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浮生乐园》翎皎

10、桑格小镇

　　摊主是个裹在厚重黑袍里的干瘦身影：“三百积分，不二价。”

　　卫揽月指尖摩挲着墨玉阴冷的表面。

　　这东西确实能隔绝低阶怨气，但价格虚高。

　　她正要放下，巷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统一黑色作战服的人大步流星地走进窄巷，他们胸前别着银色的狰狞兽首徽章。

　　那是无间城几个大公会之一，暗影，的标志。

　　为首的是个面容冷硬的寸头男人。

　　“刚才和你说话的人呢？”寸头男人语气强硬。

　　“问路而已，走了。”

　　“问路？”寸头嗤笑，他是不是叫程颂？”

　　“没问名字。”

　　寸头眯起眼，上前一步，压迫感十足。

　　“小姑娘，别跟我耍花样。程颂拿了我们公会的东西，你要是知道他在哪，最好老实交代，免得惹麻烦上身。”

　　“不知道。”卫揽月打断他，声音冷了几分，“还有事？”

　　另一个队员低声对寸头说：“老大，追踪信号在巷尾消失了。”

　　寸头狠狠瞪了卫揽月一眼，撂下一句：“最好跟你没关系”。

　　随即带着人匆匆往巷尾追去，脚步声在狭窄的巷道里回响。

　　“暗影的人最近内部不太平，在清理门户。”

　　“那个程颂，上周还是他们重金聘请的高级顾问。”

　　“据说，卷走了公会仓库里一件不得了的东西。”

　　摊主突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特意说给卫揽月听。

　　这消息来得太巧，太刻意。

　　像是有人故意借摊主之口，将程颂的处境透露给她。

　　是程颂自己布的局，还是另有其人想搅浑水？

　　卫揽月不动声色地放下墨玉，仿佛对刚才的一切毫不在意，对摊主道：“价格太高了。”

　　摊主藏在阴影里的脸看不清表情，也没再开口。

　　卫揽月转身，不紧不慢地朝巷口走去，与暗影众人离开的方向相反。

　　走出黑市区域，回到相对明亮的主干道。

　　卫揽月能感觉到有几道隐晦的视线从不同角度落在自己身上。

　　有暗影公会留的尾巴，可能也有其他好奇的势力。

　　程颂把她拉下水了。

　　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刚才黑市那一幕，足够让一些人将她与程颂联系起来。

　　她不喜欢这种被利用的感觉。

　　卫揽月七拐八绕，甩开了尾巴，回到住处。

　　无间城提供的住处，是位于城市边缘栖息区的一栋栋风格统一、排列密集的灰色立方体建筑。

　　受系统规则保护，且价格低廉，每天仅需10积分。

　　卫揽月的房间在七楼，内部陈设极其简单：一床，一桌，一椅，一个狭小的卫生间。

　　唯一的窗户望出去，是另一面同样灰色的墙壁，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但这正合她意。

　　她不需要舒适，只需要一个不受打扰的据点。

　　关上房门，激活了门口那个简陋的、代表“请勿打扰”的能量光罩，卫揽月才真正卸下了一直挂在脸上的那层淡漠面具。

　　她坐到床上，调出系统面板，浏览起系统商店，优先筛选了保命和提升即时战力的物品。

　　【初级身体强化药剂（力量/敏捷/体质）：500积分/支，效果微弱，有使用间隔。】

　　【E级防护符（可抵挡一次弱能量或物理冲击）：200积分/张。】

　　【侦查眼镜（有限提升视野，微弱夜视能力）：800积分。】

　　【基础格斗术（技能卷轴，一次性学习）：1500积分。】

　　【基础灵视（技能卷轴，一次性学习）：2000积分。】

　　权衡再三，卫揽月购买了一支【初级敏捷强化药剂】、两张【E级防护符】以及那个【基础灵视】技能卷轴。

　　灵视能力在应对鬼怪类副本时尤为重要，虽然价格不菲，但值得投资。

　　积分缩水至2200点。

　　购物结束，卫揽月才拿起那本邪术笔记，没有翻开。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慈心孤儿院冲天的火光，以及孩子们绝望的哭喊。

　　那是她记忆深处，真实存在的、染血的碎片。

　　三十七年前，卫揽月曾是那里的孩子。

　　那场大火，她险些未能幸免，幸得一位神秘人所救。

　　五年的扒皮抽筋，十年的脱胎换骨。

　　她遭受了整整十五年的折磨，她的时间暂停了整整十五年，才得了现在这幅摸样的身体。

　　如今以游客身份归来，摧毁的不仅仅是一个副本，更是她心中盘踞多年的梦魇。

　　三十七年前，五岁的杜珺瑶天真烂漫；三十七年后，二十二岁的卫揽月谁也不信。

　　陈永年必须彻底消失。

　　无论他躲在哪里。

　　【检测到游客状态已恢复，符合副本开启条件。】

　　系统的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断了卫揽月的思维。

　　【新副本匹配中……】

　　【匹配成功！】

　　【游戏副本名称：人皮鼓】

　　【副本评级：A级】

　　【背景介绍：雪山脚下，与世隔绝的桑格小镇，世代信奉着一位需要献祭才能庇护一方的“山神”。】

　　【五年前，镇里最美丽的哑女自愿献祭，被活活剥皮，制成了通灵的阿姐鼓。】

　　【传说，她的皮制成的鼓能沟通神灵，也能镇压邪祟。】

　　【如今，镇中怪病蔓延，夜半总有鼓声回荡，镇长说，是山神再次发怒，需要外乡人的帮助…】

　　【主线任务：找到由哑人姐姐的皮制作的鼓】

　　【玩家人数：8人】

　　【任务时间：6日】

　　【任务提示：鼓声会指引你，也会吞噬你。不要相信戴着面具的镇民，尤其是在他们邀请你参加仪式的时候。】

　　【传送即将开始，请做好准备。】

　　# #

　　寒冷。

　　刺骨的寒冷夹杂着高原特有的干燥气息，扑面而来。

　　卫揽月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崎岖的土路路口。

　　脚下是冻得硬邦邦的土地。

　　远处是连绵起伏、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脉，在灰蓝色的天幕下沉默矗立，带着一种亘古的压迫感。

　　她身上穿着那件黑色大衣，但系统自动适配了厚实的内衬，勉强抵御着严寒。

　　身边，陆续出现了其他七道身影。

　　有男有女，衣着各异。

　　一个穿着厚重羽绒服、戴着眼镜的年轻男人，正搓着手哈着白气，嘴里嘀咕着“好冷好冷”。

　　一个穿着民族风长裙、外面裹着厚披肩的年轻女人，气质温婉，眼睛处系着白布。

　　一个穿着僧袍、手持念珠的光头男子，闭目默诵，气息平和。

　　一个穿着皮夹克、头发染成夸张绿色的青年，好奇地东张西望。

　　一个穿着传统藏袍、面容黝黑朴实的中年汉子，眼神有些浑浊。

　　一个穿着花里胡哨沙滩裤、人字拖，外面套了件军大衣，正冻得鼻涕横流、原地蹦跶的年轻男人。

　　以及一个熟悉的人，程颂。

　　“阿嚏！卧槽！这什么鬼地方？说好的阳光沙滩比基尼呢？系统你坑爹啊！”

　　他一边跳脚一边嚷嚷，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卫揽月默默移开目光。

　　“各位，看来我们就是这次任务的队友了。”

　　长裙女人开口。

　　“我叫乐清芜，经历过多次副本。”

　　“我想，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我们在哪儿，以及怎么去那个桑格小镇。”

　　“我、我叫李思明，第二次进副本。”

　　眼镜男连忙接话。

　　僧袍男子单手立掌：“贫僧静心。”

　　绿头发青年吹了个口哨：“叫我阿杰就行。”

　　程颂报出名字：“程颂。”

　　藏袍汉子憨厚地笑了笑，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说道：“扎西。”

　　最后，那个穿着沙滩裤军大衣的活宝停止了蹦跶，抹了把鼻涕，笑嘻嘻地说：“路非疑，路过的路，非常的非，怀疑的疑。”

　　“兄弟们姐妹们，这地方看起来不太友好啊，咱们可得团结。”

　　没人接他的话。

　　卫揽月抬头望向土路延伸的方向。

　　在视线的尽头，一片低矮的、用石块和泥土垒砌的建筑群轮廓，在雪山映衬下若隐若现。

　　桑格小镇。

　　空气中飘来空灵的鼓声。

　　那鼓声仿佛直接敲在人的心脏上。

　　卫揽月拉紧了大衣领口，遮住下半张脸。

　　她第一个迈开脚步，踏上了通往那座被雪山与传说笼罩的小镇的土路。

　　“走吧。”

　　“鼓声，已经响了。”

　　# #

　　土路蜿蜒，像一条灰白的死蛇，匍匐在苍茫的雪原与铅灰色的天穹之间。

　　风卷着雪沫，刮在脸上如同细碎的冰刃。

　　八个人的小队，沉默地行走在寂寥的天地间，只听得见脚下踩碎冻土的“嘎吱”声和压抑的喘息。

　　路非疑此刻也安静了不少，只是偶尔搓着冻得通红的耳朵，嘀嘀咕咕：“这鼓点听着心里头发毛，跟敲在脑仁儿上似的。”

　　乐清芜微微侧头：“鼓声里有怨气，很深的怨气，还有一种被禁锢的悲伤。”

　　静心和尚手持念珠，低眉垂目，口中默诵着经文，周身散发着令人心安的平和气息。

　　程颂走在卫揽月身侧稍后的位置：“山势险恶，煞气凝聚。这地方，是天然的养尸地，也是绝佳的祭祀场。”

　　卫揽月没有回应，她的灵觉在踏入这片土地后就开始微微刺痛。

　　她的大衣下摆扫过枯黄的、带着冰凌的草茎，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小镇的轮廓逐渐清晰。

　　低矮的、由石块和泥土垒成的房屋紧密地挤在一起，屋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许多房屋的外墙上描绘着色彩鲜艳但已斑驳剥落的宗教图案，大多是狰狞的护法神祇和扭曲的密咒符文。

　　几条狭窄、泥泞的小路如同蛛网般在小镇内部延伸，看不到尽头。

　　小镇入口处，立着一个简陋的木制牌坊，上面用藏汉两种文字写着“桑格”。

　　牌坊下，站着几个人影。

　　走近了才看清，是三个穿着厚重传统藏袍的男人。

　　为首的是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男人，脸庞黝黑，布满风霜的皱纹，头戴一顶狐皮帽。

　　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些的汉子，身材魁梧，脸色木然，手里都握着带有铁环的叉子枪，警惕地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远方来的客人，”为首的男人上前一步，操着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脸上挤出一个算不上热情的笑容，“我是桑格镇的镇长，多吉。”

　　“山神指引，知道你们会来帮助我们。”

　　“镇长先生，”程颂上前，笑容温文，拱手行了个礼，“我们听闻贵镇有些困扰，特来尽绵薄之力。”

　　多吉镇长叹了口气，皱纹挤得更深：“是啊，山神发怒了。”

　　“镇子里闹了怪病，晚上还有不干净的鼓声，需要纯净的外乡人的帮助，才能平息山神的怒火。”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外面风大，请到镇公所喝碗酥油茶暖暖身子，我再详细告诉你们。”

　　他转身带路，那两个持枪的汉子沉默地跟在队伍两侧，像是在押送，又像是在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