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灿烂》陈年老柚子

26、大胆脱！

　　就在此时，听雪轩的门被轻轻叩响，随即推开。金仙娘子带着两个约莫十七八岁、容貌清秀却难掩惊慌之色的姑娘站在门口。两个姑娘手里端着热水盆、干净的布巾和一些简单的药物。
　　“风姑娘。”金仙娘子脸上堆着笑，声音刻意放得轻柔，生怕惊扰了病人，“怕您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让红袖和绿珠过来搭把手。她们手脚还算麻利，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她们便是。” 她说着，目光扫过床上的霁云舟，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风月淮。
　　风月淮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门口三人，最后落在乐灿身上。她神色如常，仿佛乐灿的出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对着金仙娘子平静开口：“不必劳烦两位姑娘了。方才我已在廊下碰巧遇见这丫头，看她还算机灵，便叫她进来帮忙了。” 她随意地朝乐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自然得仿佛乐灿本就是这楼里不起眼的一员。
　　金仙娘子闻言一愣，目光这才完全聚焦到乐灿身上。她上下打量着乐灿：一身半旧的青色粗布衣裙，洗得有些发白，样式是最简单不过的衣裙，头发也没有金银装饰。看这打扮，分明是楼里最不起眼、做些洒扫粗活的最低等丫头。可是……金仙娘子阅人无数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丫头虽然穿着朴素，但那张脸……眉目如画，肌肤胜雪，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顾盼间自带一股难以言喻的灵气和勃勃生机。此刻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寻常低等丫头的瑟缩卑微，反而有种沉静的坦然。虽然气质不如风月淮那般清冷高贵、令人不敢逼视，却像一颗蒙尘的明珠，难掩其天然的明艳与阳光，仿佛带着山野间的清新气息。这容貌气度，放在解语楼，稍加打扮调教，绝对是个能红起来的苗子！
　　金仙娘子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这是哪个管事手下的丫头？自己怎么没什么印象？楼里丫头众多，流动性也大，她确实不可能个个都记得清楚。风姑娘既然碰巧叫了她，那便用着吧，总比这两个被吓得做不好事的强。而且……金仙娘子看着乐灿那难掩丽质的脸，心思又活络了几分：这丫头底子如此之好，留在最低等实在可惜，等此事了了，得好好查查是谁管着的，提拔上来才是……
　　“哦？原来是风姑娘慧眼。” 金仙娘子压下心中的盘算，脸上笑容不变，对着乐灿也多了几分客气，“这丫头倒有几分灵气。那就有劳风姑娘费心，也辛苦你这丫头了。” 她又转向红袖和绿珠，“把东西放下，你们先下去吧，这里暂时不需要人了。”
　　红袖和绿珠如蒙大赦，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风月淮和乐灿福了福身，低着头快步退了出去，显然也巴不得远离这跟妖有关的人。
　　金仙娘子又客气了几句，无非是让风月淮安心诊治，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云云，这才带着满腹心思退出了听雪轩，轻轻带上了门。
　　门扉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乐灿走到水盆边，拧干一块温热的布巾，递给鹊叁，“给他擦拭一下血污。”
　　“叽！”鹊叁叼着布巾飞到霁云舟脸旁，用脑袋低着布巾笨拙擦拭着，虽然有些笨拙，但好歹也擦干净了些许。
　　风月淮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乐灿和鹊叁的动作，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平静之下似乎有更深的暗流在涌动。她没有再问乐灿为何留下，也没有询问她打算如何救治，更是把她使唤一只喜鹊干活当成了普通事。
　　鹊叁清理完毕，乐灿将染血的布巾丢回盆中，水色微红。她终于抬起头，看向风月淮，眼神清澈而坚定：“我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环境。”
　　风月淮迎着她的目光，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有劳。我去看看楼里其他受惊的姑娘。此处便交给你了。”她收拾好简单的药箱，转身离去，不知道为什么，乐灿身上总有让她去信任的感觉。
　　乐灿她走到桌边，拿起风月淮留下的几味药材，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又用手指捻开些许粉末感知药性。这些凡间上品药材，药力精纯温和，但对她接下来要做的事而言，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的点缀。
　　乐灿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凝神内视。丹田气海枯竭，经脉黯淡无光，这是强行施展秘术的代价。然而，在那枯竭的深处，却有两样东西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光芒。
　　其一，是师父念一临别时，在她心脉深处留的一缕精纯灵力。这缕灵力如同沉睡的火种，平时不显山露水，却能在她生死关头或需要引动强大力量时，提供关键的引导和支撑。
　　其二，是她血脉深处流淌的、属于上古神鸟青鸾的本源精血！虽然稀薄，虽然因为修为尽失而难以引动其威能，但其蕴含的磅礴生机与涅槃之力，却是世间任何灵药都无法比拟的瑰宝！
　　再加上……乐灿眼中闪过一丝果决。她从贴身的袖袋中取出几个小巧的玉瓶。瓶塞打开，浓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沁人心脾。这些都是她从念一那搜刮的保命灵药“九转玉髓丹”，这可是出自下凡前的风月淮之手！
　　“救一个凡人，足够了。”乐灿低声自语，眼中没有丝毫犹豫。她并非医者仁心到不分对象，也并非因为霁云舟曾付给她银两，而是她觉得霁云舟以后定能为苍生安危不顾自身性命，加上他符咒才能必定能安定一方百姓，这样的人值得救！若真后面依旧是个废物……那就当她瞎了眼！
　　接下来的秘术引动，容不得半点干扰。乐灿目光一凛，从腰间解下一个锁妖袋。

　　她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意念，点在袋口的封印符文上。符文微光一闪，一团青黑色的雾气迅速从袋口逸出，在房间内凝聚成形。
　　蛇妖竹粼的身影显现出来。它保持着半人半蛇的形态，碧绿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头发倒是茂密了不少。当看到床上昏迷的霁云舟时，眼中立刻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敌意，蛇信嘶嘶作响：“嘶……捉妖师？！”
　　乐灿迎向竹粼充满戾气的目光，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竹粼，我需要你为我护法。”
　　“护法？救他？” 竹粼的尾巴烦躁地甩动，碧瞳中凶光闪烁，“我恨不得一口吞了百善阁捉妖师！这等专门猎杀吾等同道的……”
　　“他不是滥杀无辜的捉妖师。”乐灿打断它，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目光落在霁云舟苍白却已恢复了一丝生机的脸上，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信念，“如同你之前所说，并非所有捉妖之人都是你的敌人，他们并非残害我们同胞，而是在为世间除恶，这些人就该救！”
　　竹粼被乐灿这掷地有声的话语和眼中那份纯粹的坚持震了一下。它看着乐灿，看着她苍白却坚定的脸，看着她为了救一个捉妖师甚至不惜动用本源的样子……这个女人实力非一般，当初在百善阁可以轻而易举将她带出，且她的锁妖袋中灵气纯净，比在外修炼都好上数百倍……明明可以杀了她，却让她不断修炼……碧绿的竖瞳中，凶戾之气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感激、敬畏和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涌上心头。乐灿信任它，在如此重要的关头，让它护法！
　　“嘶……” 竹粼的嘶鸣声低了下来，尾巴也不再焦躁地甩动。它沉默了片刻，碧瞳深深看了乐灿一眼，最终低下头颅，带着几分别扭的恭敬道：“……明白了。”

　　话音落下，竹粼不再犹豫。它盘踞在房间中央，碧绿的妖力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它口中念念有词，古老的蛇族咒语晦涩低沉。随着它的吟唱，一道道闪烁着幽绿光泽的符文从它鳞片下浮现，如同活物般游走、连接，迅速在房间的地面、墙壁、天花板上蔓延开来，形成一个覆盖整个听雪轩内部的、繁复而强大的结界！结界散发着阴冷坚韧的气息，如同最坚韧的蛇蜕，将内外彻底隔绝，任何窥探和干扰都会被阻挡在外。
　　“结界已成，可保万全。”竹粼的声音带着一丝施法后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完成任务后的郑重。
　　“多谢。”乐灿点头，不再耽搁。她盘膝坐在霁云舟床边，闭目凝神。心念引动，师父念一封印的那缕精纯灵力率先被唤醒，如同引路的明灯，温和而坚定地在她枯竭的经脉中流转起来，为她提供了必要的支撑。
　　紧接着，她引动血脉深处那属于青鸾的本源之力！一滴璀璨如翡翠、蕴含着浩瀚生命气息的青鸾精血，在她心尖缓缓凝聚、析出！这与画符对付鬼面蛛时的血可不一样，这一滴血可是她的心头血!
　　乐灿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额头青筋隐现。强行引动本源精血，对此刻的她而言，如同剜心剔骨！但她眼神中的光芒却愈发炽盛。
　　她双手结印，指尖牵引着那滴珍贵无比的青鸾精血，口中吟诵青鸾秘术。那咒语仿佛来自亘古洪荒，带着神鸟的清唳之音，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围空间的生命气息。
　　随着咒语的吟诵，那滴青鸾精血悬浮而起，散发出柔和而神圣的青色光晕。光晕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笼罩住床上的霁云舟。光晕之中，无数细密的、由纯粹生命能量构成的青色符文如同活物般生成，如同最精密的织网，缓缓渗透进霁云舟的身体。
　　同时，乐灿迅速将准备好的灵药——九转玉髓丹，以灵力化开，融入那青色的生命光晕之中，作为辅助，进一步稳固霁云舟的根基，滋养他受损的魂魄。

　　只一瞬间，霁云舟脸上已恢复了健康的红润，呼吸平稳悠长，如同熟睡。紧蹙的眉头完全舒展，甚至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放松。
　　竹粼看着霁云舟的状态，碧绿的竖瞳中充满了震惊。它虽然厌恶捉妖师，但也清楚地感知到眼前这人不仅伤势尽复，连根基似乎都因祸得福，被那神异的青鸾之力洗涤得更加纯粹坚韧！它再看乐灿，眼中充满了敬畏和难以言喻的复杂。
　　乐灿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息，从袖袋中掏出一颗灵药吃了下去。果然借用师父的灵力就是不如用自己灵力时候来得轻松，若是以前！这不就是一件小事情！她当初也是救过不少人的！没想到这一次如此费力，果然没有了法术和妖灵就是不行！希望这个废物不要辜负自己救他！
　　扫过霁云舟那修长脖颈，瞥见一抹红色的东西……那是一个挂件的红绳，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好歹她也救了霁云舟的命，看看他挂件也是应该的吧！
　　这样想着，便伸手去拿那红绳，想要拽出来，但是……没拽出来，似乎钩住了里面的衣衫，即是驱使符术小人似乎也不行，这玩意似有灵性，不被法术驱使。
　　“竹粼，你能把他衣服给我扒了吗？”
　　竹粼：？？？
　　她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刚才这个女人说了啥？
　　“把他衣服扒了。”
　　“为啥！”竹粼的蛇尾都惊得呆立在当场！她是好妖！不做这种采阳补阴的事！
　　“你想啥呢，我就行看看他的挂件。”
　　“……”竹粼依旧有些不情愿，“那你自己脱就好了嘛。”
　　“不行……你知道我们上面规矩多！我要脱了人家衣服，上面调查起来……会影响我的风评。”
　　竹粼：？？？
　　她再一次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东西！！！你们上面是多封建啊？
　　“没那么严重吧……”
　　至于！就连风月淮这种级别的，当初因为跟灵霄这事都被警告过道心不稳！当然他们是真不稳，也没有错怪……但是她没有的情况下要是被冤枉了！那多冤呢！
　　“不是我不帮忙啊，那好歹是捉妖师，我作为一只妖，对他做过的事必定是留下妖气，他又有万妖谱，一查一个准我可没那么大胆。”竹粼拒绝！之前帮忙护法是被乐灿所说的大义所感，在当时环境下，她真的是热血沸腾！现在……清醒了……她不干……
　　她磨蹭到乐灿身边，在接触到锁妖袋的时候飞速钻了进去，“没有其他人看见，必定不会传你闲话，你就放心脱吧。”
　　乐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