻笑声从头顶传来。

　　卫揽月眼角的余光看到，天花板的角落，不知何时倒挂下来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

　　她像蜘蛛一样扒着墙角，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对着他们，黑色的长发垂落，脸上是夸张的笑容。

　　“嘻嘻……不动哦……谁动谁就输啦……”

　　小女孩用气声说道。

　　男人要崩溃了，他的腿部肌肉因为极度紧绷而开始痉挛。

　　“阿嚏！”

　　一声响亮的喷嚏，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死寂。

　　是那个运动服男人。

　　他终究没能忍住生理上的不适。

　　“你动了！”

　　倒挂的小女孩和阴影里的小男孩同时发出尖锐的欢叫。

　　运动服男人脸上的血色褪尽，他惊恐地看到，脚下的水渍中伸出数只青白色、湿漉漉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不！不要！救我！！”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法挣脱那些看似纤细却力量惊人的手臂。

　　卫揽月松开了扣着他的手，冷静地后退半步，避开了蔓延的水渍。

　　祈语也轻巧地跳开，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被那些手一点点拖向水渍中央。

　　那水渍此刻仿佛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泥沼。

　　“规则就是规则。”

　　卫揽月看着男人绝望的眼睛，平静地说。

　　“是啊，动了就要接受惩罚嘛。”

　　祈语附和道。

　　男人在被彻底拖入“水坑”前，发出了最后一声短促的哀嚎，随即消失不见。

　　地上的水渍也迅速收缩，最终只剩下一个小小湿痕，连同那个倒挂的小女孩一起，消失在阴影中。

　　走廊恢复了之前的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啧，真没劲，这就少了一个。”祈语有些遗憾地咂咂嘴，看向卫揽月，“卫姐姐，我们现在可以动了吗？”

　　卫揽月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拐角后方。

　　她提起引路萤灯，迈步走了过去。

　　拐角后，是一个稍微宽敞些的休息区，角落里缩着另外两个人。

　　一个穿着职业套裙、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正是运动服男人口中的王倩。

　　另一个是个戴着眼镜、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年轻男人。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正在散发柔和白光的玉佩，光晕形成一个薄弱的保护罩，将两人笼罩其中。

　　看到卫揽月和祈语走过来，眼镜男警惕地往后缩了缩，王倩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眼镜男声音发颤地问。

　　卫揽月停下脚步，展示了一下手中的引路萤灯：“玩家。”

　　她的目光扫过眼镜男手中的玉佩，那应该是个有防护效果的道具，等级恐怕不低，才能在这种环境下勉强支撑起一个小结界。

　　“刚才……刚才赵强他……”

　　王倩带着哭腔问。

　　“违反游戏规则，出局了。”

　　卫揽月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王倩闻言，眼泪涌了出来，低声啜泣起来。

　　眼镜男脸色也更白了几分，他看着卫揽月和祈语：“你们……想干什么？”

　　“汇合。”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想活下去，最好一起行动。”

　　眼镜男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手中光芒又黯淡了几分的玉佩，又看了看深不见底的黑暗走廊，咬了咬牙：

　　“好……我跟你们一起。我叫刘博文，她叫王倩。”

　　祈语笑眯眯地凑近刘博文的防护光罩，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光罩泛起一阵涟漪。

　　“咦？这个泡泡还挺结实的嘛。”

　　刘博文吓得赶紧后退一步，死死护住玉佩。

　　卫揽月无视了祈语的行为，开口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你们之前有什么发现？”

　　“我们四个一开始出现在一个像是集体宿舍的地方。”

　　“在床头柜里找到了一张被烧掉一半的旧照片，是院长陈永年和几个孩子的合影，但照片后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

　　“写着什么？”

　　“纯真之魂，方得永生。”

　　“照片呢？”

　　刘博文摇摇头，脸上露出懊悔：“当时情况紧急，我们刚发现照片，宿舍的门就被什么东西撞响，我们慌忙逃出来。”

　　“照片……掉在宿舍里了。”

　　线索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