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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你,我,我 ...


  •   杉菜加入法律援助社团的第三周,终于接到了首个独立跟进的案子。委托人是独居的张奶奶,儿女占了她的养老房不肯归还,老人只能暂住在堆满杂物的小房间里,窗沿下堆着的旧花盆里,几株雏菊蔫蔫地垂着叶。第一次跟着学姐上门沟通时,开门的是张奶奶的儿子,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看见杉菜手里的资料袋就皱紧了眉,语气里的不耐像淬了冰:“又是来管闲事的?我妈自己愿意住外面,轮得到你们学生娃多嘴?”

      杉菜把连夜整理好的《老年人权益保障法》条文递过去,指尖还带着打印纸的余温,刚开口说“叔叔,张奶奶的房产登记信息里明确写着……”,就被男人猛地打断。他上前一步,手指几乎戳到杉菜的鼻尖,声音陡然拔高:“毛都没长齐就敢来教我做事?这些破纸能当饭吃?再多说一句,我连你带这些破东西一起扔出去!”

      杉菜攥着资料袋的手瞬间收紧,塑料袋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留下几道红痕。她能感觉到指尖在发颤,后背的汗把衬衫贴在皮肤上,却还是咬着牙,顺着之前梳理好的逻辑,一字一句念出“子女应当保障老年人的居住权利,不得侵占其合法财产”的条款。直到念完最后一个字,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比预想中更稳——不是不害怕,是想起张奶奶拉着她的手说“姑娘,我就想回自己家”时,眼里的光。

      回去的路上,学姐拍着她的肩安慰:“第一次遇到这种蛮横的当事人都这样,慢慢就习惯了。”杉菜笑着点头,心里却堵得慌——她不想习惯这种“刁难”,更想靠自己的力量,帮张奶奶把房子要回来。这份委屈和决心,她没跟花泽类提,怕他担心,也想把“做成事”的结果,当成惊喜告诉他。

      那天傍晚,杉菜像往常一样去音乐教室等花泽类。他刚结束练习,指尖还沾着松香,见她来了,自然地拿起桌边温着的蜂蜜水递过去——知道她最近总跑外面,特意让食堂阿姨多放了些蜂蜜。指尖相触的瞬间,花泽类的动作顿了顿,他摸到了杉菜掌心的红痕,是被资料袋边缘磨出来的,还带着淡淡的印子。

      “怎么弄的?”他问,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在意,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杉菜慌忙把手往后缩,随口扯了个“抄笔记太用力,不小心蹭到桌边”的借口,还故意把话题岔开:“你今天练的曲子真好听,是新学的吗?”

      花泽类没再追问,只是重新拿起琴弓,调了调琴弦,拉的不是之前准备的练习曲,而是她之前说“听着就像晒了太阳”的《小星星》。琴音软乎乎的,像春风拂过树叶,一圈圈绕在杉菜耳边。她坐在琴凳旁的椅子上,看着花泽类垂眸拉琴的样子——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琴弓在琴弦上滑动的弧度,温柔得像在轻轻拍她的背。那一刻,白天的委屈好像被琴音裹住,慢慢散了,心里的那股劲却更足了。

      接下来的日子,杉菜更忙了。她每天早上先去张奶奶家,帮老人整理房产证明的原件,中午啃着面包跑法院查档案,下午又抱着厚厚的材料去社区,一遍遍跟工作人员说明情况,想申请协助调解。偶尔在音乐教室待一会儿,也常是抱着资料夹低头标注重点,连打哈欠时都盯着纸上的法条。

      花泽类从不多问案子的细节,只在她累得揉眼睛时,递上一块草莓味的糖,或是拉几句轻快的小调,让她的注意力从密密麻麻的文字里抽离片刻。有次杉菜对着“证据链梳理”的表格皱眉,花泽类刚好拉完一段曲子,放下琴弓凑过来,指着表格里的“时间线”说:“就像我记琴谱的节奏,把每个关键节点标出来,后面的逻辑就顺了。”杉菜照着他说的试了试,果然思路清晰了不少,顺手在他的乐谱边缘画了个小小的太阳,笑着说:“以后我整理材料,就当是在‘记琴谱’。”

      转机是在一周后。杉菜连着三天去社区沟通,终于说服工作人员协助联系张奶奶的子女,还特意准备了《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的宣传册,一条条跟对方讲清楚“侵占房产的法律后果”。或许是她的坚持磨动了对方,或许是社区的调解让他们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张奶奶的子女终于松了口,主动联系社团,说愿意协商归还房产。

      接到电话那天,杉菜正在图书馆整理材料,激动得差点把笔掉在地上。她第一时间想给花泽类发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还是决定——等案子彻底结束,当面跟他说。

      法院判决张奶奶胜诉那天,天气格外好。阳光透过法庭的窗户,落在张奶奶攥着判决书的手上,老人老泪纵横地说“终于能回自己家了”,拉着杉菜的手不肯放,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布包,里面是几颗晒干的雏菊:“姑娘,这是我亲手种的,你别嫌弃,带着图个吉利。”

      杉菜忍着眼泪帮老人收好布包,送张奶奶走出法院后,才躲到法律援助中心的走廊里,蹲在墙角,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有这些天跑东跑西的疲惫,有“没辜负信任”的开心,还有靠自己办成一件事的踏实。

      正用袖子胡乱擦眼泪时,一股熟悉的味道飘来,是令她安心的味道。杉菜抬头,就看见花泽类站在面前,背着他常用的黑色琴盒,手里还提着一盒草莓蛋糕——是她上周随口提了句“想吃”的那家店的。琴盒上别着的雏菊干花,在风里轻轻晃,还是去年海边小镇她送他的那朵。

      “怎么哭了?”花泽类没问“胜诉了吗”,也没说“恭喜”,只是把买来的蛋糕放在旁边的长椅上,打开琴盒拿出小提琴。他调弦的动作很轻,指尖在琴弦上拨了几下,然后拿起琴弓,落下的瞬间,《欢乐颂》的旋律就漫了出来。

      这次的《欢乐颂》,比平时拉得更轻快,像踩着阳光在跳舞,每个音符都带着雀跃。拉到副歌部分,花泽类停下琴弓,看着蹲在地上的杉菜,眼里带着浅浅的笑:“这是给你的‘胜利奖励’,比说恭喜实在。我猜你今天肯定能成,特意绕去蛋糕店买的。”

      杉菜吸了吸鼻子,打开了蛋糕盒,狠狠挖了一块塞进嘴里,奶油在舌尖化开,甜进了心里。她看着花泽类,声音带着哭腔却很亮:“我做到啦!靠自己把案子办成了,张奶奶终于能回家了!”

      花泽类的眼底瞬间亮了,他放下琴弓,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里满是欣慰:“我就知道你可以。”他没提自己这些天悄悄留意社区的调解通知,也没说每次她去跑法院时,都在音乐教室多等半小时,怕她回来晚了没伴——这些在意,他不想说破,只想让她骄傲地分享“靠自己做到”的喜悦。

      等花泽类重新举起琴弓,准备继续拉琴时,杉菜放下奶茶杯,轻轻绕到他身后,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他穿着件米色的针织衫,布料上沾着淡淡的松香。杉菜把脸颊贴在他的背上,感受他身体的温度。

      “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混着走廊里的风,“谢谢你在我累的时候拉琴给我听,也谢谢你相信我能做到。”

      花泽类的琴弓停在琴弦上,过了几秒,轻轻拉了个绵长的音,像在回应她的话。他的右手慢慢覆在她圈在腰上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针织衫传过来,暖得像冬天里捂手的热水袋。

      “不用谢,”他的声音透过布料传过来,温和又坚定,“你本来就很厉害。以后你办案,不管是去见难缠的当事人,还是等判决结果,我都在这儿拉琴等你,给你当‘后盾’。”

      那天晚上,花泽类把《欢乐颂》的琴谱抄了一份给杉菜。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清隽又整齐,在最后一页的空白处,还画了朵小小的雏菊,旁边写着一行字:“送给最厉害的‘法律小能手’,下次再赢,我拉首更难的曲子给你庆功。”

      杉菜把琴谱夹进自己的法学笔记里,刚好和之前那些画着小太阳、小琴弓的页面叠在一起。她翻着笔记,看着那些相互呼应的图案,突然明白——花泽类从不是“替她铺路”,而是在她往前跑的时候,默默站在身后,用等待、用信任,给她“敢自己闯”的底气。

      这份“你去闯,我信你,我等你”的默契,比任何帮忙都珍贵。没有直白的付出,没有刻意的讨好,只有“我懂你的独立,你懂我的在意”的心照不宣,像琴音一样,绵长又坚定,陪着他们,慢慢走向更远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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