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 ， 笑一个》无心栽砚

8、第8章：系统异常报告与冷水

　　第8章：系统异常报告与冷水
　　林知意回到宿舍时，手里还捏着那张刚刚“回收”的校园卡。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卡片边缘，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不属于她的、微潮的温热。
　　安瑾慧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
　　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里的数据支撑太弱了……参考文献格式也不对……唉，这个小学弟……”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脸上瞬间切换成甜蜜又带点无奈的表情：
　　“知意你回来得正好！快看，我们家宇阳把他课题论文的初稿发给我了，让我帮忙看看。
　　哎呀，虽然这方向、论据来源、架构逻辑哪哪都有点问题，但他多认真刻苦啊，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了！
　　这说明他很有上进心对不对？”
　　她指着屏幕上那份略显稚嫩的文档，眼神里充满了“我家孩子虽然笨但很努力”的宠溺光芒。
　　林知意的目光扫过屏幕，精准地捕捉到了几个明显的学术规范问题，
　　但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将背包放下。
　　那张校园卡被她随手放在了书桌上。
　　安瑾慧的视线跟着她的动作，落在了那张卡上，眼睛立刻好奇地睁大了：
　　“咦？你的校园卡？你不是说前几天丢了吗？这都过去好些天了，还能找回来？运气不错啊！”
　　林知意动作微微一顿，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才转过身，背靠着书桌。
　　窗外渐沉的暮色给她清冷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但她的眉宇间却少见地萦绕着一丝极淡的、类似于…
　　…困扰的痕迹。
　　“嗯。被人捡到了。”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
　　“谁啊？这么好心？得请人家喝杯奶茶谢谢人家吧？”
　　安瑾慧顺口问道，注意力还在学弟的论文上，随手标亮了一个语法错误。
　　林知意沉默了几秒，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检索数据。
　　“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在广场上被骚扰的女孩。”
　　她终于开口，语速比平时稍慢：
　　“她捡到了卡。然后，在‘超限探索’健身房，我训练时她出现并试图搭讪。
　　前天下午，在图书馆理科阅览区，她再次出现，并表现出一种非典型的生理性虚弱状态。
　　但在提出请求前，症状又迅速自行缓解并离开。”
　　她陈述得依旧客观。
　　但安瑾慧敏锐地捕捉到，在提到“图书馆”和“生理性虚弱”时，
　　林知意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然后呢？”
　　安瑾慧终于彻底从论文里抽身，转过椅子，身体微微前倾，心理学研究生的雷达全面启动，
　　脸上露出了混合着巨大兴趣和了然的表情：
　　“今天她又怎么了？看你这一副……系统资源被大量占用的样子。”
　　林知意抬眸看她，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被说中的细微波动。
　　“今天下午，图书馆。她再次出现，以请教书籍为由接近。
　　在书籍交接过程中，由于操作不当，导致一本馆藏孤本影印版《格雷氏解剖学》装订线破损。”
　　安瑾慧倒吸一口凉气：
　　“嘶——那书可不便宜！然后呢？你骂她了？”
　　林知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微蹙眉，仿佛在回忆一个难以解析的画面。
　　“她……哭了。情绪反应非常剧烈。然后，在离开前，将卡归还。”
　　她省略了女孩是如何哭着鞠躬，如何跑开又折返，如何哽咽着塞回卡片那些充满混乱情感的细节。
　　但安瑾慧已经从她罕见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停顿中，读出了远比字面更丰富的信息。
　　“等等！你让我捋捋——”
　　安瑾慧掰着手指头，眼睛越来越亮：
　　“健身房‘偶遇’，图书馆‘装病’，今天‘摔书’外加‘泪洒现场’……我的林大学神，你这还不明白吗？”
　　林知意看着她，眼神里是纯粹的疑问，等待着一个逻辑清晰的结论。
　　“这明显是冲着你这座冰山来的小太阳啊！”
　　安瑾慧一拍大腿，语气笃定：
　　“根据行为动机理论，一个人持续、高频次地出现在另一个人的活动轨迹中，并尝试进行互动，其背后驱动力无外乎几种：
　　极端的好奇心，极致的崇拜，或者——”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仔细观察着林知意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一字一顿地，投下了那颗重磅炸弹：
　　“因前两者而衍生出的、潜意识的、或者正在萌芽的好感与心动。”
　　林知意几乎是立刻摇头，否定得干脆利落，像程序遇到了错误指令。
　　“不可能。”
　　她的语气恢复了部分惯常的冷静。
　　“行为序列缺乏一致性，动机假设变量过多，置信区间过低。更合理的解释是，她的行为符合青少年阶段寻求刺激或精力过剩的特征……”
　　“打住打住！”
　　安瑾慧打断她，
　　“林知意同学，人类的情感不是靠置信区间和变量分析来运作的！
　　它是一种感觉！感觉你懂吗？就是一种不讲道理、不顾逻辑、让你心跳加速、头脑发热的东西！
　　而且，重点不是她怎么想，是你！”
　　她凑近了些，目光如炬：
　　“你刚才在描述她的时候，用了‘情绪反应非常剧烈’，你的微表情和语速变化告诉我，这件事对你产生了‘影响’。
　　告诉我，当她哭的时候，你除了想到书本的赔偿流程，有没有哪怕零点一秒，觉得…
　　…她有点可怜？或者，觉得自己的话可能说重了？”
　　林知意沉默了。
　　那双泪汪汪的、像受惊小鹿又像委屈小狗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再次闯入她的脑海。
　　那种熟悉的、细微的刺扎感又一次浮现。
　　安瑾慧看着她默认般的沉默，得意地靠回椅背：
　　“看吧！你的系统已经报错了！
　　如果只是一个纯粹的‘干扰源’，你的处理方式应该是立刻、冷静地提出解决方案，然后彻底清除缓存。
　　但现在，你在这里进行冗余的‘数据反刍’！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变量’对你而言，已经具备了‘特殊性’！”
　　就在这时，安瑾慧的手机响起了专属铃声，她立刻眉开眼笑地接起来：
　　“喂？宇阳啊？嗯嗯，我在看呢……这里是不是应该换个数据来源？……哎呀不麻烦，跟我还客气什么呀……”
　　她对着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冲林知意做了个“你好好想想”的口型，便抱着手机喜滋滋地跑到阳台上去继续她的“学术指导”兼甜蜜通话了。
　　宿舍里瞬间安静下来。
　　林知意站在原地，安瑾慧那句“特殊性”和“好感与心动”，
　　像两个无法被现有逻辑框架解析的乱码，在她精密运转的思维核心区制造着持续的、低频率的噪音。
　　烦躁。
　　一种陌生的、黏着的情绪像蛛网般蔓延开来。
　　她不是因为被分析而恼怒，而是因为…
　　…安瑾慧似乎准确地命中了那个连她自己都无法准确定义的“故障”来源。
　　那个时而超级自来熟、看上去总是乐呵呵，
　　但受到惊吓和她训斥之后又会眼泪汪汪、像只等着主人摸摸脑袋求安慰的可怜巴巴小狗的小姑娘。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会对这样一个混乱、低效、不断制造麻烦的“扰动”无法彻底清除，
　　甚至……会在她哭泣时，产生那该死的、微不足道的、却真实存在的…
　　…心软？
　　她不是一直将“保持距离”和“杜绝无用社交”作为最高效的自我保护机制吗？
　　任何试图靠近的意图，都会触发她系统的警报和排斥反应。
　　可为什么，这个小姑娘，这个行走的“意外事件生成器”，却能一次次穿透她的防御，
　　在她绝对理性的世界里，留下这些难以磨灭的、带着温度和湿度的混乱印记？
　　或许，正是因为她的“无威胁性”与“绝对坦诚”？
　　林知意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
　　那个小姑娘的热情是直白的，莽撞是真实的，连难过和委屈都毫不掩饰。
　　她不像其他人带着各种复杂的目的和算计靠近，
　　她就像一团……不由分说、毫无章法却无比真诚的火焰。
　　对于长期生活在高度自律和情感克制环境中的林知意而言，这种纯粹的、甚至有些笨拙的生命力，
　　本身就是一个她认知体系之外的、充满诱惑的未知变量。
　　这念头让她更加烦躁。她需要冷静。
　　她转身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扑在脸上。
　　刺骨的凉意暂时压制了那股莫名的燥热。
　　她双手撑在洗手台边缘，看着镜子里那个湿漉漉的、眉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郁色的自己。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她擦干手，拿出来，屏幕上显示着【母亲】。
　　接通。
　　“嗯。”
　　“我今晚准时下班。”电话那头，林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干脆，不带什么情绪，像在发布指令：
　　“回家吃饭。”
　　没有询问，没有寒暄。
　　但林知意握着手机的指尖却微微放松了些，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的嘴角极其微小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持续时间大约一点五秒，然后迅速恢复平直。
　　“知道了。”她回答，声音同样平淡。
　　挂了电话，她看了看时间。养母准时下班回家吃饭的情况并不多见，这意味着她今天心情应该不错—
　　—或许是手头的案子有了突破性进展，或许是警队里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她快速收拾了一下书包，将那张引发了一系列“系统异常”的校园卡塞进卡包，决定立刻回家。
　　离开宿舍时，阳台上的安瑾慧还在对着电话细声细气地讲解论文结构。
　　林知意关上门，将那份过于甜腻的氛围和脑海里那个眼泪汪汪的身影一同暂时关在身后。
　　走廊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来重新编译她那似乎出现了未知漏洞的情感防火墙。
　　而那个名为“家”的、同样充斥着某种特定规律和克制气息的空间，或许能提供她所需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