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人》蜀七

3、03

　　道路两旁的绿植飞速后移，黑色轿车驾驶位的车窗摇下，一只手搭在窗边，那是一双骨节分明而有力的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根烟，烟雾被风一吹就散了，烟灰被抖落在空中。

　　杨秋开着车，烦躁的把烟熄灭。
　　几秒后，他又点了一根。

　　“烦死了。”杨秋终于还是又熄灭了那根刚点燃的烟，开着车窗散味，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别墅区。
　　原本孟哲那边时间紧，并不准备对台本，毕竟孟哲从出道到现在也有近十年的时间，十年，任何一个混迹娱乐圈的人，都足够从口无遮拦的蠢货，变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

　　尤其孟哲并不是个蠢人。
　　杨秋抓了把自己的头发。

　　杨秋把车停在别墅区门口，坐在车上给孟哲的助理打电话。

　　助理是个年轻小伙子，大概刚出社会没两年，杨秋看有关孟哲新闻的时候在角落里看到过他，长着一张娃娃脸，一脸紧张和青涩，稚嫩得像是一颗青苹果。
　　就和曾经的他，曾经的孟哲一样。

　　大约是因为杨秋在助理身上看到孟哲的影子，他对助理的态度堪称温和。

　　“我到了，就在门口。”杨秋已经打开了车门，他靠在车头，低头看了眼手表，一边说话一边取烟，“不着急，你慢慢来。”

　　助理骑着小电驴从大门出来。
　　他是近视眼，出门又忘了带眼镜，迷瞪着眼左右环顾找人。

　　在短暂的寻找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那人靠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正低头抽烟，有风吹过来，吹起了他的黑发，也吹开了那萦绕他的烟雾，或许是上天眷顾，他有近乎模特的身材，明明款式普通的风衣穿在他身上就好像秀场款。

　　可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不是他的身材，而是他的气质。

　　他看着冷漠而桀骜，有一股“我死不死关你什么事”的厌世感。
　　在他的身边被竖起了无数高墙，没有人能越过高墙接近他。

　　可越是如此，越吸引人靠近他。
　　让人想摧毁那高耸的墙，撕开他冰冷的外皮，探一探他的心是不是和常人一样也是热的。

　　试一试，自己是不是能让那紧蹙的眉头展开。
　　自己能不能成为这个人眼中的例外。

　　助理大步跑了过去，他气喘吁吁，红着脸，双手撑膝，偏过头从下往上的看杨秋：“杨哥，不好意思，我出来晚了。”

　　“没什么。”杨秋看了他一眼，走去垃圾桶边灭了烟。
　　助理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那个……别墅区有点大……”助理有些扭捏，“开车进去不方便，但是走路太远了，我骑了电瓶车……可以载人……”

　　杨秋也没说什么。
　　他并不是个多事的人。

　　“我载你。”杨秋看到了那辆停在门口的黄色小电驴，后座没有地方架腿，他腿长，坐后面不舒服。

　　杨秋先一步走了过去，骑上车，转头给了助理一个眼神，“上车。”
　　他看不到自己此时的动作和表情，助理却不由咽了口唾沫。

　　助理小心翼翼地坐上去，他看着杨秋的后背，又看看杨秋的腰，他连忙摇摇头，小声说：“杨哥，好了，我给你指路。”

　　“杨哥，你玩不玩机车？”助理在路上向杨秋搭话。
　　杨秋：“以前玩。”

　　助理笑道：“我就知道，我看到你就想到机车，你开机车肯定特别帅。”
　　杨秋没什么表情：“现在不玩了。”

　　那时候他刚大学毕业，父母出了钱，让他挑了辆自己喜欢的机车，不贵，但很帅，他就穿着机车服，戴着头盔，载着他的爱人，在深夜的大桥上疾驰而过。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那人就会拽住他的衣领吻他。

　　“我先去洗澡。”杨秋笑着推拒。
　　对方的嘴唇却已经碰到了他的脖子，舔舐他的皮肤，含糊道：“不洗。”
　　杨秋：“一身的汗。”

　　对方却已经深深吮出了红痕，一脸诱惑地说：“你的汗我也喜欢。”

　　“别脱衣服……”
　　“裤子也别脱完……”

　　杨秋笑得用手抓自己的头发，看对方跪在他脚下为他服务。
　　“你早说你喜欢我穿这一身。”

　　对方抬起头，舔了舔嘴角，笑着说：“你穿什么我都喜欢。”

　　等他们躺回床上，对方会紧紧抱住他的腰，亲吻他的下巴，皮肤贴着皮肤，没有任何阻挡。

　　“宝贝。”
　　杨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被自己那口气呛的直咳嗽。

　　对方又喊：“亲爱的？”
　　杨秋拍打他的肩膀。
　　对方的语气变得格外温柔：“老公？”

　　杨秋半坐着，伸手抬起对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他们那么相爱。

　　那时候他们都以为会永远在一起，甚至死亡都不能把他们分开。

　　“杨哥，到了。”助理连忙提醒。
　　杨秋停下了车，他抬头看着这栋别墅。

　　他曾经和孟哲商量过，等孟哲成了大明星，他们一定要亲手装修他们的爱巢，连别墅门口种什么树都想好了，孟哲喜欢的树要十几万，到时候估计得空运过来，然后他们亲手栽下去。

　　还要养一条狗，一定得是金毛。
　　杨秋还想要一个大鱼缸，自己造景。

　　对了，车库一定要大，到时候他们一定会买很多机车。

　　助理把小电驴停好后出来，看到的就是仰头注视这栋别墅的杨秋。
　　“杨哥？”助理有些不想打扰对方，但仍然出声说，“进去吧。”

　　杨秋收回了目光。

　　他跟着助理走进了这栋别墅。
　　这栋别墅不是他们的爱巢，可仍旧有他们讨论过的影子，杨秋认出了门口的那棵树。

　　孟哲获得了幸福。
　　即便这幸福里没有他，也足够了。

　　别墅里很安静，也很空旷，装修的十分精致高端，却没有半点人气，好像一栋漂亮昂贵的模型，什么都是真的，却什么都像假的。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毕竟以孟哲现在的咖位和挣到的钱，他能请几十个保姆，几百个保洁，他能随时保证家里一尘不染，更何况他每年都在拍电影，这别墅再好，恐怕他也住不了几天。
　　说不定保姆都比他享受得更多。

　　“孟哥在二楼。”助理拿出拖鞋给杨秋换上，自己则套上了鞋套。
　　杨秋：“我也用鞋套吧。”
　　助理笑道：“这拖鞋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杨秋张了张嘴，想问是不是孟哲吩咐的。
　　可他只是偏过头，握紧了拳头，却一个字都没说。

　　通往二楼的楼梯不长。
　　但杨秋却希望它长一点，更长一点。

　　他做了几天的准备，却仍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哲。

　　当走到那扇半掩着的房门前时，杨秋几乎迈不动步子。
　　他甚至产生了恐惧，巨大的，足以将他完全淹没的恐惧。

　　那扇门里的人好像不是孟哲，而是什么洪水猛兽，要一遍遍淹没他，沉入深海中，接受最残酷的拷问——你那么爱他，为什么要抛弃他？

　　他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把整颗心都掏给你，你为什么不留下？
　　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冷酷决然的离开？

　　杨秋推开了那扇门。
　　就像一个逃离战场的将军，最终要面对他唯一的守卫。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杨秋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
　　和他记忆里的人已经全然不同的。

　　他记忆里的孟哲是个温柔的守护者，腿长，手也很大，很温暖。
　　和他这个生来就一脸拒人千里外的人不同，孟哲爽朗大方，似乎和谁都能玩到一块，声音也很好听，会在睡前悄悄给他唱情歌。

　　是孟哲先凑上来的。
　　那时候他只有冯敏一个朋友，是孟哲硬生生挤了进来，闯进了他的世界。

　　但现在，记忆中的那个孟哲模糊了。
　　眼前的男人格外陌生。

　　那总是含情脉脉盯着他的眼睛不见了，现在男人的那双眼睛平静而冷淡，好像两人从未相识。
　　身材也比以前好了，应该是去年拍了那部拳击电影后一直维持着训练。

　　他里面穿了一件白色打底衫，外面套了一件黑色毛衣，黑发被捋到脑后，露出他漆黑的眉眼。
　　孟哲原本是长这样吗？面部线条有这么硬朗，双眼有这么深邃，鼻梁有这么挺吗？

　　这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孟哲。
　　更成功，更成熟，也……更冰冷。

　　那个陌生的孟哲毫无感情的看着他，声音依旧磁性，却不再像以前一样温柔——
　　“杨秋，好久不见。”

　　杨秋几乎想要夺门而逃！

　　可他没有逃，他仍站在进门的地方，几乎动弹不得。

　　他听见自己更冷漠的声音：“是好久不见，有七年，还是八年了？”

　　孟哲笑了笑，那笑容客气疏离：“坐吧。”
　　杨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又怎么坐下的。

　　他想问很多问题，想问孟哲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问他拍戏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想问应酬的时候是不是仍旧要被灌酒。
　　他想问很多，可他一个字都没有问出口。

　　孟哲垂下眼眸：“我的经纪人应该跟你们谈好了，我只接受一小时的采访。”
　　“我知道。”杨秋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台本。

　　“开始吧。”

作者有话说

　　果然免费文比较放飞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