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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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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门,正处于连接神魔两界的神魔之井旁,是神界名副其实的第一道防线。因此,被下令镇守天门,可说是非常重要而光荣的任务。
只是,在飞蓬看来,却着实是烦闷至极的任务。
昔日镇守天宫,虽说因着他那勇将的名号,也素来少有人与他交手,但多少还能看着别人练武;可现在,他却只能把早已熟练的招势一遍遍再练。
于是,他便在剑光游走间,无可抑制地回想起瑶池上空那飘渺的雾气,以及那温润绵软并带着植物清香的空气。
最重要的,便是那不畏于自己,敢于执剑相向的女子。
昔日他们曾言来日方长,定要再比试一场,今日却各守一方。固然距离算不上遥远,但天帝下的令,又有谁敢违抗?
最后一道剑光划过,飞蓬缓缓吐气,随即将手中的镇妖剑收回鞘中。
这柄镇妖剑,亦是此役后被赐于他的,是难得的神兵利器。
只可惜,没了对手,再好的剑也无用武之地。
“你也一定……渴望着对手……”
将剑举至与视线平,飞蓬喃喃自语。
然而,无论他怎样渴求,天门依然是一片死寂。
飞蓬依稀记起,止水曾提过天门附近有一神树,同样有一女神看守。度过的年月,似是比止水还长。
或许……他该找个日子,去那里看看……
正当他如此想着,身后却传来物体飞来的风声。飞蓬转身,正欲拔剑,却在下一秒看清了来物而停下了动作,用右手将东西接了个正着。
褐色圆坛与鲜红封纸,那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酒坛。
飞蓬挑了眉梢,眼中流转的却是无奈的软光。
见他如此反应,黑发的女子嬉笑着从天而降。手臂上缠绕的帛带随风飘扬,手中拎着另一坛酒。她足尖点地之时却不发一点声音。
“飞蓬,我还欠你的酒来了。”
那女子,不是止水又是谁?
飞蓬一惊,心生喜悦的同时却也为她的举动而捏把汗。他们受的均是严守令,如今她却擅离,若是被人发现,只怕是少不了责罚。
“好啦,飞蓬你就莫操那不必要的心了。”依然是巧笑嫣然,止水伸手从他怀里拿过酒坛,直接拍开了上面的封泥。
一股酒香从坛中飘出,似乎还隐约带着点花的清香味道,很是好闻。止水见了,不由喜笑颜开。
“果然是好酒!那小仙倒也没骗我。”
她侧目,见飞蓬依然是满脸不赞同之色,便故意将那酒坛凑到他面前晃了两下。见他开口责备也不是,接过酒坛也不是,止水顿时失笑。
“止水!”
飞蓬原本因她的轻笑而又是薄怒又是窘迫,却正巧逮到机会,出言轻责她的莽撞。
扁了扁嘴,止水将手中酒坛放下,耸了耸肩。
“放心吧,瑶池素来少有人迹。我平日也会替那些采药的小仙寻些少见的药草,即使他们来,见我不在,也多半会认为我采药去了,不会怀疑到擅离职守这一层上去。”
“采药?”
“对呀!否则你以为,这酒哪来的?变出来的不成?”
颇有些嗔怒地看过去,止水将酒坛举起,饮了一口。
“你啊,胆子未免太大了些。”
虽然飞蓬还是觉得不妥,但此时人也来了,酒也开了,再开口赶人家回去也是不可能的了。目睹此景,镇守天门的神将也只能无奈叹气,随意拣了个地方便坐了下去。见他妥协,止水也便欢欢喜喜地坐下,将那另一坛酒直接放到了飞蓬面前。
事已至此,飞蓬也就不再多言,同样拍了坛口封泥便饮起酒来。二人边饮着酒,边夹杂着交谈几句,倒也是自得其乐、悠闲自在。
而当酒过三旬,几近见底的时候,飞蓬忽然起身,剑尖一挑,便将酒坛整个粉碎。
止水先是一愣,却也很快便明了他的意思。她也把手中瓮随手一甩,将霆钧剑拔了出来。
二人再行比试。
天门虽说远离天宫,但毕竟是神界重地,若二人当真以全力比武,恐怕不出一刻钟时间,便会被神界察觉。因此,飞蓬率先轻身而去,一直到离开天门不远不近,方才停下脚步。
随即,便是刀剑相向。
漫天的白色剑光,岩石相撞的轰鸣声……一切交织混杂,比起当初二人初次比试,要猛烈上不知多少。
待到二人均收回手中之剑,四周早已一片狼籍。
看着周围被剑气割开的巨石平台,止水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丝苦笑。
“真是……飞蓬,当日比武,幸亏你手下留情。不然,我拿什么去补瑶池仙境的药草来……”
庆幸自己没有因为某神将的手下不留情而遭到无妄之灾,止水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另一边,将手中的镇妖剑插入鞘,飞蓬语带赞扬。
“止水,一月不见,你的功夫似乎要好上不少。”
听出他言里话里全是遇上对手的兴奋,止水耸耸肩,摊了摊两手。
“我虽然不是武将,但武者的自尊还是有的。总是输给你的话,我也会不甘心啊。”
“如果用上仙术的话,你未必会输给我。”
飞蓬认真地说,而止水只是不以为然地说道:“既然你不用仙术,那么我也不用。这才算是比武吧。”
止水属雷,飞蓬则属风,雷原本就克风;若是使用仙术的话,止水自然就占了优势。
“不过啊,飞蓬。”原本还很严肃的口气在下一瞬间就变的充满抱怨,止水的表情看起来既向抱怨又像好笑,“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不问候一下也就算了,居然开口闭口都是比武的事情,真是……”
止水停顿了一下,露出了不知该怎么说才好的表情。半晌,她才叹了口气。
“我敢保证,如果以后有人爱上你的,那么她的情路绝对会走的很艰难。”
飞蓬一噎,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俊朗的面孔慢慢染上了奇怪的神色。过了好久,他似是终于控制住了情绪,才以最最平常的语气开了口。
“……止水,神界禁止神相恋。”
“我知道我知道。都说了是‘如果’了嘛。”漫不经心地挥了挥手,止水用脚尖踢了踢身前不远的乱石碎片。她半仰起脸,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注视着身旁的飞蓬:“可说真的,飞蓬你若爱上一个人,必定不会全心全意。”
看飞蓬的脸色愈发古怪,止水掩嘴轻笑。
“难道不是么?对你来说,心中始终有那么一块地方是留给你的剑、你的对手的。那块地方,谁都进不去。”她凝视飞蓬半晌,浅浅叹气,“你这样,原本无错;可若你将这份心思放在你所爱之人前面,那便是伤人伤己。”
飞蓬欲说什么,却发现在止水肃然的神色前早已无话可说。他思量半晌,最终只是摇头:
“止水,你想的太多。”
“……想的太多么?”半垂下眼帘,止水的笑容变的飘忽不定,“飞蓬,寂寞是最可怕的。一人苦寒,总是需要另一人来慰方可解。而神界中,如你我这般死守一处的,又何止一二?他们所求,亦不过相识相知,能有一人相伴;可又有谁人能保证,这感情不会化为倾慕之心?”
凝视对面的青年片刻,止水勾起一个淡而枯涩的弧度。
只有这一句,希望你能记住。以无比认真的语气和神色,女子如此诉说着。
“若他日有一天,有人爱上了你,那请你记住,那人必定是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才会把一颗心完全交给你。”
到那个时候,记住不要伤害那个人,不论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