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盛夏》酸甜石榴汁

65、第 65 章

　　窗外的晨光越来越亮，金色的光线从窗帘缝隙蔓延进来，在地板上铺开一片温暖的光斑。厨房里弥漫着咖啡和烤面包的香气，谢言正在冲泡两人都喜欢的拿铁，宋翊则靠在流理台边看着他。

　　“今天真的不出门？”宋翊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马克杯的边缘。

　　谢言将打好的奶泡小心地倒入咖啡中，绘出一个简单的心形，这才抬眼看他：“不想出门？”

　　“也不是。”宋翊接过他递来的咖啡，抿了一口，温度刚好，“就是觉得……好像应该做点什么特别的事。毕竟昨天……”

　　“昨天已经很特别了。”谢言拿起自己的杯子，靠在宋翊对面的台子上，“而且特别的事不一定要在外面做。”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宋翊能听出话里的深意，耳尖微微发红。

　　两人安静地喝着咖啡，阳光渐渐爬满半个厨房。这样的清晨宁静得让人心头发软，仿佛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喝完咖啡，谢言收拾杯子时，宋翊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背上。

　　“怎么了？”谢言停下手里的动作。

　　“就是觉得好幸福。”宋翊闷闷地说，“幸福得有点不真实。”

　　谢言转过身，将他拥进怀里：“那就多感受一下。这是真实的，我在这里，你在这里，我们在一起。这不是梦。”

　　宋翊在他怀里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谢言身上有淡淡的沐浴露香味，混合着咖啡的香气，很好闻。

　　“要不要看电影？”谢言提议，“你上次说想重看《星际穿越》。”

　　“好啊。”宋翊眼睛一亮，“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看到库珀穿越黑洞那段，不许再跟我解释虫洞理论和五维空间了。”宋翊抬起头，假装严肃地说，“上次你讲了半个小时，电影都看不完了。”

　　谢言笑了，眼睛弯起来：“好，今天只看电影，不讲课。”

　　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谢言拉上窗帘，打开投影仪。客厅暗下来，只有屏幕的光映在两人脸上。宋翊自然地靠在谢言肩上，谢言则伸手将他揽进怀里。

　　电影开始后，宋翊很快沉浸在剧情中。但当库珀准备离开地球、与女儿告别的场景出现时，他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谢言感觉到了，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你说，”宋翊小声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也必须分开很久很久，会怎么样？”

　　谢言沉默了一会儿，屏幕上，库珀的飞船正驶向遥远的星系。

　　“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最后他说，声音很轻但坚定，“无论去哪里，我都会带着你。或者等你来找我。但不会分开。”

　　“可万一……”

　　“没有万一。”谢言打断他，低下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电影只是电影，我们的生活不一样。”

　　宋翊心里一暖，往他怀里又缩了缩：“嗯。”

　　电影继续播放，库珀在黑洞边缘挣扎，时间在米勒星球上飞快流逝。宋翊看着屏幕上老去的女儿收到父亲的信息，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

　　谢言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拇指轻轻擦去他的眼泪，然后握住他的手。

　　电影结束时，字幕缓缓滚动，客厅里一片安静。宋翊还沉浸在情绪中，直到谢言起身去拉开窗帘。

　　阳光瞬间涌进来，刺得宋翊眯起眼睛。现实世界的温暖光线驱散了电影的沉重感。

　　“饿了吗？”谢言问。

　　“有点。”宋翊揉揉眼睛，从沙发上站起来，“中午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宋翊想了想，狡黠地笑了：“想吃你上次做的那个很难的法式炖菜，要花三个小时的那个。”

　　谢言挑眉：“博菲蒂安炖菜？确实要很久。你确定？”

　　“嗯。”宋翊点头，“反正今天没事，我们可以一起做。你教我。”

　　谢言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厨房变成了他们的工作室。谢言耐心地教宋翊如何正确切割蔬菜，如何控制火候，如何调配香料。宋翊学得很认真，虽然刀工依然笨拙，但至少没切到手。

　　“这样对吗？”宋翊举起手里切得大小不一的胡萝卜。

　　谢言看了看，从他手里接过刀：“手腕放松，另一只手这样固定……”他示范了一遍，动作流畅优雅。

　　宋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一刻比电影里任何浪漫场景都要动人。锅里的食材在橄榄油中发出滋滋的声响，香气开始弥漫，阳光照在谢言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怎么了？”谢言发现他在发呆。

　　“没什么。”宋翊笑着摇头，“就是觉得你做饭的样子很好看。”

　　谢言的耳根微微发红，转过头继续处理手中的西芹：“专心点，火候快到了。”

　　炖菜在烤箱里慢慢烹饪时，两人坐在厨房的小餐桌旁等待。宋翊拿出一副国际象棋，两人开始对弈。

　　“你今天心不在焉。”下了几回合后，谢言说，“已经第三次走错了。”

　　宋翊托着下巴，盯着棋盘：“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想以后。”宋翊移动了一个棋子，“我们上大学后，还会这样吗？一起做饭，看电影，下棋？”

　　谢言也走了一步：“为什么不？”

　　“听说大学很忙，专业不同的话，课表也不一样。”宋翊说，“而且你肯定要进最好的实验室，做研究项目……”

　　“再忙也会有时间在一起。”谢言吃掉他的一个棋子，“而且我们不是说好了，申请同一所大学？”

　　“是说了，但万一……”
　　“没有万一。”谢言又一次打断他，“我说过会和你在一起，就会做到。”

　　宋翊看着谢言坚定的眼神，心里的那点不安慢慢消散了。是啊，这是谢言，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谢言。

　　“将军。”谢言突然说。

　　宋翊低头看棋盘，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将死了。

　　“你故意分散我注意力！”他抗议道。

　　“是你自己分心的。”谢言眼里带着笑意，“还要再来一局吗？”

　　“来！这次我一定赢你。”

　　他们又下了两局，直到烤箱定时器响起。谢言取出炖菜，浓郁的香气立刻充满了整个厨房。他将菜盛到两个白瓷碗里，撒上新鲜的香草碎，又切了几片法棍面包。

　　午餐很简单，但很美味。宋翊吃得津津有味，特别是想到这是他和谢言一起做的，更有一种满足感。

　　“好吃吗？”谢言问。

　　“特别好吃。”宋翊用力点头，“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这话可别让阿姨听到。”

　　“她不会介意的。”宋翊笑着说，“她巴不得有人能管住我的胃。”

　　饭后，两人一起洗碗。宋翊负责冲洗，谢言负责擦干。水流温暖，泡沫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

　　“谢言。”宋翊忽然开口。

　　“嗯？”

　　“昨天……那个……”宋翊的声音低了下去，“就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和我谈的？”

　　谢言擦盘子的手停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好奇。”宋翊脸有点红，“我觉得自己好像……很早就开始想那些了，但又不敢说。你呢？”

　　谢言沉默了一会儿，将擦干的盘子放好，才缓缓说：“大概……从你十四岁生日那天开始。”

　　宋翊惊讶地转过头：“那么早？”

　　那天是他十四岁生日，谢言送了他一个天文望远镜。他们爬到楼顶看星星，宋翊兴奋地指着猎户座，转身时差点摔倒，谢言及时扶住了他。在那个瞬间，两人的脸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宋翊记得自己当时心跳得很快，但他以为只有自己这样。

　　“那天你离我很近，”谢言继续说，声音很轻，“眼睛里映着星光，笑得特别开心。我突然意识到，你不再是我记忆里那个需要我一直保护的小孩子了。你正在长大，变得越来越……耀眼。”

　　他顿了顿：“从那天起，有些感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但我告诉自己，至少要等到你成年。”

　　宋翊听着，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原来那些他以为只有自己在感受的悸动，谢言也在经历。那些他以为是单方面的渴望，其实是双向的。

　　“那你……”宋翊咬了咬嘴唇，“你等我成年，等了一年？”

　　“嗯。”谢言点头，“一年不长。”

　　“我觉得很长。”宋翊小声说，“有时候晚上睡不着，会想你，想如果你也在想我就好了。”

　　谢言转过身，面对着他，手上还拿着擦碗布：“我每天都在想你。只是方式不同。”

　　“什么方式？”

　　谢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头吻了他。这个吻很温柔，带着洗洁精的柠檬香气和水槽里蒸腾的热气。

　　“这种方式。”吻结束后，谢言轻声说。

　　宋翊的脸彻底红了，但他没有躲开，而是踮起脚回吻了谢言一下：“我也是。”

　　午后的阳光渐渐西斜，两人整理完厨房，回到客厅。宋翊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卧室，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谢言问。

　　“给你的。”宋翊把盒子递给他，“成年礼物的回礼。”

　　谢言有些意外：“你不是已经给过我礼物了吗？”他指的是昨天宋翊亲手做的蛋糕。

　　“那个是大家一起的，这个才是单独的。”宋翊催促道，“快打开看看。”

　　谢言小心地拆开包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银色的项链，吊坠是一个精巧的星形设计，中间镶嵌着一颗小小的蓝宝石。

　　“这是……”

　　“猎户座参宿七的蓝宝石。”宋翊解释道，“记得吗？我们第一次一起认星星时，你教我认的第一颗星就是它。你说它是猎户座最亮的恒星之一，也是夜空中最蓝的星星之一。”

　　谢言当然记得。那是宋翊十三岁那年，他刚刚开始对天文学产生兴趣，谢言带他去郊外观星。夜晚很冷，宋翊裹着厚厚的毯子，谢言指着天空中的猎户座，一颗颗告诉他每颗星的名字。

　　“参宿七距离地球大约860光年，”谢言当时说，“这意味着我们现在看到的光，是它860年前发出的。”

　　“那它现在可能已经不在了？”宋翊问。

　　“有可能。但我们看到的它，依然是夜空中最美丽的蓝色。”

　　现在，那颗遥远的蓝色星星就躺在谢言的手心里，被精巧地镶嵌在银质吊坠中。

　　“我不知道该送你什么，”宋翊说，“你好像什么都不缺。但我想送你一点永恒的东西，就像那颗星星一样。即使它本身可能已经不存在了，但我们看到的它，永远是美丽的。”

　　谢言看着手中的项链，又抬头看着宋翊。阳光从侧面照过来，在宋翊的睫毛上投下金色的光晕。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点期待，一点紧张。

　　“帮我戴上？”谢言轻声说。

　　宋翊眼睛一亮，接过项链，走到谢言身后。他小心地将项链绕过谢言的脖子，扣上搭扣。银色的链条衬着谢言的皮肤，星形吊坠刚好落在锁骨下方。

　　谢言低头看了看，然后转身将宋翊拥入怀中：“谢谢，我很喜欢。”

　　“真的？”宋翊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

　　“真的。”谢言松开他，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

　　宋翊笑了，那笑容明亮得让谢言心动。他忍不住又吻了宋翊，这次更深，更久。

　　傍晚时分，他们决定出去散步。虽然宋翊脖子上的痕迹依然明显，但他套了件高领毛衣，倒也看不出来。

　　深秋的傍晚已经有了凉意，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他们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慢走，手在口袋里悄悄相握。

　　“冷吗？”谢言问。

　　“不冷。”宋翊摇头，“这样走走挺好的。”

　　他们走到常去的公园，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湖面倒映着夕阳，几只水鸟悠闲地游过，划开一片金色的涟漪。

　　“时间过得真快。”宋翊看着湖面，轻声说，“感觉昨天我们还是高中生，在为考试发愁。今天就突然成年了，做了成年人的事。”

　　“后悔吗？”谢言问。

　　宋翊立刻摇头：“不后悔。永远不后悔。”他转头看着谢言，“你呢？”

　　“我也不后悔。”谢言握住他的手，“而且不只是昨天的事，包括认识你，照顾你，喜欢你，所有这些，我都不后悔。”

　　宋翊心里一暖，把头靠在谢言肩上。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落叶铺就的地面上融为一体。

　　“大学申请材料你都准备好了吗？”谢言问。

　　“差不多了。”宋翊说，“个人陈述改了好几稿，最后用的还是你帮我修改的那一版。”

　　“我只是提了点建议，内容都是你自己的。”

　　“但你的建议很有用。”宋翊说，“你说要写真实的故事，而不是堆砌华丽的辞藻。所以我写了我们第一次观星的故事。”

　　谢言有些惊讶：“你写了那个？”

　　“嗯。”宋翊点头，“写那个寒冷的夜晚，你教我认星星，我冻得发抖，你就把自己的外套给了我。写参宿七的蓝色光芒，写860光年的距离，写我们如何通过一片远古的光，与一颗可能已经不存在的星星相遇。”

　　他顿了顿：“最后我写道，人与人之间的连接也是如此。有时候我们看到的对方，可能并不是实时的对方，而是经过时间折射后的影像。但这不影响连接的真实与深刻。因为重要的不是实时，而是愿意穿越时间，去理解对方发出的光。”

　　谢言静静听着，握着宋翊的手微微收紧。

　　“写得很好。”最后他说。

　　“真的？”

　　“真的。”谢言转头看他，“而且很真实。”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天空从金色转为深蓝，第一颗星星开始闪烁。

　　“看，”宋翊指着天空，“是参宿七吗？”

　　谢言抬头看了看：“不，那是金星，黄昏星。参宿七要再晚一点才会出现。”

　　“那我们等它出来？”

　　“好。”

　　天色完全暗下来，更多的星星开始显现。谢言指着东方逐渐升起的星座：“看，猎户座出来了。”

　　宋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星座轮廓。他努力辨认着，找到了那颗蓝色的星星。

　　“参宿七。”他轻声说。

　　“嗯。”谢言握住他的手，“860年前的光。”

　　宋翊靠紧他：“现在它也在我手里了。”他摸了摸谢言胸前的吊坠，“虽然只是一小块石头，但它是真的。就像我们的感情，虽然只是两个普通人之间的连接，但它是真的。”

　　谢言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吻了吻他的头发。

　　夜晚的公园很安静，偶尔有散步的人经过，但没人打扰他们。他们就那样坐着，看着星星，手握着手。

　　“该回去了。”很久之后，谢言说，“晚上有点凉了。”

　　“嗯。”

　　回家的路上，宋翊突然说：“谢言，你说我们的感情能像那颗星星一样持久吗？即使860年后，也许我们都不在了，但曾经存在过的光，还会在宇宙中旅行吗？”

　　谢言想了想，说：“会的。光不会消失，只会传播。爱也一样。”

　　“即使我们分开了？”

　　“我们不会分开。”谢言坚定地说，“但即使有一天，像你说的，我们因为不可抗力分开了，曾经有过的感情也不会消失。它会变成记忆，变成光，继续存在。”

　　宋翊握紧他的手：“那我们不要让那种事发生。”

　　“好。”

　　回到家，屋里很温暖。宋翊脱下外套，谢言去厨房热了两杯牛奶。他们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着，电视开着，但谁也没认真看。

　　“明天要回学校了。”宋翊说。

　　“嗯。”

　　“感觉像是从一个很长的梦里醒来。”

　　“不是梦。”谢言说，“是真实的。”

　　喝完牛奶，洗漱完毕，两人回到卧室。床单已经换过了，带着阳光和洗衣液的清新气味。宋翊钻进被窝，谢言关灯后也躺了进来。

　　黑暗中，他们面对面躺着，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谢言。”

　　“嗯？”

　　“今天是我成年后第一天。”

　　“我知道。”

　　“我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你本来就是大人了。”

　　宋翊在黑暗中笑了笑，伸手摸索着找到谢言的手，握住：“谢谢你陪我长大。”

　　谢言回握住他的手：“谢谢你让我陪你长大。”

　　沉默了一会儿，宋翊又说：“明天开始，就是新的人生了。”

　　“嗯。”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会。”

　　“即使我做了傻事？”

　　“尤其当你做了傻事的时候。”

　　宋翊笑了，笑声在黑暗里很轻，很温暖。他凑过去，在谢言唇上亲了一下：“晚安。”

　　“晚安。”

　　窗外，参宿七在夜空中静静闪烁，发出860年前的光芒。而房间里，两个少年相拥而眠，呼吸逐渐同步，心跳在寂静中轻轻回响。

　　成年后的第一天结束了，但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