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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一次回忆(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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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繁把最后一件黑色卫衣塞进衣柜时,衣柜门“咔嗒”响了一声——
陈景深买的这个衣柜容量不小,但架不住两人的衣服叠着放,尤其是他那些深色外套总爱和陈景深的浅色系针织衫挤在一块儿。
“别硬塞,坏了还得买。”陈景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拆快递的纸壳味。
喻繁回头时,正看见陈景深蹲在地上,把他那台旧笔记本电脑往书桌下层塞,电脑边角的磕碰痕迹还清晰可见,是高三那年搬书时撞的。
“塞不坏。”喻繁转回头,手却悄悄把卫衣往旁边挪了挪,给陈景深那件米白色的毛衣腾了点地方。
出租屋在市中心,离城西的喻繁学校和城东的陈景深学校都不算最近,但陈景深说“这样你不用每天跨半个城”,喻繁没反驳——
他其实查过,陈景深从这里到城东校区,要比从城西出发多坐三站地铁,却没戳破这事儿。
墙上的挂钟指向晚上八点,窗外的路灯刚亮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纱窗落在地板上,拼出细碎的格子。
喻繁踢掉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屏幕里是王潞安发来的消息,拍了张他们宿舍的乱摊子,配文“还是你们俩好,能出去住”。
“王潞安问下周要不要吃火锅。”喻繁抬头,看见陈景深正把两人的牙刷分别放进牙杯,他的是黑色,陈景深的是浅蓝,杯沿贴在一起。
“哪天?”陈景深走过来,坐在喻繁旁边,指尖自然而然地碰到他的膝盖——
初秋的晚上有点凉,喻繁穿了条薄运动裤,陈景深的手温比他高,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暖意。
“周六。”喻繁把手机递过去,“左宽也去,说要找你问高数题,估计是又挂科了。”
陈景深扫了眼消息,嘴角弯了点弧度:“他上次期末考不是过了吗?”
“谁知道,说不定蒙的。”喻繁拿回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又顿住。
“章娴静说柯婷也去,她俩上周刚在一块儿。”
陈景深“嗯”了一声,伸手把喻繁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
喻繁开学前剪了头发,比高三时短了点,碎发多,风一吹就往眼睛里飘。
“你跟章娴静还有联系?”
“选课选到一块儿了,偶尔聊两句。”喻繁往后缩了缩,躲开陈景深的手,耳朵却有点发烫,“别扒拉我头发,痒。”
“头发扎眼睛。”陈景深没收回手,还是把那缕碎发别到了耳后,指尖轻轻蹭过他的耳廓。
喻繁没再躲,任由他弄。客厅里很静,只有冰箱制冷的轻微声响,还有窗外偶尔掠过的汽车鸣笛声。
他忽然想起高三那年,陈景深在他家楼下等他,也是这样安静的夜晚,陈景深穿着校服,手里攥着瓶温牛奶,说“喻繁,放学等我”。
现在不用等放学了,但他们要等彼此下课。
周一早上六点半,闹钟还没响,喻繁就被身边的动静弄醒了。
他睁开眼,看见陈景深正轻手轻脚地穿衣服,窗帘拉得很严,只漏了点微光进来。
刚好照在陈景深的后颈上,那里有颗很小的痣,喻繁以前总爱用指尖戳。
“醒了?”陈景深回头,声音压得很低。
喻繁揉了揉眼睛,没说话,翻了个身,把脸埋进陈景深刚躺过的地方——
还带着点温度,有陈景深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淡淡的薄荷味。
他没说“你也再睡会儿”,只是闷哼了一声。
“再睡会儿,我买了早餐回来叫你。”陈景深走过来,帮他把被角掖好,手指在他头发上轻轻揉了揉。
喻繁没回应,等房门“咔嗒”关上,他才慢慢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看了会儿。
陈景深每天都起这么早,先去买早餐,再送他到地铁站——
城西校区离地铁口还有十分钟路程,陈景深说“你走路慢,多睡会儿”,其实喻繁知道,陈景深送完他,自己要再坐四十分钟地铁去城东。
有时候还会赶不上早八的第一节课前点名,却从没提过一句麻烦。
七点十五分,喻繁被手机闹钟吵醒,刚坐起来,就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
陈景深提着早餐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个热乎的肉包——喻繁爱吃这家的肉包,每天早上要绕两条街才能买到。
“快点,今天早高峰可能堵。”陈景深把肉包递给喻繁,又转身去拿他的背包,背包侧袋里已经放好了一瓶温水,是温的,不烫嘴。
喻繁咬着肉包,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睛却盯着陈景深的手——
陈景深的手指修长,系背包带子时动作很轻,他记得高三那年,陈景深也是这样帮他系过校服领带。
那时候在走廊里,阳光刚好落在他们身上,王潞安还在旁边吹了声口哨,当时他还瞪了王潞安一眼。
“发什么呆?肉包要凉了。”陈景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喻繁回神,把最后一口肉包咽下去,抓起背包就往门口走:“没发呆,走了。”
陈景深跟在他身后,锁门时特意看了眼门牌号——302。
他们搬进来的那天,喻繁在门后贴了张便利贴,写着“喻繁和陈景深”,字写得很用力,边缘都有点翘起来,没好意思写“家”字。
地铁站里人很多,早高峰的人流把他们挤得靠在一起。陈景深伸手护在喻繁身后,防止后面的人撞到他。
“城西方向的列车即将到站。”广播里的声音响起,喻繁刚要抬脚,陈景深却拉住了他的手腕。
“等下。”陈景深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塞进他嘴里,“上课困了吃,别趴着睡觉。”
喻繁的嘴被薄荷糖占着,说不出话,只能点了点头。
列车门打开,他被人流推着进去,转身时刚好看见陈景深站在站台边,朝他挥了挥手。
车窗玻璃有点反光,他看不清陈景深的表情。
中午喻繁在食堂吃饭,刚咬了口米饭,手机就响了,是陈景深发来的消息:“实验课刚结束,你下午有课吗?”
喻繁回:“三点到五点,设计课。”
过了两分钟,陈景深又发来:“我五点去你们学校门口等你,一起吃晚饭。”
喻繁盯着屏幕,手指在输入框里打了“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想了想又删掉,改成“好”。
他知道陈景深从城东过来,要转一趟地铁,至少要四十分钟,却没说“你别跑了”,怕陈景深又说“没事”。
下午的设计课有点枯燥,老师在讲台上讲构图,喻繁趴在桌子上画草图,画着画着就想起早上陈景深塞给他的薄荷糖。
薄荷味还在嘴里没散,他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草图,发给陈景深,配文“今天的作业,没你想的那么差”。
陈景深很快回复:
【 s: 好看^v^ 】
喻繁的耳朵有点发烫,赶紧把手机收起来,抬头时刚好对上老师的目光。
下课铃响时,喻繁刚收拾好东西,手机就响了,是陈景深打来的。
“我到你们学校门口了,在树下面。”陈景深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风的声音。
“好,我马上过来。”喻繁挂了电话,往校门口方向走。
校门口的香樟树很大,叶子落了一地,陈景深就站在树下面,穿着件浅灰色的风衣。
手里拿着个纸袋,里面装着草莓。看见喻繁跑过来,陈景深把纸袋递过去:“刚在超市买的,洗过了,新鲜。”
喻繁接过纸袋,草莓的香味扑面而来,陈景深递过一颗咬了口,甜得发腻。“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上次你刷视频,盯着草莓蛋糕看了半分钟。”陈景深伸手帮他拂掉肩上的落叶,“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别太麻烦。”喻繁咬着草莓,跟在陈景深身边往地铁站走。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一起,把一颗最红的草莓塞进陈景深嘴里。
周六的火锅局定在一家老火锅店,离喻繁的学校不远。
王潞安和左宽来得最早,看见喻繁和陈景深进来,王潞安立刻挥手:
“这边!喻繁,你上次说的毛肚,我特意让老板留了!”
喻繁走过去坐下,刚把背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就看见章娴静和柯婷从门口走进来。
章娴静穿着件白色的连衣裙,柯婷走在她身边,手里提着个袋子,里面装着杯奶茶——是章娴静常喝的珍珠奶茶,三分糖,少冰。
“呦,大家都来了。”章娴静笑了笑,柯婷把奶茶递给她,轻声说“先喝口,暖一暖”。
喻繁看着她们,没说话,只是想起每次出去,陈景深也总会提前帮他买好温水,怕他喝凉的肚子疼。
“别愣着了,赶紧点菜!”王潞安把菜单推到喻繁面前,“毛肚必须点两份!”
喻繁接过菜单,刚要勾毛肚,陈景深就按住了他的手:“你昨天刚吃了辣的,今天少点辣,别又胃疼。”
“我没事,没那么娇气。”喻繁想把陈景深的手挪开,却被他攥得更紧。
王潞安在旁边笑:“喻繁,你现在怎么这么听话?以前谁能管得了你啊,陈景深可以啊!”
左宽也跟着笑:“就是,以前你还跟老师顶嘴呢!”
喻繁的脸有点红,瞪了王潞安一眼:“吃你的饭,话这么多。”
陈景深没说话,只是帮喻繁点了份不辣的番茄锅底,又加了份他爱吃的虾滑,才把菜单递给王潞安。
喻繁没反驳,只是等陈景深不注意时,悄悄加了份陈景深爱吃的肥牛。
火锅煮开后,热气往上冒,模糊了每个人的脸。柯婷把煮好的虾滑夹到章娴静碗里,还细心地去掉了虾线。
陈景深则帮喻繁涮着毛肚,嘴里数着“七上八下”,熟了就放进他碗里。
“对了,你们俩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王潞安喝了口啤酒,看向章娴静和柯婷。
章娴静的脸突然有点小红:“上周,婷宝跟我表白的。”
柯婷握住章娴静的手,语气很认真:“嗯,高中就喜欢她,不想等了。”
喻繁听着,忽然想起高三那年的暴雨天,陈景深撑着伞找到他,把他拉进怀里,说“喻繁,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那时候他还嘴硬,说“谁要你管”。
“你们呢?”章娴静看向喻繁和陈景深,“高中就在一起了吧?我记得那时候你们就不对劲。”
喻繁刚要说话,陈景深就先开口了:“嗯,高二上学期确定的,我追的。”
“哇,学霸你可以啊,这么会!”王潞安拍了下桌子,“喻繁,你当时是不是特别感动?哭了没?”
喻繁咬着毛肚,没说话——其实那天决定和陈景深谈时,他心跳的很快。只是后来那一连串的“谈什么”,让他炸毛。
火锅吃到一半,喻繁去洗手间,回来时刚好看见柯婷在帮章娴静擦嘴角的酱汁。
他没说“你们挺好的”,只是心里觉得,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这样吧,不管做什么,眼里都只有对方。
“发什么呆?外面冷,把外套穿上。”陈景深走过来,把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
喻繁回过神,把外套裹紧:“没发呆,刚看了眼外面的车。”
陈景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我们也挺好的,对吧?”