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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水梭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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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霄试图把那条小金鱼捞出来,未果,他给段恒发了条微信,“对不起。”
 
 对面回得很快,“去你妈的。”
 
 发完又被撤回去了。李霄为着这一秒钟脑补出一场大戏,譬如他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关于雨夜或者关于小巷的故事。李霄在聊天框里删删打打,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明天我买的新衣服就到了,我穿给你看?
 
 发出去了,收获一个红色感叹号。
 
 李霄持之以恒地给红色感叹号道歉,发了五六句后,红色感叹号消失了,对面回了三个字,“分手吧。”
 
 等他再想回复时,沉默地陪着他的,还是红色感叹号。
 
 李霄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就是不知道这一天来的居然这么快。
 
 尽管快,不过大概是在心里预演过好多次,倒是也没那么难过。
 
 他把那三个字看了又看,忽然想到了个很好玩的地方,段恒居然说的是分手诶。
 
 他是把我当成过他男朋友吗,他觉得我们有谈过恋爱吗?
 
 那很好啦。李霄想,那很好了。
 
 我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剧本在这一段旁边标了两个字:恸哭。
 
 按照文川和宁清和的设想,少年人失恋,大概是要痛哭流涕,闹得天翻地覆的。这场机位已经定好,大特写,力求伤心绝望到让看的人能感同身受的地步,最好能跟着一起哭一哭。
 
 然而江离好像没有很伤心的样子。他甚至跑去马桶前张望了一下,看那条可怜无辜的小金鱼有没有补救的可能。发现无力回天后,他又跑到厨房里,准备洗一下在水池里的杯子,给自己倒杯水喝。
 
 文川没有喊停。
 
 不知道为什么,杯子里都是泡泡,李霄按了几泵洗洁精洗杯子,越洗泡泡越多,他就把杯子重新丢回水池里。该吃饭了吧?今天早上去小卖部买了什么,没有印象了。李霄走回客厅,打开桌子上的塑料袋胡乱翻了下。
 
 他从最顶上拿起来一包软糖,翻过来一看,金鱼形状的。
 
 就这么一下,真真是进不得退不得,哭不得笑不得了。
 
 李霄撕开一颗放到嘴巴里,缓缓咀嚼起来。他面无表情地吞完一包,打开窗户把包装袋扔了出去。
 
 开窗户时被冷风一吹,他涂满眼泪的脸立刻肿起来半个指头高,痛得他想干呕。
 
 在镜头里,那一只无辜可怜的纸质包装袋最后越飞越高,简直像只风筝或者一盏孔明灯,在墨黑色的天空中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鱼是水梭花,纸是空飞灯。
 
 “好!”文川简直像龙心大悦的皇帝一般开始犒赏三军,“谁买的糖?这么牛逼!”
 
 他又在监视器里重新欣赏了这一段,台词表情肢体动作,表演的层次感与控制力都无可挑剔,简直文川想来一段华尔兹的程度。他拍拍宁清和又拍拍江离,牧云辙也微微躬身让他能拍到自己肩膀,“我爱死你们了!”
 
 江离抹了把眼泪,有点不好意思地表示糖是自己买的,想留着吃来的,就觉得挺好看。文川大手一挥,吩咐牧云辙,“给你对象买十箱!”
 
 “行啦,你又不出钱不出力的。”宁清和及时打断了兴奋的文导,“快,继续吧,现在情绪蛮好的。”
 
 江离也听到了,但是假装没听到。他轻轻捏了下人群中偷偷朝他眨眼睛,自以为很隐蔽而事实上万众瞩目的牧云辙,“你听他胡说八道呢。”
 
 李霄洗漱完就去睡觉了。不知道是不是脸没擦干,再醒来时,枕巾全都湿透了。他洗干净后晾起来,顶着两只红肿发烫的眼皮去包子店对面的盖饭店里刷碗切菜了。
 
 他们家给的底薪蛮高的,比原来的包子铺还高了两百多。
 
 日子还得过下去嘛,现在不用早起,每周还休两天,挺好的。夏天到了,李霄家里楼层又低,有时他睡着睡着,会闻到某种小花的气味。
 
 梦里面他成了一只蝴蝶,吸饱了花蜜所以能自如地飞来飞去。
 
 他很轻易就越出了松城,明明要往更温暖,花更多的地方去,却听到谁叫他。
 
 等小蝴蝶一飞回来,马上就被一个看不清脸的小朋友网住,撕碎了。
 
 李霄醒来时身上还是汗涔涔的,以为是个文艺片,原来是个恐怖片。
 
 小蝴蝶暂时没有飞出城,不过他飞出门了。今天似乎是个重要日子,处处在封道,还有交警站岗。他骑着自行车等红绿灯时,旁边的大娘对他笑了下,脸上的褶子都拧成了一朵花,“加油啊孩儿。”
 
 加油,加什么油,碗里搁了油都不好刷。李霄胡乱应了,等到了店里才发现,门口的招牌上挂了个条幅,上面写着:“高考生凭准考证领取小碗面一份”。
 
 哦,都高考了?这么快。李霄对高考没什么感情波动,他已经放弃自己走出这座城市,或者更具体点说,走出这一小块地方的可能性了。最多最多就是出去打工,等他成年了或许会考虑下吧。
 
 忙活了两天,等第三天下午,李霄踩着梯子撤条幅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李霄抓着条幅,往下瞟了一眼。
 
 段恒穿了件薄薄的黑色短袖,头发理的很整齐,他扶着梯子,问正在低头看他的李霄,“你跟我走吗?”
 
 此时是松城下午两点,阳光最暖和的时候。牧云辙穿的衣服是他自己的,版型很好,勾勒出他坚实的腰腹和肩膀。阳光缠在牧云辙的小麦色的手臂和发丝上,一切都是蜂蜜一样金黄的色彩。
 
 江离是一只蝴蝶,天然对蜂蜜很有好感。他被蜂蜜黏住视线,懵懵懂懂地点了头。牧云辙怔了一下,随即绽开一个很灿烂的笑容。
 
 点了头后才猛然意识到,他演错了。但是文川没有喊卡,他就接着说台词,“去哪儿啊?”
 
 “随便,你想去哪儿啊,找个暖和地方吧?”
 
 这就是纯粹的胡说八道了。文川打断了牧云辙随心所欲的发挥,招呼还站在架子上的江离,“先下来先下来。”
 
 文川刚才没喊卡是因为他被那个挺温馨的画面打动了一秒,短暂忘记了他们俩正在拍什么东西。这会儿江离从梯子最后一级上轻轻巧巧地跳下来,趁着化妆师给他补妆的空隙,文川提醒他,“你有点太高兴啦,还恨着他呢。”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武断了点,就问江离,说你觉得呢,你恨吗?江离靠着梯子,认真思考了一下,说我不会,现在不是流行什么恨海情天,什么虚情假意里面夹着真心吗,段恒对李霄不就是这种吗,只要这一秒就好了啊。
 
 也对。文川说按照你的思路来一次试试看好了,江离就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重新递给陈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