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居温度》沈小郁

19、最好的时光

　　李霄第二天早上回去上班时，正刷茶叶蛋的领班睨了他一眼，“再这么不说一声就跑，一跑好几天，你就滚。”

　　一个月两千的工作嘛，哪里都能找到的。不过李霄仍然抱有一丝微弱的期待，他不知道妮妮会不会在哪天带着她男朋友来。

　　为着这么一点点让他兴奋又罪恶的想法，李霄沉默着接过了小刷子，开始蹲地上刷茶叶蛋。

　　妮妮还是每天早上都来买包子和豆浆，偶尔轮班到他收银时，李霄会和妮妮打个招呼，没几天就熟起来了。他们这种早点铺，最忙的就是从早上三四点到上午八九点，其他时间都还好，大家轮流去对面那条街吃个饭。

　　这天中午，李霄吃完盖饭，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抽烟时，眼前突然出现了好大一块阴影。一抬头，妮妮正居高临下地看他，“你会抽烟啊？”

　　“卡!”文川喊了停，“黄妍情绪不对，调整下，是好奇不是质询。”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黄妍对周围的一圈人笑笑，顺便把窝在凳子上的江离拉起来，“刚有点惊讶啦，小离也会吸烟。”

　　江离只觉得攥了一块冷冰冰的玉，他对上笑语晏晏的黄妍，几秒后也笑了起来，“工作之后学的。”

　　“小离是音乐剧演员吧，还以为你们要唱歌的人平时会多养养嗓子。”黄妍亲昵地摸了摸江离的头发，“姐之前买的润喉糖不错，一会儿下戏了让云辙拿给你。”

　　“好，来，一会儿再聊，重新来一条。”文川打断了俩人，“各部门准备！”

　　宁清和与牧云辙站在一边看，他忍不住拉了下牧云辙的袖子，“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啊。”

　　“不用，宁老师，我也很奇怪，”牧云辙打断了欲言又止的宁清和，“我懂的。”

　　好，这和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宁清和给牧云辙发了条微信，“你哥正查着呢。”

　　牧云辙回了个小鸭子点头的表情包。

　　一看到妮妮，李霄就把手里的烟头按在旁边的砖头上灭了，顺手在裤子上擦了两把后，李霄直起身来，“你也来吃饭？”

　　妮妮有点想笑，那不然来饭店还能干嘛啊？

　　不知道是不是好孩子当得太久，妮妮总会被这种玩世不恭的小混混吸引。段恒是，眼前这个抽烟的也是。妮妮问李霄，你怎么不来我们学校找你对象了呢？李霄很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哪有对象啊，真是路过。”

　　没对象啊，哎呀那很好呀。妮妮递过去自己的二维码，矜持地表示，要不你加我下，咱们也算认识了。

　　李霄原本想拒绝的，可是一想到或许能看看妮妮的朋友圈，就同意了。

　　【棉花糖】很快就通过了他的微信，妮妮摆了摆手，说她下午要去补课，明天早上见。

　　李霄心不在焉地和妮妮挥了挥手，等那个红色蝴蝶结刚消失在拐角处，李霄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妮妮的朋友圈。

　　棉花糖最新的一条朋友圈只有一句话，“分了，别问了。”

　　分手了？分手了！李霄按耐住内心的狂喜，往下翻时手滑了好几下，哗啦啦地翻到了最底下。

　　六个月前，棉花糖发了张合照。彼时松城正是丁香花开的最好的时候，妮妮捏了一小朵五瓣丁香，握着那个来买雨伞的男生的手，他们笑起来的样子和身后的春光一样明媚。

　　配文是很简单的一句话：沈妮【心】段恒

　　“卡！”文川喊了一声，顺便夸了下江离，“不错嘛，今天的感情很细腻，和黄老师之间很有张力，火花四射，不错不错。”

　　“是不是啊宁儿？”文川看江离对他的夸奖不太感冒，转头向宁清和求证，“是不是你写的那种复杂纠结的感情？演出来了吧？”

　　哈哈，是啊是啊。宁清和笑了两声，把文川揽走了，“吃饭了吃饭了。”

　　中午休息时牧云辙正在房间收拾行李，就回去了一天，牧云辙就从家里带了三条围巾，三条领带和数不清的袖扣回来，说是要把自己打扮得帅帅的。江离坐在牧云辙的床上看他未来经纪人拟的合同和计划表，余光瞄到箱子的另一边也鼓鼓囊囊的，他蛮好奇，就蹲下来看牧云辙整理箱子。

　　刚按下暗扣，一只棕色的熊腿就倔强地伸出来了。

　　等牧云辙把箱子完全打开后，江离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熊，兔子，圣诞树和长颈鹿呆住了，他仰头去问正挑眉看他的牧云辙，“你去收购动物园了啊？”

　　“人家圣诞限定好不好？”牧云辙急于给自己辩解，他拎起一只打了个端端正正的红色蝴蝶结的小熊，“萌吧？”

　　萌，问题是下个月才圣诞节吧？何况这和普通款只差了个蝴蝶结。牧云辙洋洋得意地说对啊，我从黄牛手里抢出来的最后一个，我亲手抢的诶!

　　“太棒了，这都抢到了，”江离一边说，一边一个箭步堵在门口，把要抱着那堆娃娃出门的牧云辙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屋子里，“别送别人了，你自己好不容易抢到的。”

　　牧云辙疑惑地说我不送人啊，我去摆到你床上，这些都干洗过了，香香的。一边说着，还一边拎着兔子耳朵举到江离面前，“你闻，薰衣草味的。”

　　“香的香的，但是我不抱娃娃睡觉啊亲。”江离摸了摸像个理货员的牧云辙的头发，“给我个圣诞树就行，我摆着看。”

　　牧云辙垂下了头，闷闷地说了声哦，那我放自己床上好了。

　　他嘀嘀咕咕地说是他表哥说的，送娃娃不会有人拒绝的。

　　“你没跟你哥说我是个男的啊，你哥把我当小姑娘了吧？”江离捏了捏兔子的长耳朵后又心软，想着牧云辙是怎么西装革履地抢到了限量版娃娃，又珍重地塞进箱子里拎回来给自己看。他想起黄妍，想起钟扬，想起三只小猫，想着想着，江离闭上了眼睛，小声说，“娃娃也可爱，但是我更喜欢抱着你睡。”

　　！

　　江离说完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低头假装挑娃娃。他刚拿起一颗圣诞树，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江离被牧云辙拦腰抱起来，转了一大圈，“你再说一遍！”

　　“快点快点，你再说一遍！”牧云辙眼睛都亮了，转圈后又抱着江离摇啊摇啊，激动到有些破音了，“你说嘛！”

　　江离在牧云辙肩膀上锤了一拳，这小子好像不怕疼似的，依旧搂着他的腰揉来捏去的，“说啊，说嘛！”

　　“说说说，”江离妥协了，牧云辙手劲儿也太大了，快把他捏碎了，“你先把我放下来。”

　　等江离靠在床上时，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抓了只小熊挡在脸上，“好话不说第二遍。”

　　被牧云辙泄愤似的在肩头啃了两口。

　　今天下午没戏，江离随手放了个电影，也没正经看，而是窝在牧云辙怀里玩手机。倒是牧云辙看得挺起劲儿的，电影放完后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那个女生喜欢她闺蜜诶！”

　　哎呦，这有什么特别的？文艺片嘛，杀人放火同性恋。音乐剧的剧本也是，异性恋在舞台上倒是变稀有了，江离都没在舞台上演过直男。

　　他这么一想，觉得还蛮好玩的，就笑出声了。

　　“你笑什么啊，你也喜欢你闺蜜？”牧云辙捏了捏江离的脸。

　　这也要扯到爱不爱的啊？江离敷衍了牧云辙一句，“我没有闺蜜。”

　　“我也没有。”牧云辙把头埋在江离的颈窝里，硬挺的发茬戳得江离怪痒的，“小时候他们都不和我玩，我只能找我哥玩，他还嫌我笨。”

　　“你要是见到我，你会陪我玩嘛？”牧云辙抬起头看江离，眼睛亮晶晶的。

　　江离想说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可不就是小孩来着，当时不是每周都来找你玩？但是牧云辙一直黏着他问，“我一岁的话你陪我玩吗？”

　　“我刚三岁我能陪你玩什么？我自己说不定都还在地上爬呢。”江离拍了拍牧云辙的脑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牧云辙不依不饶地接着问，“我五岁呢？”

　　五岁啊，那我七岁了。江离说我可以给你讲故事，也可以教你拼拼音。

　　牧云辙说他不要学拼拼音，他要玩过家家。

　　那不真成我闺蜜了吗？江离敷衍地点头，“我当爸爸。”

　　牧云辙十岁时江离已经是个准初中生，他不想和小学的小屁孩玩。牧云辙听完很失望，辩解道，“我很乖又很成熟的好吧。”

　　“是是是，我们小牧是一小大人儿。”江离一靠在牧云辙怀里就想睡觉，他怀疑牧云辙本体可能是一颗巨大的安眠药，“行了没闺蜜？差不多了吧，玩了十多年了，可以学习了。”

　　江离磨磨蹭蹭地找了个舒服的地儿，他喜欢埋在牧云辙的胸口睡。明明他们俩用的是一模一样的洗衣液沐浴露和身体乳，但是他就觉得牧云辙闻起来香喷喷暖融融的。

　　刚闭上眼睛，江离就觉得被轻柔地摸了摸脑袋，“要是我十五岁的时候遇见你，我会请你去看电影的。”

　　看电影，啊这个确实还不错，江离从十七岁开始就是文艺青年来着。牧云辙还在点兵点将地思考到底看什么比较合适，就被江离小猫一样蹭了蹭胸肌，“别总想十多岁的时候了，你现在也很年轻啊，快睡吧闺蜜。”

　　“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江离强撑着说完这句话，“现在和以后才是最好的时候。”

　　他有点想和牧云辙说，你过去来找我，我妈妈不会让我出去和你玩的，所以你不要在过去来找我。

　　不过如果我在二楼写作业，你可以拿小石头子砸我家的玻璃。门有时会被反锁，窗户不会，我或许可以从窗户那跳出来。

　　不过他也没说，李艳丽女士揍人的时候可不管旁边有没有人，把牧云辙一块骂了也是顺手的事。

　　牧云辙看着怀里的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而绵长，他想说溪城新开了一家DVD和碟片的小店，装修的很漂亮，你还像上大学那会儿一样，喜欢挑这些东西吗？

　　我买了一些你提过的，放在了行李箱的夹层里，明天送给你好吗？

　　还没说出口，江离就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牧云辙连忙轻拍了拍江离的后背，待到江离长长的睫毛不在扇动时，牧云辙也安心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